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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兩百七十八章 本是情深二更 文 / 灝漫

    明思唇角緩緩綻露一絲笑意,卻是淡淡譏嘲,「還是你覺得所有的問題,只需要行了這人倫大禮,就統統沒有了。」

    事到如今,明思也不想去遮掩。

    她大約能猜出秋池此刻的心思。

    對於她同秋老夫人之間的問題,秋池眼下不可能全然無知。

    在她今日有意的設局下,秋池心裡明明已經有了猜疑,可是他卻選擇逃避。

    為何會逃避?

    那是因為他不確定自己可以面對,或者是,他覺得自己的妻子應該同他站在同樣的立場,去面對,去忍讓,去承受。

    可他沒有想過,她和他怎會是一樣!

    他的母親永遠不會用對待他的心來看待她這個兒媳!

    明思不過是不喜歡她,到如今也不過是一絲厭煩。

    而她卻是實實在在將明思看做了敵人!她所有的手段,所有的做戲,都是將明思當做了假想敵!

    明思不明白這樣深的敵意來自何處?

    只是因為府中下人喜歡自己麼?只是因為自己有可能生不出孩子麼?只是因為自己不讓秋池納妾麼?

    明思不確定,即便沒有了這一切,秋老夫人會不會喜歡她?

    秋池愣了片刻,看著明思唇邊的那抹譏嘲,心裡忽地一抽,定了定神,竭力讓自己情緒平緩些,「明思,你知道的。我已經許了你一生一世。這一生,夫妻同身·你我一生所有都將同享。」頓住,苦痛希翼地望著明思,語帶期盼,「明思,你就為我忍忍好麼?」

    語聲中有期盼,也有痛苦。

    是的,他不是傻子。

    相反,秋池是個很聰明的人。

    只不過,他從小便只將一顆心放在的宏圖大志上。祖父留下的兵書陣法圖·他倒背如流,但凡軍務上的事,他無一不觸類旁通。

    他只是習慣了。

    從某種程度上,他和明思有相似之處,只不過,明思只對人,不對事。明思只是不理會不相干的人,但明思會去瞭解。而且,對所有身邊的事務,明思也會帶著好奇的想·去瞭解。

    而秋池不同。

    他只在意他在意的事和在意的人,其他的人和事,他不會花半點心思。他的成長其實很簡單,所有外界的風雨都被祖父擋下,而俗事也沒有人需要他去費心。

    從小他身邊的人只分為兩種。

    對他疼愛,無需他生出半分防備的親人,就是祖父和母親。

    而其他的,則是無條件聽從他指令的屬下和下人。

    今日從包不同的話和母親的話中,包括明思昨日的那番話,他已然察覺到了母親和明思之間並不像母親口中所稱的那樣。

    自他回來後·明思從未在他面前主動提及過他的母親,而母親卻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表現出和明思婆媳和睦的明示暗示。

    聽了包不同的話,他便知道了母親對他說了謊。

    再一聯繫明思前日那番請安的言論·他猜到了明思的用意。

    正是因為猜到,他才不能開口。

    明思太過聰慧,他也知道明思不是不論是非的女子,可是,他心底也有苦衷。

    念及母親二十來年的艱辛孤苦,念及自己的不孝——秋家需要他廣延子嗣,可是他為了一己之私,罔顧自己的責任······

    他如何能在明思面前置母親於不仁?

    子不言父母之過。

    他已經不孝了·如何還能指責母親這些許的過錯?

    如今祖父已不在·母親對他的一顆心,定然是無可質疑·他豈能埋怨?

    他只望明思能體諒。

    可是,他卻不確定明思的心。

    尤其是此番歸來·有時明明觸手可及,卻是這麼近,那麼遠。

    好似一鬆手,她就會消失遠去。

    她躲避自己的親近,即便是夜晚熟睡之後,她也無意識地逃避自己的懷抱。

    秋池微蹙眉心,緊緊地盯著明思,期待聽到自己的想聽到的答案。

    明思輕輕地睜開眼,心裡想笑卻笑不出來,只那看著秋池的眸光卻幽幽暗暗宛若深海,唇角笑意淡然飄忽,「阿敬,你還不明白麼?這並非是我忍不忍的問題。」

    自己若不忍,又豈會等到今日他來發作自己。

    秋池稍稍一愣,凝視著明思,「娘她也是為了我,娘這輩子極不容易。我應承你的話,想必也傷了娘的心。你我夫妻一體,你且繞讓些,娘不是不講理的人,時日一久,自然會看到你的好。」

    明思低下頭,淡淡道,「阿敬,你先放手。」

    秋池一怔,低頭一看,自己的手指已經將明思的胳膊肌肉捏得深陷,頓時一驚,放開手,又伸手拉過明思的胳膊,朝上捋那寢衣的袖子,急聲道,「我看看!」

    明思卻抽回手,輕聲道,「不用了!」

    秋池呆了呆,他不喜歡她這種躲避的動作,皺了皺眉,「明思——

    明思輕輕垂眸,將衣襟拉攏,阿敬,我們都冷靜一下,我好好想想,你也好好看看吧。

    低垂的羽睫遮住了他的視線,他看不到明思的眼神,可那淡然語調中的疏離,他卻感受到了。

    一瞬間,心底生出些莫名的惱怒!

    這樣的明思,他極不喜歡,極不習慣!

    明思整理好寢衣,拉過錦被蓋住,抬眸起來,眸光已經平靜,「阿敬,我不喜歡背後說人。你如今也應該看到了。的確,我不喜歡你娘,而同樣,你娘也不喜歡我。我對她的不喜其實並不影響什麼,該如何做我已經做了,我問心無愧。可你娘對我的不喜卻不是我忍便可風平浪靜的。我的確身有寒疾,也有可能生不出子嗣,可這不能成為我忍讓的理由。因為,這不是我的錯。我理解你的處境,也明白你的心思,可這不代表我就該無條件的退讓。夫妻是平等的,該包容,該謙讓。可所有的包容和謙讓都應該有一個限度,凡事過猶不及我不以為無限的包容和謙讓會讓夫妻感情深厚。你與其來猜我的心,不如去好好看看你娘心裡到底是怎麼看我的?」

    秋池蹙緊眉心,明思的話說得他有些糊塗,有些明白,有些卻不明白。

    可有一個意思他聽懂了,那就是明思不喜歡母親,說母親的行為過分了。

    他有些不高興,卻忍住了,沉了口氣,「娘縱有不是那也是囡為——」目光觸及明思寶石般的烏眸,又頓住,「可我同娘說了不納偏房妾侍,娘還是答應了。所謂愛屋及烏,明思,你就不能為我忍讓些麼?」

    看著秋池執著的模樣,明思忽然覺得有些可憐,卻不知這份可憐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秋池。

    愛屋及烏?

    的確是道理。

    可是她自認沒有那樣聖母,更不用說用在秋老夫人身上根本是無用!從頭到尾她自認沒有一點故意惹她生厭的地方,她又能如何忍讓?如何改?

    連她身邊的一個奴才對她都那般輕蔑厭恨,她可以想像秋老夫人對她的情緒的程度只怕是只多不少。

    丹紅、雲芳她用自己同為女人的瞭解,悄然無痕地用盡了手段讓她難受,添堵,而這不過只是開始!

    這些手段雖然也讓她生了些郁氣,可她並未真正在意。

    她在意的是秋池的想法和反應。

    可如今……

    明思垂了垂眼瞼,輕輕抬眸,「你娘可是說我若不愛屋及烏,便是對你沒有用心?」

    秋池一滯唇動了動未有言語。

    看著他的神情,明思明瞭了——方纔那一系列質疑那連著三句的不喜,原來都是因為這個!

    明思忽地笑了笑「你也認為我應該愛屋及烏——因為喜歡你,所以連你同別人生的孩子也該視若己出?」

    秋池怔怔地,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

    他是因為母親的那番話而心緒煩亂,可此刻,他卻不知道自己原本以為的究竟是對還是錯。

    那個孩子,他是有些在意。可這份在意是因為自己多了一個骨血,還是因為將這個子嗣作為對母親的一份補償,還是因為有了這個子嗣,即便明思不能生養,他也能有所交待—這一瞬間,他有些迷糊。

    可無論如何,那是以前的事兒,他的心已經明明白白,他不懂明思為何這般在意?

    看著秋池的怔然沉默,明思突生無力,一瞬間,什麼都不想說了,只淡淡輕聲,「阿敬,我累了,可以讓我歇息了麼?」

    秋池靜靜地看了明思半晌,輕聲低沉道,「我以為,你是明白我的心的。」

    言畢,從床上坐起,下床套上雲靴,取了外裳掛在臂間,也未穿,就那樣大步離開。

    秋池離開後,一室愈加清冷。

    燭火被忽然流動的空氣帶動,顫顫搖曳數下。屏風投下的暗影在輕紗帳上長長短短的變幻,朦朧的光影明明滅滅。

    明思拉起錦被到胸前,沒有躺下,只輕輕靠坐在實心的床背上。

    目光靜靜地駐留在輕紗間,心裡如同目光一般迷惘。

    秋池最後的那句,讓她有些心痛。從那低沉的語聲中,她也聽出了秋池的痛楚,那份痛楚絕不在她此刻的心痛之下。

    許久之後,明思輕輕地闔上眼。

    在這段關係中,她明白自己始終留有餘地,可是,她也是真心想同他走下去。

    在答應的那一刻,她也想過要全心全意。

    可始終心底似乎有個聲音,讓自己警覺,讓自己理智。

    她明白,自己並不怕秋老夫人。

    可是······

    良久良久,明思輕聲問自己,楊穎琪,你究竟在怕什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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