w諸葛亮震驚之餘,更有幾分尷尬。
就在前一刻時,他還以「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的淡然口氣,對自己的弟弟,不容置疑的言明顏良斷不會勝袁譚。
但就在這轉眼之間,劉琦的使者卻告訴他,顏良不僅大敗袁譚,而且還挾著大勝的餘威回師襄陽。
這一瞬間,諸葛亮恍惚間有種被羞辱的感覺,他感覺到自己素來引以為傲的判斷力,在無情的被羞辱。
而羞辱他的那個人,正是顏良。
再一次。
旁邊,諸葛均同樣嘴巴縮成了誇張的圓形,彷彿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
他方纔那一番話,不過是為了干擾諸葛亮的判斷,想要挽回那場將敗的棋局而已,其實他內心中,對自己二哥的判斷素來是深信不疑。
諸葛均卻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那幾句戲言,竟然轉眼間就變成了殘酷的事實,而他這張嘴,也成了名符其實的烏鴉嘴。
竹堂之中,一片沉寂。
時間彷彿凝固了一樣,那諸葛家的兩兄弟,兩人各以不同的震驚方式,定格在了那裡。
半晌後,諸葛亮的神情最先恢復平靜,他只輕咳了幾聲,不緊不慢的將那跌落的棋子撿起,又慢慢吞吞的把擾亂的棋局重新布好。
「顏良既已回師,大公子想必也已率軍而還,至於如何應對之事,還是待大公子回到江陵之後,我再親自與他商討吧。」
諸葛亮語氣平淡的說著。他以為劉琦派使者前來,只是為了問他應對之事。
誰想,那使者卻道:「州牧他眼下尚按兵不動,小的此來,正是想向先生詢問一下,是該撤兵,還是該繼續圍攻襄陽。」
「什麼。大公子還沒有撤兵!」
諸葛亮神色立變,雲淡風輕一掃而空,竟是忍不住一聲驚問。
那使者嚇了一跳。忙是點了點頭。
諸葛亮這下就坐不住了,騰的站了起來,來回踱起了步子。焦慮之情盡顯於色。
旁邊諸葛均道:「顏良大戰方休,兵馬回到襄陽後必得先休整一番才能再有動作,大公子現在撤兵也為時不晚,二哥何故這般焦慮。」
「你知什麼,那顏良不辭辛苦,星夜從宛城趕回襄陽,必然是為了打大公子一個措手不及,大公子即刻撤軍便罷,稍有拖延,大禍必至。」
諸葛亮這一語。只把諸葛均聽得心驚膽戰。
那使者也聽得面色驚恐,急道:「若是如此,可該如何是好?」
諸葛亮停下步來,沉聲道:「你即刻就啟程往襄陽去,路上不可有一刻耽擱。一定要盡快轉告大公子,請他立刻班師回江陵,速去!」
話尾一聲重喝,只把使者嚇得一哆嗦,忙不迭的拜辭而去。
目送著使者離去,諸葛亮移步門外。遙望北面,生平頭一次,目光之中出現了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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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相府。
明亮的大堂中,曹操正與麾下文武,興致勃勃的欣賞著堂前美姬載歌載舞。
近些日來,曹操的心情可謂是越來越好。
不久前袁紹的稱王,著實讓他惱火了一陣,但近來從鄴城傳回關於袁紹病情加重的情報,卻反而讓曹操大鬆了一口氣。
關中西面,逃回隴西、涼州的馬騰和韓遂等西涼大小諸侯,依舊互相攻伐不休,短時間內西涼軍依然會陷入內鬥之中,無暇再危及關中。
南面的漢中,五斗米教的首領張魯表示了對朝廷的忠誠,不久前還派了使者來,進獻了大批的方物。
張魯的宣誓效忠,無疑為曹操控制下的這個長安小朝廷,平添了幾分威望。
曹操也投桃報李,以朝廷的名義正式委任張魯為漢中太守,進爵南鄭侯,以表彰他對朝廷的忠誠。
最近的這一樁事,更是讓曹操著實高興了一把。
袁譚和顏良又開戰了,而且還戰得難解難分。
身為袁家大公子的袁譚,為其父坐鎮中原,將來曹操若舉兵出關,收復失地的話,袁譚就將是他最大的敵人。
而顏良據有南陽要地,曹操若發兵進軍中原的話,顏良便始終將威脅到他的側後方。
眼下,這兩個眼中釘卻先動手打了起來,這自然是曹操所樂見的。
袁譚付出慘重的代價,擊滅了顏良,然後袁軍分裂,自己再出關東征,將元氣大傷的袁譚逐出中原,重整山河,恢復失地。
這就是曹操麾下第一謀士荀彧,所為他設計的藍圖。
便是因此,當顏良派伊藉前來時,曹操明知伊藉多半是來求援,卻藉以公務在身為由,把伊藉晾在館舍之中,遲遲不肯相見。
幾天前的情報剛剛傳回,袁譚的數萬大軍把顏良壓在了宛城,死死不能動彈,而夏口的東吳軍,還有襄陽的劉琦軍也咄咄相逼。
「顏良啊顏良,你憑一己之力,掀起這麼大的波瀾,當真是了不起,不過這一次,你終究還是難以熬過這一關吧……」
曹操心中這樣想著,卻又為自己這女婿將要面臨的下場而感慨,暗想此等文武雙全的良將,若能為自己所用的話,該是一件多麼美妙的事。
神思之際,一陣倉促的腳步聲響起,卻見一個匆匆而入,正是劉曄。
這位和郭嘉一起,分掌著曹操細作網絡的謀士,那般凝重的神情,卻似與這堂中的輕歌曼舞顯得頗不相襯。
劉曄趨步上前,拱手道:「啟稟丞相,南陽剛剛來的情報,宛城之戰已見分曉。」
「這麼快麼。」
曹操稍稍有些意外,擺手屏退了那些舞姬。
大堂很快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原還以為顏良能多撐幾日,把袁譚的兵馬再多耗幾分,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分曉了,袁譚這小兒看來還是有幾分能耐的嘛。」
曹操這般言語,顯然並不對顏良逆轉局勢抱有期望。
眾人也微微點頭,所有人都抱著看戲的心情,卻並未注意到劉曄嚴肅的表情。
劉曄乾咳了幾聲。緩緩道:「丞相,顏良並沒有敗,敗的是袁譚。」
一語。令整個大堂陷入了沉寂。
曹操神情微變,側了側耳朵,彷彿以為自己聽錯了一般。
「稟丞相。宛城之戰已結束,顏良大敗袁譚,俘敵八千,收降袁將張郃,此一役,顏良全勝了。」
劉曄提高嗓門,一字一句的將這情報道出。
沉寂了片刻後,大堂之中頓時一片嘩然,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湧動著驚異,彼此間議論紛紛。盡皆為這不可思議的戰局結果而震驚。
曹操的臉上同樣為驚色所籠罩,目光不禁望向一旁的荀彧。
而這位曹家第一謀士的臉上,此刻亦是驚異與尷尬並重,彷彿對自己的判斷失誤也難以理解。
許久之後,大堂才漸漸的安靜下來。曹操和他的重臣們,不得不接受了這難以置信的事實。
他曹家的女婿,那個出身卑微的武夫,又一次奇跡般的逆轉的劣勢,把不可能之事變為了可能。
「沒想到顏良竟如此之強,眼下宛城戰局如此。爾等可有何說的。」
曹操語氣中有幾分無奈,也有幾分埋怨,似乎在暗責他麾下這班智謀之士,卻無一人能夠預料到顏良會勝。
眾人皆有慚愧,均默默不語。
這時,階前的劉曄卻道:「顏良獲勝既已成定局,曄以為,丞相眼下所要做的,當時盡快安撫顏良,並做出發兵支援的姿態,畢竟,顏良眼下羽翼已豐,為了大局設想,還是不宜授以他反目的口實才是。」
曹操四下,群臣皆默然。
暗暗咬牙後,曹操歎息一聲,問道:「顏良那使者伊藉可還在長安否?」
劉曄忙道:「我已派人去打聽過,那伊籍眼下正收行裝,打算明早就離開長安,很顯然他也已得知宛城之戰的結果。」
「罷了,就去傳他來相見吧。」曹操擺了擺手,言語之中流露著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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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襄陽。
這日清晨,這支休整未久的軍隊,再次開出了襄陽城,那一面「顏」字的大旗,驕傲的迎風飄揚。
此時,距離大破劉琦軍團,已經過去了整整五天。
按照顏良的原定的計劃,在回師擊敗劉琦軍後,他將馬不停蹄,傾軍南下,挾著兩度大勝的餘威,水陸並進直趨夏口,打吳軍一個措手不及,徹底把吳人趕出江夏。
但在那天的大勝之後,顏良便發現這不太現實。
他的軍隊雖然驍勇善戰,但卻到底還是血肉之軀,連著兩場血戰,再加上急行軍回師的勞頓,將士們的體力消耗已達到了極點,在這種情況下再去長途奔襲夏口,顯然不是明智的選擇。
於是,在徐庶的建議下,顏良選擇了暫時休整,同時放出風聲給吳人,言他顏良不日將親赴江夏,與周瑜決一死戰。
按照徐庶的說法,吳軍屢攻夏口不破,士氣上已是強弩之末,相反,顏良破解兩路之敵,軍心士氣卻正當鼎盛。
如果孫權理智的話,此時就當即刻撤兵回柴桑,以避顏良之鋒芒,放棄攻取夏口的企圖。
如此一來,顏良便可不費一兵一卒,就解了夏口之危,此乃上之上策。
顏良採納了徐庶的計策,但不久之後,他卻意外的發現,這條計策的效果卻與料想的截然相反。
那周瑜非但沒有撤夏口之圍,反而給上游漢津的吳軍增加了兵力,擺出了一副阻擊顏良南下,誓要攻破夏口的態勢。
周瑜的偏執讓顏良別無選擇,他毅然決定率軍南下,去親解夏口之圍。
大軍浩浩蕩蕩出城,顏良駐馬岸邊,看著陸續上船的將士,看著滾滾的漢水,刀鋒似的目光中,冷絕的殺機在漸漸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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