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肘上的傷口還好,可這腿上的——尤其這大腿和臀部的擦傷,他卻很不方便了。
榮烈轉首一見他神情,便明白過來,冷聲吩咐道,「先處理手上的。」
御醫趕緊點頭,拿著藥瓶行過來。這時,門外又傳來匆匆的腳步聲,下一刻,如玉略帶著氣喘地衝了過來。下人的住處在另一塊。她是聽得侍衛傳喚才跑過來的。她人本來就胖,這一奔得急,便累得厲害。
一看明思躺在床上,一身髒亂,還處處都有血跡。她一驚便呆在了原地,霎時便帶了些顫音,「小姐——」
「還不快過來幫忙!」榮烈冷厲打斷她。
御醫又是一愣——按理,丫鬟該稱「王妃」才是……不過餘光一掃榮烈那冰得凍死人的面色,他趕緊垂下眼瞼。
如玉咬了咬唇,快步過來。御醫拿了把剪刀,讓她把明思的衣袖剪開。
如玉行過去,咬緊了唇,將明思已經蹭破的右手衣袖剪到肘上五分。只見本是欺霜賽雪的一隻玉臂,從手腕上一寸到肘部,全是細密的紅絲劃痕,接近手肘位置,更是破了長長的一大塊皮,血跡還在不住滲出。
而左手手掌月丘位置,也破了一大塊,五個指頭有三個指尖都是血肉模糊。
如玉看得有些發抖,當下眼淚就下來了。
莫說是明思這樣的大家小姐,就算她。也從未受過這樣重的皮肉傷。
十指連心,該有多疼啊!
可明思只靜靜地閉上眼,臉上一分表情都無。
「姑娘,請讓讓。」御醫見如玉呆愣不動,只得出聲。
如玉抹了把眼淚,退開兩步站定。
御醫用乾淨的細棉紗浸了些藥酒,輕輕擦去傷口的血跡和沾了的泥沙。一面擦,一面小心地觀察明思的表情。
這樣傷口接觸他這藥酒定然的極疼的。可看清了,他心裡卻深深地一驚。即便是擦到最深的傷口處——這位王妃臉色都未有半分變色,連眉毛都未動一下。若不是他進來時。看著王妃還睜著眼,他還會以為她是暈過去了。
心裡不禁暗暗佩服。
擦乾淨後,他又拿出一個藥瓶,將藥液塗上,最後再用另一個玉匣中的藥膏塗抹覆蓋上去,「這般處理就行。這生肌膏最後塗,傷口不會落疤。」
塗完生肌膏後。用繃帶包裹紮好後,御醫直起身子,看向榮烈咳了咳,「親王殿下,這般處理就行了。」
「知道了。」榮烈冷冷道,「下去吧。」
御醫行了一禮,轉身退出。
一邁出帳門。驀地鬆了口氣。抹了把虛汗,才提步走了。方才在裡面,他著實感覺壓力甚劇。
而此刻帳內,如玉含淚上前,替明思將褲腿剪開,明思卻驀地睜開眼,語聲淡淡,「勞煩王爺迴避。」
如玉的手在空中一頓。霎時定格。
榮烈不出聲,挺拔秀雅的身材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宛若山嶽。眸光暗潮一片,似雨夜之海一般深邃不見底。
靜靜地看著明思,這一刻,應該說是當明思的傷口映入眼簾的那一刻,他只覺心裡倏然一震,接著便是一陣猛然收縮,一瞬間便帶來一種無法言說的痛楚,讓他幾乎身形欲顫。
這種痛楚,就好似心房忽然間便殘缺了一塊,又帶著一種空落落的難受,難受之極。
他沒有想到會這樣。
榮安提了兩個方案。一個是讓人在半路暗算馬匹,讓明思墜馬。另一個是給馬下藥,讓馬在途中脫力。榮烈選了第二種。
他沒有想到,明思竟能讓馬跑出全力極速。
他知曉明思已經察覺到這次的春狩有問題。他以為明思會有戒心。可萬萬沒想到莫清清將資格讓給了溫娜兒。
馬因為跑出極限速度,故而藥性一發作便極快,而因為馬速度太快,明思才摔得這樣重。
而溫娜兒,竟然在那一刻想縱馬踩斷明思的腿!
明思太過聰慧!
他本以為骨裂的說法,可以騙過她。
可是,明思卻第一時間就猜出了他們的目的。所以,她要堅持自己走。
可他卻不能縱容她。
不論其他,只他皇兄這一關便不行。這次即便未成,那下回,就一定是真的。
他沒有想到明思會傷得這麼重。
手上的傷都已經是這樣了,那腿上的……就這麼一會兒,白色的褲腿上,血跡又擴散開了一大圈。
紅白分明,甚是觸目驚心,看得他心中只覺陣陣刺痛。
如玉看了看明思,又看了看榮烈,心裡忽地有些明白了。她的臉色驀地變了變,吸了一口氣,強忍住怒意,「王爺,小姐的傷口要緊。」
榮烈藏在袖中的手緊緊一握,轉身大步而出。
榮烈一走,如玉的眼淚便再度落下。彎腰替明思將血跡已經浸滿十之五六的褲子全部剪開,一剪開,那淚便落得更急,「小姐,怎麼會……這樣?」
腿上的傷口比手肘上更大,也更深。左邊小腿上,甚至有一道深深的血槽,連肉都露出了。
明思輕聲道,「這傷不算什麼。」
說完便閉上了眼。
如玉咬緊了唇,才讓自己不至於哭出聲。顫著手,按照御醫的步驟,替明思清理傷口,上藥。
清理到腿上最深的那道血槽時,明思眉心輕輕皺起,唇也抿緊了。
「小姐,要是實在疼的話,就出聲吧。」如玉低聲道,「叫出聲,就沒那麼疼了。」
明思閉著眼,輕輕搖首,「不疼。」
如玉抽泣起來。一面流淚。一面放輕自己的動作。
待所有的傷口都處理完,已經是一個時辰後了。
如玉重新尋了衣物過來,伺候明思有些艱難地換好。
榻上也有血跡,明思卻道不用管。
如玉只好拉過錦被,替明思掖好被角,輕聲道,「小姐,你睡會吧。」
明思點了點頭,露出一個笑容,「無事。看著厲害,都是皮肉傷。」
如玉一怔,「嗯」了一聲。
明思笑了笑,闔上了眼。
如玉將週遭收拾了下,抱著血跡浸滿的殘破騎裝走了出去。剛到帳外,便見榮烈站在外間。背對帳篷,宛若雕像一般靜立。
如玉瞥了他一眼。轉身朝另一個方向,打算樹林中將衣服燒掉。
剛轉身,便聽得身後傳來榮烈淡然的語聲,「拿過來。」
如玉一愣,身形僵了僵,卻是未動。
榮烈眸中冷光一閃,行了過去。從如玉手中將衣服拿過。「這個我處理,你去守著便是。」
說完,便大步離開。
如玉怔了怔,轉身回到帳內。
明思只睡了一個時辰便醒了。睜開眼,坐在榻邊的如玉便站了起來,「小姐你醒了,可要喝水?」
這個時候,明思才覺渾身都在痛。轉首望了望帳門,「我睡了多久?」
「一個時辰多一些。」如玉還是轉身倒了盞茶水,過來扶起明思喝了半盞。
喝了茶水後,明思靠坐起,「什麼時候回去。」
如玉垂了垂眼簾,低聲道,「王爺說,等小姐醒了就走。」
「嗯,那起來吧。」明思說完,便欲挪腿下床。
如玉趕緊止住她,「小姐你別亂動,小心傷口」說完,便將早前尋出的衣物拿過來。
在如玉的伺候下,明思穿好衣物坐在榻邊,「你同他說,可以走了。」
如玉頷首領命而出。
不多時,榮烈便進來了。
早前的長袍沾了血跡,如今卻是換了一件暗藍長袍。也許是衣服冷色調的緣故,他整個人看起來也比平素更加冷峻幾分。
明思坐在榻邊,臉色蒼白而平靜,淡淡看向他,「可以走了麼?」
榮烈定定的看著明思,「這次的事,是我算錯。我沒想到——」
「那有什麼關係?」明思驀地出聲打斷他,然後頓住,目光垂下,落在猩紅的團花地毯上,「我不想聽,也不想知道。可以走了麼?」
榮烈說不出話來。
明思強撐著站了起來,身形微顫,榮烈眸光一縮,欲上前,明思卻看他一眼,「馬車可以過來,我自己能走。」
榮烈抿緊唇,臉色僵硬。
片刻後,榮烈轉身出去。再過了盞茶時分,便聽見車輪駛到門口的聲音。帳門掀開,如玉走了進來,「小姐,我扶你。」
明思點了點頭。
短短的距離,明思走得很慢。雖說是皮外傷,但身上的傷口實在太多。每走一步幾乎全身都在拉扯得痛。
車廂門正對帳門,明思走近一看,車廂裡原來的東西都幾乎拆光,只留下左側長凳,其餘地方,則鋪上了厚厚的錦褥。
在如玉小心翼翼地攙扶下,明思踏著踏腳凳,上了車,在錦褥上躺了下來。
如玉從帳篷裡,抱出錦被替明思蓋上,「小姐,可要吃點東西?」
此刻也接近午時了,若是不吃,等回去,就必要等到午時過後了。
明思搖首,「我不餓。走吧。」
如玉遲疑片刻,「小姐,那我先下去了。」
她知道明思不想同榮烈呆在一起,可她的身份,卻是不能留在車內的。
明思明白,也不為難她,遂點了點頭。
待如玉下去,片刻後,榮烈便上來了,明思卻已經閉上了眼。
榮烈在長凳上坐下,如玉便關了車門,走到車頭位置坐下。
沙魯望了一眼如玉繃得緊緊的臉,心裡無奈歎了口氣,揚鞭驅馬。
77的話:大概是前天通宵的緣故,今天這更居然寫了五個多,近六個小時,從未有過的慢。手腦配合完全不搭配。腦子裡的情節很清楚。就是打字超級反應遲鈍,
好了,睡覺。
二更中午起來寫~~三更時間,二更文後會通知。(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