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
風起了,天地一片蒼茫。
狂風捲起無數的枯葉與塵沙,漫天的塵地把太陽的光芒都掩蓋了起來。
大營之中,四千多顏家軍的步騎列陣已待,鴉雀無聲,所有的戰士都安靜的彷彿沒有生命的兵馬俑一般。
大黑駒上的顏良,極目北望,但見原野的盡頭,滾滾塵霧中,一條細細的黑線在徐徐蠕動。
那是西涼騎兵的身影,正如顏良所預料的那樣,事隔不久,馬超將再一次對他的大營發起猛攻。
風打在斜拖的刀柄上,發出沙沙的脆響,顏良濃黑的劍眉凝成一線,再一次束緊護身的札甲。
他的手背上,條條青筋如樹籐般突起,手中一柄飲血無數的鋼刀,握得更緊。
天邊的那條漆黑的線條變得更加粗重,悠遠綿長的號角從遠方傳來,依然如前番那般,瀰漫著濃烈的殺氣。
只是,這一次,身後將士們卻再沒有畏懼。
兩番的勝仗,已經打破了西涼軍的神話,這些顏家軍的戰士們已經知道,西涼人也是血肉之軀,並非不可戰勝的存在。
他們的心中有一個信念,只要跟隨顏將軍,任何強大的敵人,他們都將無所畏懼。
大地在震動,耳膜在隆隆作響,黃天反襯著枯野,耳邊烈風呼嘯,刮面如刀。
北面的盡頭,黑線愈加粗重。
在滾滾雷聲和大地顫抖的襯托下,敵人的影像終於撞入了眼簾。
無數的騎兵,烏雲鋪卷。
無數的旗幟,遮天蔽日。
無數的槍鋒,森森如林。
三萬西涼鐵騎,八倍的敵人,如蓄勢待發的洪流一般,綿延數里,填滿了前方的視野。
即使是心堅如鐵,但全營將士們,看得這般氣勢浩蕩的敵人,一瞬間,他們竟也有種時間凝固,空氣如同窒息的錯覺。
面對著來勢洶洶的西涼軍,顏良卻面沉如水,高聲喝道:「全軍,準備迎敵。」
顏良的神情與喝聲中,溢洋著強烈的自信,週遭的將士為之感染,略有騷動的心緒,很快便又平靜下來。
一張張年輕的臉孔,堅毅如鐵,無所畏懼的面對著漸漸逼近的強敵。
西涼軍中,那一面「馬」字大旗,傲然的迎風飄揚。
大旗下,橫槍而立的白甲馬超,目光殘冷的凝視著眼前列陣已待的敵營。
馬超的眼神中,充滿了傲慢,彷彿眼前敵人不堪一擊,碾殺只是舉手投足之間的事。
大槍一抬,號令傳下,三萬西涼大軍緩緩的停下了前進的步伐。
馬超昂首道:「楊將軍,我命你率本部本面,從正面向敵營發起衝擊,務必要攻破敵營。」
一聽這話,楊秋立刻想起了前番李堪的那一幕。
「哼,以為老子會那麼蠢,步李堪那廝的後塵麼……」
楊秋心裡明亮的緊,當然便抱怨道:「孟起將軍,上次強攻的失利,我想你不會忘了吧,以李將軍那般實力,都死在顏良的刀下,你讓楊某獨自去攻營,這不是叫我去送死嘛。」
馬超眉頭一凝,臉上頓露慍色。
正待發作時,身旁的馬雲祿卻毅然道:「大哥,小妹願率軍相助楊將軍,定要斬下顏良那廝的人頭,以洩心頭之恨。」
馬雲祿慨然請戰,清艷的臉上湧動著恨意,顯然仍對顏良前番的「相辱」懷恨在心。
「這個小妹,胡亂請什麼戰。」
馬超心中暗暗抱怨,他此戰雖然是以報仇為名,但削弱楊秋等人的實力依然是首要目標。
眼下馬雲祿這麼一請戰,卻叫馬超有點不知該答不答應。
那楊秋卻忙道:「有馬小姐相助,這一戰楊某才有信心,孟起將軍,你就下令吧。」
楊秋這是要把馬雲祿也拉下水,如此一來,一旦進攻陷入被動,就不怕馬超敢不出手相助。
楊秋把話堵到這裡,馬超便沒了辦法,自己如若不答應的話,等於是公開的表明了自己保全實力,剷除異己的私心。
暗暗瞪了馬雲祿一眼後,馬超只得鐵青著臉道:「既然如此,我就撥你三千兵馬,同楊將軍一起協力攻破敵營。」
「諾!」
馬雲祿也沒覺察到兄長的不滿情緒,當即興奮的得令而去。
那楊秋見馬超已命妹子助戰,他也不好再托辭,只好也率本部兵馬而去。
片刻間,軍陣變化,旗幟搖動,八千西涼軍列陣已畢。
馬超銀槍一招,十幾面牛皮大鼓隆隆而擊,進攻的號角驟起。
八千西涼軍隆然而動,如決堤的洪流,向著顏軍大營蕩去。
大營之內,顏良巍然而立,面對著滾滾而至的敵流,面無一絲懼意。
相反,他的嘴角邊,還不經意間掠過一絲詭秘。
鐵蹄滾滾,急速的逼近。
這時的顏良,卻閒然而立,竟是沒有下令弓弩手準備阻擊。
旁邊的文丑忍不住道:「兄長,敵騎馬上就要進弓弩射程,兄長怎還不下令準備射殺。」
「唔,多虧兄弟你提醒,我倒差點忘了。」
顏良假意恍悟,高聲道:「拋車手,還不快準備。」
號令傳下,列陣已久的十餘輛拋車,齊齊的拉起繩索,蓄勢作發。
顏良這般號令,令包括文丑在內的左右諸將,無不感到驚奇。
投石機這種工器,威力雖然大,但準頭卻極差,射速也很慢,用於攻城尚可,用於野戰對付騎兵根本發揮不出什麼作用。
何況,就算強要用於野戰,也必須大規模的準備,單只十餘架拋車,簡直就是形同虛設。
「兄長,這……」
文丑滿臉的不解,但見顏良一副眾容的樣子,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諸將皆是滿臉驚疑,皆想顏將軍向來用兵深有章法,怎的眼下這關鍵時候,卻使出如此昏招。
只遲疑的片刻間,營外敵騎已呼嘯著進入了射程。
此時在改換戰術,卻已不及。
顏良無視左右異樣的眼光,卻是揮手大聲喝道:「敵騎已至,拋車發射。」
不容置疑的威喝聲,打斷了諸將的疑惑,他們雖心有不解,卻也只能服從顏良這看似有點「無厘頭」的命令。
號令傳下,頃刻間,十餘台拋台盡皆發射。
呼嘯聲中,無數黑色之物飛射而出。
令眾將士驚奇的是,發射出去的並非是他們想像中的石彈,而是一枚枚如荊棘一般的小東西,密密麻麻的從天空中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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