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完全超出了袁譚的理解範圍,他想不通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戰況。
自己明明統率著四萬的大軍,浩浩蕩蕩的殺奔南陽而來,距離南陽重鎮宛城不過幾百里的路程。
這個時候,顏良不是正應該率領著他為數不多的兵馬,龜縮在宛城裡,日夜不停的加固城池,惶惶不安的等待著承受自己的大軍來攻麼。
可是,顏良為何又會出現在許都,出現在自己背後,出現在自己老巢,還猖狂之極的燒了自己的糧草,斬殺了自己的兩員大將軍。
袁譚想不通,一時間,他被這突出其來的噩報給打蒙了。
帳中其餘的文武眾僚,又何嘗不是驚得目瞪口呆,為這不可思議的消息所震驚。
縱然是隨軍的首席謀士辛毗,亦是滿臉驚詫,那般神情,彷彿以為自己聽錯了一般。
「大公子,這一定是顏良抄比陽小路偷襲了許都。顏良身在許都,宛城定然空虛,末將請大公子即刻傾軍南下,一鼓作氣攻破宛城,那顏良遠在許都,必回救不及。」
張郃第一個從驚愕中清醒過來,慨然向袁譚獻計。
袁譚一時也沒了主意,忙將目光轉向了辛毗。
辛毗從驚怔中回過神來,捋鬚思索了片刻,卻道:「許都乃我心腹所在,若然有失後果不堪設想,況且現下糧草被燒,軍心受挫,此時再強行南下。未必就一定能攻破宛城。所以毗以為,大公子當先回師援救許都為上。」
袁譚微微點頭,似乎對辛毗的建議頗為贊同。
張郃這時就急了,忙道:「許都堅城,顏良不過一輕軍,焉能輕易破城。這分明是顏良不得已而行的魏圍救趙之計,大公子焉能中其計策。」
袁譚眉頭暗皺,又似乎為張郃說動。
「張將軍。你說得倒輕巧,顏良連豐倉都能攻破,為什麼就不能攻破許都,倘若許都有失,你可擔當得起這個重責嗎?」
辛毗沉著臉,大聲反問了一句。
張郃一時情急,張嘴就想打保票。但話到嘴邊時,腦海裡卻猛然迴響起辛毗那最後一句話來。
許都中原諸州核心所在。若然失守。魏王必然盛怒。
到時魏怪罪下來,袁譚身為他的長子,最多也只是被罵幾句,最終那個背責任的人,若是落在他張郃身上怎麼辦。
這責任,他確實擔不起。
眼珠子轉了幾轉,張郃便把到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悶悶不樂的閉上了嘴巴。
辛毗見壓服了張郃,臉上不禁掠過幾分得意。轉向袁譚道:「大公子,事不宜遲。越拖久一刻,許都就越危一刻,請大公子即刻回師吧。」
沉吟片刻,袁譚猛然拍案而起,眸中閃爍著的,是那種被人打了悶棍後的惱火。
「速傳令下去,全軍即刻拔營北歸。顏良狗賊,本公子這就回來親手宰了你這卑鄙的賊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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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袁譚的大軍急急的北歸時,顏良已踏上了南回新野之路。
豐倉一役,顏良一把火燒了袁譚百萬斛的糧草,儘管這個數字對於家大業大的袁氏算不得傷筋動骨的損失,但也足以拖延袁譚對南陽的進攻。
如果袁譚想要繼續來攻,他就必須從其餘諸州運調糧草,這一來一回都需要時間,到那個時候,妻子月英已為顏良造出了足夠數量的弩車,擁有新武器的顏良,便將不懼與袁譚正面交戰。
一路南下,幾天之後,顏良抵達了新野。
回往新野後,顏良只稍作休整,便即率軍趕往宛城,與先期抵達的文丑諸軍會合。
當時顏良趁夜離開新野,文丑等諸將知道後皆心懷不安,而今見得顏良完好無損的歸來,自然是人人欣慰。
中軍帳中,諸將彙集,眾人興奮的詢問偷襲許都之戰的過程。
這般「豐功偉績」,顏良自不屑於親自向眾將炫耀,遂把這任務交給了胡車兒。
胡車兒這蠻子腦筋雖然轉得不快,但嘴巴倒也利索,噴著唾沫,繪聲繪色的把將顏良如何設計截殺呂翔,如後嚇破豐倉之敵等諸般所為,繪聲繪色的講述了一遍。
眾將聽得是感慨連連,無不傾心讚佩顏良用兵之神。
受完諸將們的一番盛讚後,顏良便將呂玲綺引薦給了眾人,「這位呂姑娘乃溫侯遺孤,也是本將剛認的義妹,此番許都之役便是由她親手斬下呂曠的人頭,從今往後,她便與爾等一同為本將效力。」
眾將見顏良竟引得一員女將入營,均是心懷著揣測,如今一聽這女將竟然是呂布之女,不由皆是暗中稱奇。
他們又聽呂玲綺已認顏良為義兄,這也就是說這呂玲綺跟他們除了同僚關係之外,還有一層主從的關係,眾將便不敢輕視,紛紛拱手見禮。
當年呂布縱橫天下,最盛之時統帥長安之軍,何等的威風,呂玲綺那也是見過世面的人,面對諸將的見禮,也沒有半分靦腆,只從容的應對。
許都之事告一段落,顏良便將目光投向了徐庶。
「元直,你獻這一計,一把火燒了袁譚的糧草,依你之見,袁譚是否會就此斷了南侵的念頭。」
顏良主動把徐庶獻計之事道出,那自然是在眾人面前挑明他的功績,徐庶眼眸中便閃過幾分感動。
聽得顏良所問,徐庶沉眉思索了半晌,卻道:「袁譚此人與其父袁紹很像,性格最是自傲,庶以為,主公這一把火雖暫時拖延了袁譚,但同時也激怒了他,我想袁譚在惱羞成怒之下,更會不顧一切的發兵來攻。」
顏良微微點頭,對徐庶的見解深以為然。
文丑冷哼一聲,不屑道:「袁譚若還敢來攻,咱們這一次就燒的不是他的糧草,直接燒他的屁股,讓他還敢逞狂。」
文丑豪氣與戲語,引得諸將皆是哈哈大笑,一時間,帳中士氣大作。
諸將是因許都這場大火,鬥志大漲,對袁譚存有了輕視之心。
顏良又何嘗瞧得起袁譚,在他眼裡,袁譚不過是一個自以為是的二世祖罷了。
不過顏良卻時刻保持著冷靜,還是那句老話,他在戰略上可以藐視袁譚這個二世祖,但在戰術上卻不敢過分輕視他麾下那四萬大軍。
任由眾人大笑一番後,顏良淡淡道:「袁譚來攻便攻,本將豈會懼他這紈褲之徒,不過本將卻還需要盡可能的拖延時日,以為給袁譚最致命一擊做準備。」
最致命的一擊?
顏良語氣沉著而自信,彷彿對於擊破袁譚已是成竹在胸,眾將不禁又揣測起了顏良的心思。
顏良卻將目光轉向了徐庶,「元直,就依你的推測,袁譚依舊還要玩命來攻,你可有何對策,盡可以的拖住袁譚。」
徐庶沉思半晌,眼眸中悄然掠起幾許詭秘之色,他便捋鬚笑道:「要拖延袁譚也簡單,咱們只需步步給他設下陷阱,讓他每前進一步都耗以時日,待他筋疲力盡的進抵宛城之時,也正是咱們跟他決一死戰,給他致命一擊之日。」
徐庶笑的詭異,言語自信,顯然胸中已有奇策。
顏良便欣然道:「元直有何妙計,不妨直言。」
徐庶遂移座近前,附耳幾顏良低語了一番。
顏良冷峻的臉龐間,漸漸也掠起一絲冷笑,「元直,你這條計策可夠狠的,看來咱們又得給袁大公子準備一份歡迎的大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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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都城西,豐倉。
袁譚策馬徐行在那殘垣斷壁之中,看著那遍地的灰燼,還有那一具具散發著焦嗅味道的屍體,臉上鐵青一片,眼眸迸射著前所未有的憤怒。
百萬斛的糧草,就這樣被一把火燒了個乾淨,兩員信任的大將,也已屈辱的戰死。
用不了多久,鄴城的父王就會得知這場屈辱的失利,天下人更會知道,堂堂魏王大公子,手握著四萬大軍,尚還未跟敵人交手,就被顏良這袁家叛將狠狠的戲弄了一回。
也許,不久之後,天下人就會議論紛紛,說他袁譚果然才資平庸,不適合做魏王的繼承人,應當讓賢於他那位賢良的弟弟袁尚。
袁譚的心中,憤怒與屈辱如火山一般在洶洶的噴發。
「顏良——顏良——」
袁譚咬牙切齒,一遍遍的念著這個死敵的名字,彷彿恨不得剝其皮,食其肉一般。
從豐倉的廢墟中走出來,袁譚的臉色已陰沉如鐵。
身後的張郃道:「大公子,如今豐倉糧草被燒,末將以為不如暫時擱置南征之事,待來年秋收之後再發兵征討顏良不遲。」
袁譚回頭狠狠瞪了張郃一眼,厲聲道:「顏良狗賊如此相辱,本公子一刻也嚥不下這口氣,我要明日就率軍再次南下。」
「大公子息怒,如今糧草……」張郃吃了一驚,急欲相勸。
袁譚卻憤然道:「不就是區區百萬斛糧草,傳令下去,叫各縣速從民間徵用糧草以充軍需,我就不信諾大的中原,養不起我四萬將士。」
袁譚這是要跟治下百姓手裡搶過冬的糧食,此等極端的作法,就連當初曹操在最缺糧的時候也不敢做。
此言一出,不僅是張郃,就連旁邊的辛毗也是神色一驚。
只是,畏於袁譚的盛怒,卻無人敢再勸。
袁譚目光遙望南面,恨恨道:「顏良狗賊,我袁譚此回不將你碎屍萬段,我誓不為人!」(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