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裡的夜晚很冷,儘管在山洞門口那裡一直還燃著火,儘管墨蘭把被子裹得緊緊的,還是覺得背上涼風颼颼的直灌上來【花農盛世103章節】。那大石上又硬,右臂隱隱作痛,還被固定著不能翻動,鬧得她一個晚上都沒怎麼睡著。
睡得煩躁的時候,墨蘭會抬起頭來看看洞口坐著的魏槿,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睡著。他背對著她,靠在石壁上,除了偶爾一聲兩聲的咳嗽,除了偶爾見他往火堆裡加根柴火,他一整晚都很安靜。而且,他基本上沒怎麼動過,每次墨蘭抬頭看他,他都是保持著同樣坐著的姿勢。
實在困了,墨蘭才迷迷糊糊的小睡了一會兒,再醒來的時候,己經能聽見此起彼落的啾啾鳥叫聲,天該亮了。
墨蘭再也睡不著,抬頭看看,火堆邊的魏槿仍是那個姿勢。墨蘭用左臂撐著坐了起來,走下大石,一手摟著被子走到魏槿身邊,將被子披在他的身上。魏槿沒有反應,她停了一會兒,輕輕從火邊繞過,在魏槿的面前蹲了下來,湊近了去看他。她實在很好奇,這種看起來就很不舒服的姿勢,他真睡著了嗎?
魏槿閉著眼,呼吸聲平靜而均勻,總是打著結的眉心也難得的舒展開來。墨蘭一笑,真的睡著了,這傢伙屬豬的吧?正想站起身的時候,魏槿緊閉著的眼睛突然睜了開來!
突然的四目相對,還隔得那麼近,讓墨蘭一時的無所適從。反應過來的時候,本能的向後退去,右臂蹭到牆壁。她「哎喲」一聲捂著手臂跳了起來,一邊揪了眉心撫著手臂,一邊忍不住抱怨,「幹嘛沒事睜眼啊?睡你的覺啊!」
魏槿只是動了動眼皮。波瀾不驚的看向她,「怎麼?」
過了一會兒,右臂的疼痛好了些,墨蘭對自己剛才的無端怒火有些不好意思,便在離他稍遠的地方蹲了下來,道,「沒怎麼,就是想看看你有沒有睡著。我不睡了。想出去走走。你躺會兒吧?這樣睡著怪不舒服的。」
魏槿動了動脖子,又閉上眼,「沒事。天才剛亮,別走遠,當心有蛇。」
墨蘭將腰中別著的香囊搖了搖,笑道。「不怕,我有備而來的呢。」
魏槿睜開眼,看了她的抓在手中的香囊一眼。點了點頭,「我知道,不過還是當心。草深過腰的地方別入,並不是所有的蛇都怕這種味道。還有,我還要睡會,不會出去。「魏槿頓了頓,作勢清了清嗓子。才伸手往外一指,「從這裡出去左邊不遠處有塊大石,大石的後面雜草未生,比較安全。」
墨蘭先是一愣,繼而紅了臉。魏槿這是在告訴她解決內需的方法。「哦。」墨蘭倉促的應了一聲,幾乎是逃著的出了洞口。
等墨蘭在外面東遊西逛了一圈回山洞的時候,天己經大亮。洞口的火堆只有那幾根金雀花根還在發出忽明忽暗的光,魏槿還是同樣的姿勢在原地坐著,只不過將被子裹緊了些。
聽著她走近的聲音,魏槿睜開眼睛,坐直稍微動了動被壓得有些發麻的肩膀,左手撐著費力的站了起來。什麼也沒說,一瘸一拐的慢慢向外走去。與她擦肩而過的時候,只衝她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然後出了洞口,轉身往右邊去了。
又過了一會兒,魏槿回來了,仍在原地坐下,一手拎過昨夜放在身邊的那個小包裹,翻找了一陣,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瓷瓶,先是搖了搖,然後放進火邊。
「這是什麼?」墨蘭走近他的身邊坐下,好奇的問道。
「續骨膏。」魏槿頭也不抬的回道。
「續骨膏?」墨蘭看著那個被火烤得有些發黑的小瓶,這是拍武俠劇麼?她不禁有些發笑,「有用麼?哪來的?」
「哦。還行,以前遇著個遊方僧人贈的。我以前用過,這樣的傷,三天能好。」
「嗯。」墨蘭點頭,看著魏槿用枯枝將小瓶撥過,用布包著瓶塞打開,立刻,一股又腥又臭的味兒漫了出來。
「咦,」墨蘭一手捂鼻向後挪了一些,帶著很重的鼻音,「這味兒還真特別。」
魏槿不說話,慢慢的將右腿處的夾板拆下,然後是右臂。看了她一眼,見她瞪著眼看他,並沒有要動的意思。他只得無奈的轉過身去,背對著她,才又慢慢的將褲腿拉上。
「切,你是大姑娘麼?」墨蘭這才明白他剛才看自己的意思,笑了一句,轉身出去【花農盛世第一百七三章上藥章節】。
「別走遠了,用些藥好的快些。」背後傳來魏槿的聲音。
「知道啦,娘娘!」說這話的時候,墨蘭人己走出老遠。遠遠的魏槿還能聽見她爽朗的笑聲,他也不由得跟著搖了搖頭,微微一笑,又專心去弄他的腿。
墨蘭轉身就把魏槿的吩咐給忘了。昨天來的時候是天色己暗,看不見外面的情形。剛才出去轉了一圈,墨蘭才發現,這個山谷實在是個很不錯的世外桃源。這時山外己是暮春,可這裡春天卻像剛剛才來似的。到處奼紫嫣紅,滿地鮮花,頭頂上時不時的還能有不知名的鳥兒掠過,發出歡悅的鳴叫。
很難得一見的美景讓墨蘭流留忘返,細細一番搜尋以後,又讓她有了驚喜的發現。等她手捧了一堆花草回山洞的時候,看到魏槿終於換了一個坐著的姿勢。他坐在洞口,一腳直一腳曲的,姿勢滑稽的面向外坐著,皺眉看著她,有些不悅,「玩兒夠了?你倒清閒的很。要不要多住幾天?」
墨蘭這時心情奇好,也不與他計較,在他身邊蹲了下來,發現原來從他這個位置望去,能將剛才自己的活動範圍看得一清二楚。墨蘭笑道,「還是怕我給蛇咬了啊?藥弄好了?」
魏槿扶著洞壁要站起來,墨蘭忙伸手去扶他,被他推開,「不必,我好多了。」
魏槿衝著火堆邊努了努嘴,「坐吧。我替你拆夾板,你該早些上藥。」
墨蘭先是將手中捧著的花草小心的放了一邊,這才回了火堆邊靠近他坐下。一邊幫著魏槿將纏在自己右臂上的夾板拆下,一邊好奇的問道,「為什麼昨天不上藥?」
「僧人告訴的方法,我不知。」魏槿答著,然後將藥推了過去,道:「敷在傷臂關節處,這裡,還有這裡。」魏槿指著自己手臂仔細的向墨蘭作著示範,末了,才交待一句,「雖然味不好聞,效果卻是極好的。弄好了以後,小心不要移動,等藥干了,覺著有些疼的時候,喊我一聲,我再來幫你固定夾板。你自己弄,我出去走走。」
魏槿說著就要起身,被墨蘭止往,「不是不能動麼,你坐著罷。我去裡面弄去,你轉個身就好。萬一不會的,我也好問你。」
墨蘭一邊說著,一邊走到洞內的大石邊坐了下來。
魏槿點頭,轉身朝外,仍是用他最喜歡的姿勢,靠著石臂坐著。
墨蘭解鬆了腰帶,脫下一隻袖子,露出右臂,小心的按魏槿說的往關節處上藥。等待藥干了,才能將袖子再穿上,所以等待無聊的時候,就有一搭沒一搭的與魏槿說話。仍是那種一問一答的形式。
「魏槿。」
「嗯。」
「你中過舉,對吧?」
「哦。」
「多大中的?」
「十四。」
「算是年輕有為了,對吧?」
「不知道。」
「我聽說,古……,不是,聽說中了舉以後,不是還可以考進士,然後鄉試殿試什麼,聽說還可以進京趕考什麼的,考個狀元啊解元啊,然後聽說可以當官,光宗耀祖,為什麼沒考了呢?」
魏槿一陣沉默。半晌,才又答道,「你聽說的真不少。沒聽說進京趕考要盤纏麼?許是沒銀子吧?」
雖然魏槿並沒有什麼動作,但是聽得出來,他的話語裡也是帶著笑意的。
「撲哧.」墨蘭笑了出聲。西園縣盛產百兩金,普通的花農都生活很殷實,更別說魏家了,哪裡會缺趕考的盤纏?墨蘭不滿的嘀咕,「騙誰呢?」
魏槿不答,又過了一會兒,才緩緩的道,「因為有人跟我說,讓我要一輩子守住花田。」
「誰?」
「我娘。」魏槿邊說著,又抬手往自己的腰間摸了摸,很快的又垂下手來。
「你娘?為什麼?」
魏槿不答,只是又習慣性的在自己腰間摩挲。
他這種動作,墨蘭見著好多次了,不免有些好奇,「那兒原來掛著什麼麼?你一直摸著的?」
「哦。一塊玉。」
「玉,什麼玉?」墨蘭一驚,想起了早些時候拾來,就被自己一直扔在角落裡的那塊玉。是那塊麼?
魏槿垂下手,沒有回答,顯然是不願意再繼續這個話題,「藥可上好了?」
「嗯,有些疼。」
「弄好了坐過來吧,我幫你固定夾板。」
墨蘭依言將衣服整理好,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然後看著他用一隻手,很仔細,又有些笨拙的將夾板固定好。
「你沒回去,你娘不擔心麼?」
魏槿的手一顫,剛打好的結又散了開來。他皺了皺眉頭,又重新去弄,一邊才漫不經心的答道,「她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