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秋池歇在了靜渜院。
明思微微不自然。
這還是她病後,秋池第一次提出要歇在她院中。
原先二人是協議,反倒還自在些。
秋池看她神情,忍不住笑,「我歇在外間便可。」
明思鬆了口氣,稍稍面紅,「外間榻有些小,睡著只怕不夠伸展。」
秋池人高,那榻窄小,長度也只比他身高長些許,定然不會太舒服。
秋池笑道,「行軍時野地中也能睡,這軟榻錦被的,還怕不習慣麼?」
本想調笑兩句,可思及明思打開心扉已是不易,便未再造次。
故而最後只含笑道,「我只想離你近些,想是能好睡些。」
這幾日在她身邊呆慣了,每夜回到聞雅院,總是覺著空落了些什麼似地,有些不慣。
藍彩和帽兒送水進來,正好聽得這句,面上皆是忍笑。
大漢朝律,五日一休沐,皆是兩日。
故而,第二日秋池也不用上朝。
卯時初便起身,輕手輕腳換了勁裝去練了半個時辰槍法,又沐浴一番,換過衣裳回了靜渜院。
天幕淡青,清晨朦朦的霧氣若有若無的飄逸空中,讓人只覺神清氣爽。
王老御醫吩咐明思在冬日要早睡晚起,多養陽氣,加之這番大病,精力確不如前,故而秋池返轉時,明思還在沉睡。
秋池躡步走進內間,繞過屏風,便見一副春睡圖。
幽暗的晨光中,明思睡得極安詳乖巧。
長長的青絲瀉了滿枕頭,捲翹的羽睫濃密的襯出眼線,雙眼皮的折痕弧度美好的向眼角方向挑上。
小巧的鼻翼,鼻樑玲瓏挺直。
菱形的唇,微微翹起,粉潤可愛。
那發黃的膚色如今看在眼裡也不覺絲毫礙眼,反倒是讓人看了。從心底生出幾分憐惜。
他見過她身上的肌膚。
無論是那粉光若膩的肩頭,還是形態可愛的纖足。都比那世上最好的白玉還要美好。
他還記得替她上藥時看到的那腿足,細膩得幾乎尋不到毛孔的痕跡。
撫觸之下的那酥軟滑膩的感覺一直從掌心蔓延到心底。
他並非初哥兒,女人也並非只有過一個兩個,但從來是寡淡。生理上的**也並非強烈,女人貼上來。若碰上他有興致便受了,一但紓解便不會再想起。
可惟獨眼前這個女子,雖然並非絕美,但他已經無數次臆想那旖旎纏綿的情致了。
如同今早。一醒來看著那內間的朦朧,便有些抑不住的渴望。
青壯男子,每日晨起那處便會不同。往昔他也不覺如何,可今早他卻有些口乾心躁的難耐,只覺那處繃得難受,下腹也似有火燒。
不敢進到內間,趕緊換了衣裳去練功。
未想到的是。這練功回來看見她的睡容,只凝視片刻,便覺那本已經停罷的熱流又開始湧動,心中莫名渴望生出。
無可竭止的想親近。
也許是察覺到有人靠近,明思緩緩睜開眼。卻見秋池坐在床邊,眸光火熱地凝視著自己。右手離自己的臉頰不過寸遠。
有些許的迷糊,蟬翼幾動後,明思語聲帶了些慵懶的沙啞,小鹿般的烏眸中有些迷惑,「阿敬?」
俊面一紅,手頓時一僵,不自在地收了回來,秋池輕咳兩聲,「吵醒你了。」
烏黑的眸子四周轉了轉,看了看室內淡淡的天光,明思笑了笑,撐手起來,「也該起身了。」
青緞般的髮絲柔柔瀉下,襯著素白的寢衣,柔弱中生出幾分主人不自覺的懶懶風情。
終究沒忍住,秋池一把撈過那窈窕的人兒密密地擁在懷中,在耳畔喃喃苦笑,「明思,我有些忍不住了,怎辦?」
明思身體稍稍一僵,這回卻未那麼快放鬆,咬了咬唇,說不出話來。
這副身體雖未經人事,可在心理上卻是經歷過的。
男歡女愛於她而言,並非美好的記憶,也並非覺得有樂趣可言。
如今同秋池之間,雖說相處也漸入佳境,但此刻的她還生不出那樣的心思。
算不上保守,也並非在乎那一層膜,但是想著前世的記憶,心裡總希望能更水到渠成一些,好不留遺憾。
何況如今這副身體也不過十六歲未滿,四夫人的前車之鑒讓她也有些擔心。
見明思垂首久久不語,秋池歎了口氣,輕笑道,「你莫怕,我不過是說說。八個月,雖有些難熬,可還是等得起的。」
聽得他無奈歎氣的聲音,明思抿了抿唇,忍笑低聲,「那你以前怎麼過的?」
秋池一噎,吶吶半晌,「以前極少,只同你一起後,才愈發——」
沒有說下去。
明思自然也猜得到秋池這般年紀,定然不會未近過女色,聽他這般一說,便抬首起來,「我並不貌美,你可會甘願?」
黑曜石般的眸子盈盈地帶著笑意,唇角一絲俏皮。
秋池伸手在她臉頰一撫,噙笑道,「誰說你不美?我秋池的夫人自然是極美!」
明思莞爾一笑,臉頰微微發熱,飛快地在秋池臉側印上一吻,點水般離開,垂眸抿唇,「雖是謊話,可我還是愛聽。」
秋池一愣,身子驀地一僵,又瞬間湧出巨大驚喜,這還是明思第一次主動親近。
心裡暖暖地儘是快活,眉目間朗朗笑意相望,「如何是謊話,再真也不過了。」
明思偏首輕輕一笑,大眼忽閃著說不出的俏皮可愛,「為了獎勵這『真話』,今日我便彈琴給你聽。」
彈琴?
秋池一愣,這數日相處中,兩人喝茶閒坐,練字畫畫,卻不知她還會彈琴。
也不對,她會彈琴是定然的,納蘭府的小姐上家學,也是請了教習來教授琴藝。
不過按她的性子。能這般說出來,那她的琴藝自然不是等閒。
一愣之後便清越笑開。「好,阿敬便洗耳恭聽。」
明思起身梳洗,兩人用過早膳後,又飲了一盞茶,天公便現出了暖陽。
聽得明思要奏琴。帽兒頓時喜笑顏開,「小姐,花園裡好些花兒都起苞了,也開了不少。可香著呢,不如咱們去園子裡吧。」
藍彩也望著明思微笑頷首。
她心裡自然是贊同的。
小姐既是定了心,那正該將自己的風華綻露出來。
明思想了想。也覺無妨,便點頭應允了。
以前是不想招人注意,如今既然想留下,那也不必拘泥太過。
帽兒歡呼一聲,拉著藍彩便去準備。
今年雖是遲暖。但三月的初春依舊是極美的。
花圃中,雖非萬紫千紅的百花齊放,但嫩芽枝頭的含苞待放和那青翠欲滴間的婀娜初開,卻是另有一番生機勃勃的情致。
空氣中氤氳著淡淡霧氣,夾雜著花香。讓人不自覺地便心曠神怡了。
淡金的陽光傾瀉頭霧氣,朦朦地有些七彩的虹彩之色。
紅花綠葉之上還有露珠輕輕滾動顫動。十分的可愛。
待藍彩和帽兒在亭中將瑤琴和馬扎擺好,明思止住她們欲燃香的動作,「不用點了,自然為宜。」
藍彩和帽兒對視一眼,笑著頓了手,兩人退過一邊。
秋池沒有入座,只含笑站在亭中,望著明思。
明思笑了笑,素手在琴弦上撥了撥,試了下音,抬首一笑,便開始奏琴。
奏的是一曲《春江花月夜》。
素手輕撥間,曲聲若流水般輕瀉,流暢而愉悅,柔美而肆意。
一副畫卷緩緩在眼前展開,玉兔之皎皎,流水之殤殤,隱隱地可見碧波蕩漾,風起波紋。
靜中有動,動中又思靜。
週遭花木香氣纏綿襲來,暖日正當明媚,可腦海中卻是一副靜謐美好的月下美景,令人悠然神往,不能自已。
直至琴聲歇止半晌,那餘音似乎還裊裊在耳畔。
少頃回神過來,卻見明思雙手按弦,正抬首望著他盈盈而笑,笑得俏皮,「可有污耳乎?」
怎會污耳?
這個小女子總有驚喜於他,秋池呼了口氣,「再未聽過更好聽的了!」
在亭下的帽兒「嘻嘻」一笑,探首出來,「誰說沒有?——小姐的歌兒比琴更好聽!」
秋池一愣。
明思嗔怪地看帽兒一眼,抬眸看向秋池,只見他星眸湛然期許,唇畔淺笑凝望,遂一笑,「阿敬想聽?」
秋池一笑,頷首,「自是想極。」
明思微微一笑,垂首調了調琴音,偏首思量片刻,抬眸道,「那我奏個《西江月》可好?」
秋池朝亭下的帽兒藍彩望了一眼,回轉低聲笑道,「只要是以前未奏過的便可。」
明思噎了噎,心裡又是好笑,這倒有些為難她了。
她會的曲子雖不少,可要同這瑤琴相配,詞兒又不能太過張揚逾矩,那便有些難了。
仔細尋思片刻,明思抬首笑看他一眼,垂首開始輕撥。
行雲流水間,琴聲悠揚頓起。
稍後,柔美之極的歌聲便帶著繾綣情思輕輕響起,甜美婉轉中又帶了些空靈揮灑。
曼聲清唱,猶如天籟。
秋池驚喜交加下,只覺怔忪。
納蘭笙和司馬陵在北將軍府前下了馬車,門房遠遠地見到太子車駕便開了大門。
納蘭笙笑著揮揮手,「不必通稟了,我們自個兒進去。」
兩人進到府內,方管家得了信兒迎出來,趕緊拜倒見禮,「參見殿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