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晟繡娘慢慢地縮回手,疤痕遍佈的臉上,兩滴淚顫顫的滴下,「我也曾怨過老天不公,也恨過……可如今,我不恨了……這天下還是有好人的!」轉首看了一眼眼圈發紅的富貴,「別的我們姐弟也不說了,少東家,日後若是有暇,就來看看我們元國的山水吧,讓我們好生招待招待少東家。」
明思抿唇一笑,「山水有相逢,說不定咱們還真有見面的那一天呢!」
晟繡娘看了一眼明思皮膚上和發上那有幾分眼熟的顏料,並未追問,用衣袖揩了揩淚,露出笑意,「老天定會保佑少東家的——那我們就等著,到時候,我請少東家嘗嘗我親手釀得山果酒,帶少東家去看看我們的寶鏡山,望月崖,還有翡翠河!」
明思握了握她的手,微笑道,「好!」
富貴看著明思,心緒複雜,吸了一口氣,上前,「六小姐,當年我——」
「過去的都過去了。」明思轉首打斷他,淺淺一笑,「人生總有那麼些無奈事,咱們望前看吧。」
富貴心神一震,眼前這個纖細的女子,一雙眸子同清泉一般透徹,彷彿看進了他心底——一瞬間,他忽地明瞭!
她其實什麼都早就知曉了!可是即便這樣,她還是選擇了幫助自己和阿姐……
幫助宮中人逃逸,這樣的大風險。這個深藏不露的六小姐不可能不知道……
忽地有些哽咽羞愧,明思朝他輕輕頷首微笑,他默默地低下了頭,「多謝。」
明思笑了笑,在桌邊坐下。「你們明日還要趕遠路,坐著休息下吧。」
大家相互看了一眼,各自尋了個位置坐下。
明思也有些睏倦。用胳膊撐著打了個盹兒,直到藍星出聲喚她,「小姐。差不多了。該走了。」
明思揉了揉眼,抬首看了看,天色已經有些發濛,輕輕頷首,正待說話,只聽從來之後便一直沉默的路十三突然開口道,「藍星姑娘就不用去了。」
藍星一怔,「我為何不能去?」
路十三沉默。只看了一眼明思和富貴,面上神情卻顯示出堅持。
他也不知後面是否還會有殺手,若再有危險。他也只能護住她一個。
富貴心思一轉,也想到了。卻也不好開口讓她們二人都回去,反正有路十三在,六小姐定會無事的,遂笑著看著藍星道,「藍星姑娘不如回去等著接應,待會兒路十三會送六小姐回去的。」
明思望了一眼路十三,雖有些不明所以,但聽得富貴的話還是有道理的,「藍星你先回去也好,到時在後門聽暗號接應我。」
藍星一想也在理,後門鑰匙還在自己身上呢,便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幾人下樓來,小二已經拼了兩條條凳,睡在的櫃檯內,鼾聲如風箱。
路十三當前一步,取下掛鎖,推門出去。
走到客棧外,明思戴上帷帽,將藍星送上繡坊的馬車,囑咐了幾句後,揮手道別。
見藍星的馬車離開,明思帶著幾人朝事先同車行事先約好的位置行去。
天際玉兔西沉,抬眼望去,好似一個薄薄的圓形白玉片,通身暈染著淡淡的玉暈般的光華。
觀之,十分可愛又可親。
濃黑的夜色化作了一種幽藍,一種清晨的清新氣息在西周瀰漫,讓人不自覺的身心舒適。
晟繡娘唇角含笑,不時同富貴對視一眼,姐弟二人眸光中都有一種激動的期盼。
無論這清晨的清新氣息,還是晟繡娘姐弟眸光中的輕鬆和期待,都讓明思覺得心情愉悅。
看著晟繡娘同富貴唇角的那抹笑意,明思也情不自禁的微笑起來。
走在最末的路十三,看著前方那帶著帷帽的嬌小玲瓏身影,垂了垂眸,唇角也輕輕彎起……
約定的地方不算遠,一刻鐘後,他們就上了馬車。
路十三沒有進車廂,而是跟車伕一起坐在了前排。
時辰還有些早,車伕慢悠悠地趕著車,兩刻鐘後,趕到最近的東門。
而這時,城門還差一刻多鍾到開的時候。
路十三下車走到車窗處,「可有多的銀子?」
明思聞聲一愣,隨即明白,取下腰間的一塊玉珮遞出去,「用這個。」
路十三伸手接過,走到城樓下,敲開值夜的門,值夜的兵士不耐煩的吼了半嗓子,剩下的話就被路十三遞過去的玉珮給堵回去了。
兩人說了兩句,那兵士探頭出來看了一眼,縮了回去,片刻,穿好兵甲走了出來。
想著時辰也差不離,也就做個順水人情,把城門打開了。
馬車晃悠悠的離開了城門,路十三心裡才微微放心下來。
慶華宮那位只派了兩個殺手出來,卻萬萬想不到富貴會有他這個幫手。
上回的人也沒跟蹤到富貴,這樣看來,她應是不會被牽連到的。
他心裡微微鬆了口氣。
車伕知道只有兩人要走,其他兩個是送行的,也是緩緩地走著等。
晟繡娘掀開車窗簾,看了看數十米遠的城門,回首朝明思笑道,「少東家,送到這裡就行了。」
明思頷了頷首,敲了敲隔板,待車伕拉開後,明思輕聲道,「車伕大哥,麻煩停一下。」
馬車停住,富貴當先跳了下去,跟著晟繡娘和明思也下了車。
城外的空氣更加的清新,天色已經變成湛藍。
一層淡淡的薄霧漂浮在四野,遠處傳來農家的狗吠。
明思朝他們姐弟二人點點頭,「你們趕緊趕路吧。一路平安。」
富貴看了一眼走到明思身邊站定的路十三,心中好似有許多話要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相處多年的瞭解都未能比得過這一個晚上帶給他的意外和震驚。
嘴張了幾下,最後只道,「多謝。保重!」
至於其他的事,如魚飲水,還是冷暖自知吧。
路十三極輕地朝他頷了頷首。
晟繡娘最後感激的看了一眼明思同路十三。轉身朝車廂行去——
「別動!」路十三突然急促出聲,目光朝城樓眺去。
明思同富貴也察覺到不對,地面似有輕輕地顫動。跟著路十三的目光看去。數十米的城樓上幾個弓箭手正張弓以待,箭矢的位置正是對著這邊!
就只一眨眼,城樓上的幾個弓箭手又變成了十數個!
看著那弓箭手森嚴的一身黑甲,富貴心神一顫,「是太子親衛軍!」
紛沓的腳步聲還有馬蹄聲都清晰傳來了,幾乎在富貴出聲的同時,數列兵丁從城門淌水般的流出,一個月白錦袍的青年男子騎著駿馬被數名騎兵簇擁著從城樓下緩緩踏步而出。
身旁一步遠。還跟著一個騎馬的女子。
走出城門,他輕輕抬首,只見光潔如玉的絕美面容上。神情一片冷凝!
只相隔不到五十米,在晨曦中。司馬陵清晰的看見了對面的四人。
他的目光一一掃過——一個疤面婦人,想必這就是富貴信中說的姐姐,然後是一臉驚慌的富貴……
一個戴著帷帽的瘦弱男子——藏頭露尾!他心中輕哼了聲,目光不屑掠過。
最後,他的目光停在了那個黑色的筆直身影上——真真是想不到,竟然還有路十三!
富貴的信裡可沒提他什麼事兒!
他緩緩地瞇起雙眼,好,好,一個兩個都背叛他!想走?
我看你們現在怎麼走!
眸光漸漸鷹利冷冽,他靜靜的看著對面,也不言語。
跟在太子身後一步遠的玉蘭看著遠方的情形,也輕輕地歎了口氣。
半夜,太子醒了,她送了水過去,太子飲了嗓子還有些不舒服,她想著富貴的話,便把那果脯匣子遞了去,誰知……
四周的兵將只見太子一臉冰寒,頓時心噤,也不敢出聲。
明思在見到那弓箭手的那刻就呆住了!
司馬陵怎麼會來了?
富貴見太子這般神情,心知他此刻定是極怒,定然是自己寫的那封信被太子提早發現了,只需一查問夜香車,就知道自己在東城下的車……
罷罷罷!他閉了閉眼,一下狠心,語聲急促,「路十三,你帶東家走!」
如今逃得一個是一個!
明思一驚,「那你們——」
「東家,你們快走!」晟繡娘打斷她,隨即又望向路十三,「快走!」
路十三看了一眼富貴,對方眼神中是一片迫切的懇切,他遂不再猶豫,一把掏出兩把飛刀揚手扔出,正好割斷前方馬匹的兩根繫繩,伸手迅捷的一把環住明思的腰朝懷裡一帶,足尖一發力,身子便騰空而起,躍在馬上。
他俯身將明思護在胸前,緊緊揪住馬的轡頭,雙腿用力一夾,馬便撒蹄狂奔起來。
路十三所有的動作流暢利落,只一個眨眼,兩人一馬便遠去二米多米!
司馬陵一怔,遂大怒,一鞭子抽過去,「還愣著幹嘛?」
身邊將領一呆,心道,你沒發令,我哪敢自作主張,心中憋屈又不敢言,轉首對城樓上大吼,「一個個還愣著幹嘛?」
城樓上的弓箭手一聽,對著那遠去的馬匹便拉弓勁射!
箭矢雨點般的朝逃走的兩人追去,一時間箭雨紛落——其中一箭正正射中那背後男子的右邊肩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