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敵之策,顏良當然沒有想到,但這個時候沒有也得說有,畢竟穩住人心才是首要。
眾人都是見識過顏良上演諸次絕地反擊的,聽聞顏良聲稱已有破敵手段,焦慮的心情方始平伏了幾分。
「將軍有破敵之策自然最好,但眼下百姓逃難,丁口外流的情況,不知將軍打算如何處置?」滿寵問道。
顏良冷哼一聲,「這些傢伙平素享受著本將保護,眼下大敵當前卻只想自保,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傳本將之令,既日起各縣嚴加盤查,再敢有出逃者,統統給我重處。」
決然冷肅的言語,只令眾人為之一震。
顏良用他的冷酷和自信,安撫了眾屬下之人,這一場原本暗含失敗主義情緒的軍事會議,便以精神振作而結束。
眾屬下退去,顏良卻將賈詡獨自留下。
環看四下無人,顏良方道:「四周強敵環伺,大軍壓境近在眼前,不知先生可有何破敵良策。」
一聽這話,賈詡頓時神色一怔。
方纔他還在為顏良的自信所感染,以為顏良已胸有成竹,不想一轉眼的功夫,卻又問起來了自己。
愣怔一瞬,賈詡方始明白,奇道:「老朽聽將軍方纔的話,還以為將軍已有破敵之策了。」
「沒錯啊,本將的破敵之策,不正是先生你這顆足智多謀的頭腦嗎。」顏良一臉認真。
賈詡面露苦笑,「將軍真是謬讚了,這麼重大的擔子,老朽這副殘軀,恐怕是擔當不了啊。」
「先生跟本將已是一條船上的人,這一場困局若不能渡過,咱們就要共赴黃泉,所以這副重擔,先生你不扛也得扛。」
顏良語氣之中,瀰散著幾分威脅式的意味。
他素知賈詡最善明哲保身,為了自保,他可以說服西涼諸侯攻破長安,為了自保他可以離棄曹操,那眼下為了自保,他當然也有可能離棄自己。
為了讓賈詡全力輔佐自己渡過這場危機,顏良就必須把這個老狐狸死死的跟自己的命運綁在一起。
賈詡演戲般的表情,暗暗一變,已是感受到了顏良那份冷絕寒意。
當下他只得訕訕而笑,搔著頭作沉思之狀。
顏良卻輕淡閒然,只顧自品香茗。
半晌後,賈詡乾咳了幾聲,暗示他已有想法,顏良遂抬起頭來,洗耳靜聽。
「袁紹目下染病在身,心思全都放在收取河南諸州,張郃一路兵馬,料想只是靜觀成敗,肆機而動,此一路只需派一得力將領,數千兵馬,加以防範便可。」
賈詡道出了他的判斷。
顏良微微點頭,表示贊同,實際上此前他已分析過,關於張郃一軍的想法正與賈詡不謀而合。
「接著說下去。」
賈詡便又道:「劉表方面,此番他集結了五萬大軍,看這情勢,應該不會像前兩次那樣,趁機漁利,我軍是跟他的交手應該是在所難免。不過劉表善守而不善攻,只要我們在朝陽城屯有足夠的兵馬,拖住劉表,直至可以抽身回軍南下,那劉表這一路自然會退卻。」
顏良沉思片刻,點頭道:「先生言之有理,那我就命滿伯寧率軍五千守朝陽城,以他的能力,我想足以確保城池不失。」
賈詡對顏良的佈署並未有所評論,他的神情這時卻變得開始凝重起來。
「所以此次將軍所面臨的最大敵人,就是馬騰所率的四萬西涼鐵騎,只要能擊退這一路強敵,其餘兩路皆不足為慮。」
顏良對賈詡的分析深以為然。
不過,他卻笑了笑,說道:「先生的話大體不錯,但有點卻說得不太恰當。」
賈詡一怔,疑道:「不知老朽是哪裡分析漏了?」
「先生方才說,此次『將軍所面臨的最大敵人』,本將要糾正一下,應該是『我們所面臨的最大敵人』。」顏良一本正經道。
他這是時刻不忘提醒賈詡,別老想著置身事外,咱們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蟻,誰也甭想甩了誰。
賈詡只好強作笑顏,連連點頭稱是。
顏良這才滿意,遂道:「先生既說西涼軍是最大的敵人,那麼以先生之見,本將如何能破了這路強敵?」
「這個嘛……」賈詡捋了捋鬍子,「恕老朽直言,西涼軍若不自相殘殺,天下無敵。」
天下無敵!
聽得這四個字,顏良的心頭微微一震。
天下無敵,那是一種何等的傲慢,當出身西涼的賈詡說出這個四字時,眉宇間似乎也有幾分引以為傲。
如果不是董卓被殺,西涼軍君陷入內亂,一個統一的西涼軍,焉能坐視關東袁曹崛起。
如果歷史上的渭水之戰,馬韓聯軍沒有中曹操的離間計,各懷歸胎,曹操焉能取勝。
西涼軍的確是當世無雙的鐵軍,倘若不內鬥,的確是天下無敵,賈詡的形容一點都不誇張。
「這麼說,除非馬騰和其餘四部諸侯發生內鬥,否則這一仗本將就斷無取勝的把握了嗎?」
顏良卻不信邪,天下無敵又如何,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不敗的軍隊。『
賈詡收斂了幾分驕傲,笑道:「那倒也不是,如果臨戰之時,巧施妙計,未能不能取勝,只是……」
「只是什麼?」顏良催問道。
賈詡歎了一聲,「只是西涼軍以騎兵為主,一旦失利,大不了撥馬溜逃就是,我軍乏馬,自無法追擊擴大戰果。如此一來,潰敗的敵軍又會蟻聚,轉過頭來重新對我們發動進攻。如此往復,拖也能把我們能拖死。」
賈詡不愧是西涼出身,對西涼騎兵的優勢分析深刻。
顏良微微點頭,凝眉道:「如此說來,除非我們能一戰給敵人致命一擊,否則就不能全勝。」
「可以這麼說吧。」賈詡點頭道。
「致命一擊,致命一擊……」顏良冷峻的臉龐中,陰雲漸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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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結束了與賈詡的這場密談後,之後的幾天時間裡,顏良除了調兵遣將,作著臨戰的佈署外,就一直在琢磨著如何能破解西涼騎兵的優勢。
從白天到晚上,府中上下看到的顏良,一直都是思頭緊鎖,若有所思,就連吃飯時都是神情恍惚。
夜深人靜,月涼如水。
全府上下一片沉寂時,顏良依舊踱步於書房,苦思著破敵之策。
細碎的腳步聲響起,似有人正往書房這邊來。
「休要打擾本將想事情,滾遠一點。」顏良不耐煩的喝了一聲。
回頭之際,卻瞧見黃月英正笑盈盈的站在門口,手中還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
黃月英步入房中,淡淡笑道:「夫君怎的發這麼大的火,可是有什麼煩心事嗎?」
顏良見是妻子,臉上露出一抹歉然。
「我還以為是下人,沒把夫人嚇著吧。」顏良扶著妻子坐下。
黃月英將那一碗湯奉上,「夫君近來為軍務所累,妾身叫庖廚做了一點滋補的湯,夫君趁熱喝下吧。」
妻子的關心讓顏良欣慰不少,遂是暫時將心事放下,將一碗熱湯美滋滋的飲下。
黃月英看著他飲盡,又用絹帕替他拭去嘴角湯漬,順口問道:「妾身知大敵將至,不過夫君前番又不是沒遇到過強敵,今日何以如此煩心。」
「夫人有所不知,這一次的強敵可非同一般。」
顏良歎了一聲,遂將心中顧慮之事,向妻子吐露。
黃月英聽罷,卻是笑道:「妾身雖不通軍事,不過也聽聞自古以來,以步制騎無非是仗著強弓硬弩而已,同樣的方法難道不能對付西涼騎兵嗎?」
沒想到黃月英還有這見識,這讓顏良頗感意外。
他卻又道:「為夫豈不知用強弓硬弩,不過這強弓硬弩製作非比尋常弓弩,以我南陽一郡的人力物力,短時間內又如何能製作足夠數量弓弩。」
「這樣啊……」
黃月英秀眉也凝了起來,小嘴微微蹙著,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忽然間,那一雙清澈的明眸中閃過一絲異色,她一躍便跳了起來。
「夫君,妾身有一件東西要給你看,你且稍等片刻。」
話音未落,黃月英已腳步匆匆的奔出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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