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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百九十一章 元帝釋疑 文 / 灝漫

    明思未有說那約定之事。

    一是因為若是說了,也未必能讓四老爺覺得釋懷。二是那約定條件重重困難,想要如願,也非易事。還不如不說,到時候要真如願了,那再說也不遲。

    四老爺默然半晌,「囡囡,你們二人的婚期,元帝可有示下?」

    明思搖首,「未曾。」思忖須臾,「估計此事還得過了太后那邊才能定下。」

    她心裡倒是巴不得太后反對,此事翻盤。

    可惜,可能性幾乎為零。畢竟,聖旨既下,即便是太后,也不能讓元帝失信於天下。

    惟有希望,這婚期能拖長一些。

    翌日一早,明思便起身。

    老太君昨晚就差人送了衣裳和行頭過來,帽兒一看,就忍笑,「小姐,這是咱們的衣服。」

    月白緞地的團錦琢花斜襟襖,白底淡紫緞地的團蝶百花煙霧鳳尾裙,腰上還有一根蝴蝶飄帶。

    正是天衣坊的衣服,雲繡齋的繡工。

    外加一件粉紫銀邊的雲絲披風。

    除了衣裳,還有兩匣子首飾。一匣是頭飾,一匣是成套的老坑翡翠套件,頭面、耳飾、項鏈、鐲子,無一不齊。件件晶瑩剔透,顯是一塊料上下來的。

    帽兒驚歎,「小姐,這玉色真亮。」

    明思笑了笑,指了幾件,帽兒同藍楓替她戴上。

    準備妥當後。四夫人同四老爺送明思到二門處乘轎,不多時,便到門口同阿刁匯合。

    一路上,明思拉開擋板,同阿刁一邊聊著一邊行路,倒也不覺路遠。

    半個多時辰後,巳時正,明思到了宮門處。

    引路的內官已經候在門口,一見明思下車,便過來行禮。

    客套了兩句。便引著明思朝內走。

    到了御書房前站定,內官恭聲通稟後,便聽裡面傳來榮安的沉聲,「進來。」

    內官慇勤地推開門,躬身道,「納蘭小姐請。」

    明思走了進去,恭恭敬敬遞叩首行禮。「納蘭氏明思參加陛下。」

    榮安正坐在書案後看折子,聞聲,將手中的折子朝案上輕輕一丟,笑道,「來了,平身吧。」

    明思緩緩起身,榮安一笑。目光朝右側微示意。「看座。」

    只見右側華麗的金色流蘇帷幕內側正擺著一張錦凳,明思走了過去,端正落座。

    「可知今日朕為何召你覲見?」榮安打量明思片刻,語帶笑意。

    榮安說得隨意,明思卻不敢大意,恭謹道,「還請陛下示下。」

    榮安興味地看她一眼,「聽說。你要給老十七打九尺的絡子?」

    明思一噎,「那——不過是說笑……」

    「呵呵,」榮安忽地笑開,「好了,朕也不同你繞圈子了——你同老十七,究竟怎麼回事?」

    前面還在笑著,後面一句卻倏地正色,笑容全無。

    明思心裡「咯登」一下,面上露出一絲怯意,咬了咬唇,忽地起身,「噗通」落跪,「納蘭氏有罪,請陛下治罪!」

    「哦?」榮安眼底閃過一絲異色,垂了垂眸,語聲淡淡,「說說。」

    明思微微垂首,視線內是光可鑒人的黑玉石地板,只見上面朦朧倒影著兩側的金色流蘇垂幔,還有房頂的紅漆雕花梁棟。

    雖不甚清晰,華美尊貴之氣,卻一覽無遺。

    明思吸了一口氣,「那玉珮並非睿親王交於民女的定情信物。乃是民女趁睿親王受傷之極,從睿親王手中強要來的。當日,睿親王本不肯,民女用言語擠兌……又用了些不大光明的手段……」

    說到後面,明思似有些羞澀吶吶。

    「不大光明?」榮安提起了興趣,「說來聽聽?」

    明思瞄他一眼,有些不大好意思的低聲囁囁,「民女,民女不給他吃東西……」

    榮安一滯,愣了片刻,驀地大笑,「你這丫頭,還真是膽大包天——」

    明思眨了眨眼,微微撅嘴,「誰叫他原先使壞,差點搶了民女去。我肯讓他在我家養傷,已算是以德報怨了。」

    「搶你?」榮安詫異,頓了頓,幾分好奇,「幾時的事兒?」

    「前年年初,民女從白玉樓回府,半路便被他攔下,要民女同她走。」明思滿臉不快,「還把我家車伕給制住了。若不是民女身上恰好備了些麻藥,趁他沒防備將他放倒,那回只怕就脫不得身了。」

    榮安暗忖片刻,回憶了下,記起明思所說的,應是他遣榮烈過來同魯王和襄城侯接洽那回。

    對應上了後,他心裡不禁一笑,看著明思的目光露出些莫名深意,「納蘭氏,你倒是同這些漢人女子大不同啊。」

    明思望著他眨了眨眼,垂眸吶吶,「民女……是不大懂規矩,還……有些小氣……」

    榮安垂眸而笑,微微拉長了些聲音,「朕說的,可不是這個。」

    明思怔了怔,望著榮安不解。

    「好了,起來吧。」榮安一笑,抬手指了指,「坐著說話。你身子不大好,這地上寒涼——今日讓你來,也就是閒話家常。你也莫怕,朕也不是洪水猛獸。只要你無異心,朕豈會為過去的事兒治你的罪。再說,也無甚大事。是一家人了,自在些吧。」

    聽得那「一家人」三字,明思又噎了噎,無語地起身,走回座位。

    榮安看著她一笑,「說說你自個兒吧——」微微頷首挑眉,「昨日在金鑾殿,膽子不是挺大的麼?今日怎就變膽小了?朕說了不會輕易治罪,你就有啥說啥就是!」

    在聽了那「身子不大好」一句後。明思面上雖無大變化,但心裡卻翻騰開了。

    若是她沒猜錯,只怕這一夜間,元帝已經將她徹查過一番了……

    心裡思量片刻,明思抬眸看了一眼榮安,咬了咬唇,「民女不敢欺瞞陛下。其實民女的膚色在四年前就因藥性消褪,開水恢復。但民女性子粗劣,又不喜束縛,故而。便將此事隱瞞了下來。其間,民女稱病出城,在別院住了四年。閒來無事,民女便同教民女繡藝的師長合股,開了兩家鋪子。宮選後,民女嫁入了秋府。因無聊,民女又開了那白玉樓打發時日。那夜。民女同五哥在白玉樓小聚。不知怎地,被睿親王聽見民女同五哥說話。後來,便在半道攔路,欲劫持民女,說要讓民女去他府上說書。」

    榮安輕輕頷首,面色平靜,似聽得極認真。

    明思瞅了他一眼。又低聲道。「陛下有所不知。民女的娘親並非漢人,乃是元國人氏。民女的義兄也是元國人氏。他們在離京之前,擔心民女行走在外有所差池,故而,留了些蒙汗藥,麻藥之類,給民女防身。那夜,民女便是用了那麻藥。趁睿親王不備,將他們二人放倒,這才脫了身。民女不方便出面,故而出面做生意時都是男裝,化名方世玉。」頓住,抬眸清澈坦然,「陛下,就這些了。」

    榮安定定看著她,心裡淡淡而笑。

    果然這丫頭同那兩家鋪子和白玉樓有關!

    一夜間收集的信息並不算多,可林林總總彙集起來,卻是讓他生疑——這丫頭身邊的人似乎,都同這兩家鋪子和白玉樓有些關係和來往……

    可他還真沒想到,這丫頭竟然還真敢女扮男裝,那大京城中小有名氣的方少東家,還是真是這丫頭所扮!

    不過,他倒也不在意這個。

    他在意的是這丫頭有沒有欺瞞他的膽子和意圖!

    如今看來,這丫頭倒是見機得快,竹筒倒豆子——他知曉的,還是不確定的,她都說了出來。

    不過,想來也正常。這丫頭膽子非常人女子可比,這性子也真如她自個兒所言,是個不願受拘束的。

    同自個兒說這些,她也不必擔心會被自個兒治罪,當然,只怕也心中對自己存了幾許畏懼之意。

    榮安滿意的一笑,眸帶深意的望著明思,「那如今這賜婚聖旨已下,你說此事,當如何?」

    明思如何還能不明白?

    看著榮安,無奈地歎口氣,「此事原本也是民女起的頭。當日在大雪山,民女還嫌棄這玉珮不當用。睿親王被民女一激,便告訴此乃嫡出皇子才有的神獸玉珮。他還反激民女,只要民女夠膽,還可持此玉珮入宮面聖。後來,民女回京,得知府中之事。便去了睿親王府,誰知,他卻戲弄民女,根本沒有幫民女之意。最後,民女實是無法可想,才借了天膽,進宮求見。又怕陛下怪罪,故而編了那謊話。私心裡想著自己好歹也算對睿親王有些小恩,他應是不會同民女計較。誰知——」

    說到這裡,明思歎氣收住話頭,露出一抹懇切的感激,「沒想到,陛下果真是世所罕有的寬宏海量,真正是心懷天下的有道明君——無論如何,民女沒有來錯這一遭。」

    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即便是榮安這般胸有謀略,心思細密深沉的帝王,也脫不了這一點。

    何況,明思這番話,雖有刻意討好之意,但七八成還是真心的。

    榮安自然看得出來。

    於是,龍心大悅,眉宇間帶起笑意,「好了,此事也不必說了。」說著一頓,笑意收起,眼底帶了些深邃,「如今朕金口玉言已出,也無更改之理——」

    明思輕輕頷首,「民女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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