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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徒,吳侯府。
森嚴的大堂中,八支巨大的火把將整個大堂照得耀如白晝。
火光映照下,那碧眼紫髯的年輕人,正手托著額頭,指尖有節奏的輕輕敲擊著案幾,目不轉睛的盯著案几上的那一封帛書。
他就是孫權,江東新的主人。
腳步聲響起,門外的親軍趨步入內,拱手道:「稟主公,周都督和子布先生到了,正在外候見。」
「請他們進來吧。」孫權只微擺了擺手。
片刻之後,一名中年文士,還有一名年輕俊美的武將並肩入內,齊聲拜見孫權。
孫權沉靜的臉上馬上浮現出幾分和藹的笑容,點頭還禮,請那二人入座。
主臣坐定,孫權尚未言時,那年輕俊美的武將,便拱手道:「主公連夜招我等前來,想來必有要緊之事。」
孫權點頭道:「公瑾所言不錯,南陽的顏良剛剛派使者前來,這是他的親筆信,你二人也看一看吧。」
侍從遂將書帛傳下,周瑜和張昭分別看過,二人神色微微有異,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
「這顏良好大的口氣,竟想和我們聯手瓜分荊州。」
周瑜的言語中,似乎有幾分不屑。
孫權笑道:「是啊,這顏良不過佔了一郡之地,就敢覬覦荊州。剛開始時我還真有點吃驚,不過那個伊機伯口若懸河,分析了一大通的利害關係,倒讓我有點動心。」
「主公莫非已經允諾了此事?」張昭顯得有點緊張。
孫權搖了搖頭,「如此大事,豈能輕易就做決定,我之所以召你們前來,正是想聽聽你們的看法。」
「昭以為主公萬不可答應那顏良。」孫權話音方落。張昭不表示了反對。
孫權把目光轉向了張昭,問他為何不贊同。
張昭朗聲道:「顏良有吞併荊州之心,卻又力不從心,所以才會聯合我江東,想借我們出兵,誘分劉表的兵馬,他才好從中漁利。主公豈能上了他的當。」
一語,卻將孫權點醒。不禁連連點頭。
張昭微捋白鬚。冷峻的神情間,略有幾分自信得意。
這時,周瑜卻道:「顏良此舉,雖有借刀殺人之嫌,但黃祖乃我江東世仇,就算沒有顏良所邀,主公也當發兵攻殺黃祖。一可為先公報仇,二可樹立威名。叫江東人心臣服。」
周瑜慷慨一言後,孫權本是冷靜下去的表情。馬上又興奮起來,點頭道:「公瑾所言,似乎也有道理。」
見得孫權傾向於周瑜,張昭的眼眸中掠過一絲不悅。
周瑜卻無視張昭,繼續傲然道:「換而言之,就算那讓那顏良得些漁利又如何,待得攻劉表之後,我軍再揮師北上,自可將顏良一舉蕩平,從此全據荊州。」
聽著周瑜的豪言壯語,張昭卻冷笑了一聲。
周瑜俊美的臉上掠過一絲慍色,轉過頭來,冷冷問道:「瑜所說之話,不知子布覺得有何可笑。」
「公瑾啊,你有自信當然是好的,不過這顏良以區區一郡之力,硬是擊敗了十萬敵人的圍攻,此人的能耐可遠非劉表這等守成之輩可比,你想張口間攻滅此人,又談何容易呢。」
宛城大勝,顏良的威名已遍傳天下,江東自然也有所聽聞。
孫權聽得張昭這番話,不禁也微微動容。
周瑜的臉上,卻依舊自信從容,絲毫不為張昭之言所動。
他只冷笑一聲,「顏良縱有幾分能耐又如何,縱橫江漢,靠的是強大的水軍,顏良在南陽逞狂便罷,若敢南下深入長江,我江東水軍又豈是吃素的。」
周瑜的豪言壯語,只把張昭嗆得無言以應。
這一場辯論,就此見得分曉。
孫權的碧眼流露出笑容,欣然道:「黃祖乃我孫氏世仇,焉能不伐,如今我江東兵精糧足,正是復仇之時,我已決意舉兵西進,此番定要攻破江夏,斬殺黃祖狗賊。」
孫權下了決心,周瑜精神大振,張昭卻是有幾分不悅。
豪言之後,孫權卻又歎道:「伐黃祖是自然的,只是一想到讓那顏良佔了便宜,我這心裡邊就有點不是滋味。」
周瑜嘴角微揚,浮現一絲冷笑,「主公莫憂,瑜有一計,管叫顏良占不得半點便宜……去歲以來,南陽盆地在和平中迎來了第一個豐收。
新野的屯田大獲豐收,再加上諸縣收上來的糧賦,今秋的這場大豐收,使得顏良糧倉裡所積之糧,支以足持他的大軍一年所用。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糧食的豐收,更令顏良可以無後顧之憂,放開手去攻取襄陽。
秋收剛過,顏良暗中給各地駐軍下達命令,令諸將加緊訓練,各軍隨時待命。
這一個多月以來,顏良一直在偽裝腿傷,暗中準備南進的同時,明裡跟劉表禮尚往來,暗裡又給蔡玉屢賄錢財,而為了表示誠意,顏良還特意將劉表士兵一部分家屬送歸,以顯示友好。
顏良的諸般手段,漸漸的開始收穫成效,劉表原先打算從江陵增兵襄陽的計劃,就此擱置,襄陽附近的荊州水軍,戒備也有所鬆懈。
劉表的放鬆警惕,給了顏良更多的信心,萬事俱備,只欠一場東風。
而這場東風,便是江東孫氏。
劉表是有所放鬆,但襄陽那五百艘戰船,幾萬精銳的水軍卻不是形同虛設。
陸上作戰,顏良可以不把荊州任何一將放在眼裡。但他卻不得不承,水軍作戰,自己的能力甚至還不及蔡瑁。
顏良所能依仗的,唯有甘寧的五千水軍,和那兩百艘戰船。
甘寧的水戰能力顏良是深信的,但那五千新訓未久的水軍士卒,顏良卻對他們沒有太多的信心。
以五千新訓的水軍,去對付劉表幾萬精銳水軍。顏良自不能把攻下襄陽的關鍵,寄托在在這場把握不足的水戰上。
顏良唯有等。
十天之後,顏良終於等到了讓他興奮的消息。
孫權終於出兵了。
孫權親自坐鎮柴桑,以周瑜就前敵都督,兩萬水軍,七百餘艘大小戰艦,溯江而上。浩浩蕩蕩的殺奔夏口而去。
新野,右將軍府。
「孫權終於出兵了。***。等得老子屁股都快磨出了繭,現下套子已經下好,劉表,就等著你往裡跳了。」
沉寂半年之久,機會終於到來,顏良一時也有點難抑興奮。
諸將無不振奮,個個摩拳擦掌。根不得立刻就殺奔襄陽,再痛痛快快的大戰一場。
群情振奮中。許攸卻歎道:「主公,孫權出兵固然是個好消息。不過遺憾的是,老朽還有一件壞消息,恐怕要掃主公的興致了。」
顏良的眉頭頓時一皺,心中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卻一臉淡然,擺手道:「再壞的消息,還能壞過十萬大軍圍攻不成,先生的細作打聽到了什麼,儘管說來。」
「咳咳,是這樣的,襄陽的細作回報,那孫權在出兵之前,大肆的在襄陽城中散播消息,說是已與主公結成聯盟,約定共同出兵,瓜分荊州。現在襄陽城內,就連那三歲的小兒,也知道此事。」
此言一出,整個大堂中頓時鴉雀無聲。
眾人高漲的情緒,渀佛一瞬間被許攸嘴裡的這瓢冷水澆滅。
顏良的眉頭暗凝,暗道江東果然不是劉表可比,孫權這碧眼兒竟是不但識破了計謀,而且還來了個將計就計。
看著沉默的眾文武,顏良卻突然哈哈一笑,笑的是何等的豪然,何等的狂放。
「不就是計策被識破了嘛,有什麼大不了的,當初十萬大軍圍攻時,本將都沒皺一下眉頭,何況於今日兵精糧足,都給本將打起精神來!」
顏良的自信與豪然,感染了在場眾人,那沉寂下去的熱血,漸又沸騰起來。
信心,再度重聚。
大堂之中,轉眼又喧囂起來,眾人都議論紛紛,你一言我一語,思考著對策。
顏良那刀鋒似的目光投向了賈詡,大聲道:「文和先生,江東這可是不給你面子,公然識破了你的計策,你若不想出一個反擊的計策,你的顏面何在。」
顏良又把重擔壓在了賈詡頭上。
賈詡面露一絲尷尬,額頭間也浸出幾滴汗珠,苦笑道:「這件事可不好辦啊,主公且容老朽想想。」
賈詡眼神中,隱約透露著幾分難色,看來這一次的局勢對他來說,也是相當的棘手。
顏良也沒催逼賈詡,目光投向南方,心中暗暗道:「不就是道漢水麼,老子我就不信攻不過去……戰亂再起,戰爭的陰雲,再次籠罩了荊襄大地。
黃昏日落,殘陽如血。
蒼涼的古道上,兩個年輕人並肩而行。
前方不遠,玉帶般的漢水映入眼簾。
兩人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好友,留步吧。」
「你當真下定決心了嗎?」
「青春有時,我不想再虛度年華,既有明主,自當出山。」
一陣沉默。
「若你如此決意,那我們今後就有可能成為敵人。」
「果真如此,戰場之上,我不會留情。」
「我也不會。」
言已盡,兩個年輕人拱手一別,然後沿著相反的方向,毫不猶豫的大步而去。
夕陽下,那兩道斜長的身影越拉越遠。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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