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舫之慌慌忙忙的跑了回去,見著桌邊的小文書一手提筆,無奈的看著桌上散落的紅紙片,紙片上有的己經用工整的筆跡寫好了海棠的品種,花名介紹,有的還是一片空白(花農盛世77章節)。
小文書見著他,如釋重負的長舒了口氣,放下筆站了起身,道:「周主簿,虧得你回來了。您吩咐的我己經錄完了,正愁下面的不知如何寫呢,」等周舫之走近,小文書又神神秘秘的附在他耳邊,衝著魏槿站的方向瞟了一眼,「魏公子又在怒了。」
周舫之也朝魏槿看了一眼,沒有多作評說。只中很不自然的笑笑,撫了撫自己的小腹,道:「不好意思,有些不適,繼續吧,」他隨手拿起桌上的一張空白紙片,遞給小文書,對著面前擺著的一盆海棠,略一沉吟,道:「這個西府海棠,就寫,淡淡微紅色不深,依依偏似探春心。」
「淡淡微紅色不深,依依偏似探春心。」小文書忙欣喜的將他所吟的詩句記錄下來,拿在手中又念了一遍,點頭讚道:「周主簿果然博學多才,難怪知縣大人囑咐一定得去跟太守大人借調主簿來用(花農盛世77章節)。這西園縣,除了周主簿,誰又能吟出這麼美妙的詩句?
周舫之眉眼之間現出些得色,正想謙虛幾句,魏槿己經大步走了上來,皺眉看了他一眼,衝著小文書道:」麻煩二位動作快一些吧,咱們這是要將盆栽搬去展位上,不是要開了詩會吟詩作對。本來清點盆花早就該完的事兒,一直就為等著周主簿抽出空子來,這才耽擱到今日。這時還有閒情捧著兩句詩品頭論足沾沾自喜的,若是誤了花朝節,二位是誰要負責麼?」
周舫之不悅,起身傲然道:「這搬運盆花一事,本就與我無干。論起吟詩作賦,魏公子自然強過舫之數倍,舫之怎敢妄自托大?若非知縣大人誠意相邀。太守大人派遣,舫之又何至於出來獻醜?況且。我在太守府亦有公幹,好容易才抽出的時間。魏公子若還有什麼不滿,儘管去請太守大人給舫之治個怠忽職守之罪。」
小文書不敢吭聲,忙將手中的紅紙抹了漿糊小心的貼在盆邊兒上,又壓了幾壓。確認貼得牢了,這才對著魏槿賠小心的了笑臉,道:「好了,魏公子放心。沒有幾盆了,很快就得的。」
魏槿不再言語,只點了點頭。伸手將一個花農招過,吩咐道:「把這些己經得了的先搬上馬車,放穩了,綁牢了。千萬小心著些,還得顛簸一陣子。」
那名花農應了。俯身抱起那盆海棠,忽然又被魏槿叫住:「等等,先放了下來,我瞧瞧。」
魏槿看了一眼,便眉心緊鎖。一手指著海棠上貼的詩句,道:「這是誰寫的?」
「我啊。怎麼?」小文書有些莫名的應道,還補充一句,「字兒是我寫的,詩句是周主簿吟的。」
魏槿伸出食指衝著一旁的等著搬花的花農作了個手勢,道:「撕了。」
「為什麼?」周舫之終於忍無可忍,「啪」的一掌拍在桌面上,怒目圓睜,冷笑道:」魏公子若不滿意舫之的詩句,大可自行作來(花農盛世77章節)。舫之不才,難當此任!」說完,他拂袖欲去。
魏槿也不動怒,只是淡淡一笑,道:「周主簿的詩句自然無可挑剔,只是這海棠並非西府海棠,而是垂絲海棠。周主簿未免有張官李戴之嫌。」
周舫之漲紅了臉,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適的言辭應對。西府海棠跟垂絲海棠本就有幾分相似,剛才也只粗粗掃了一眼,弄錯了也地可厚非。而且海棠品種本來應該等魏槿來評定,自己也是太嘴快了些。
周舫之只好訕訕的坐了下去,看著小文書將盆上的紙片撕了下來,又重新寫了貼上去。忽然抬了眼沖魏槿冷笑:「論起種花,舫之自然是比不得魏公子的,舫之越俎代庖,實為無狀,魏公子見諒。」
魏槿只是緊盯著小文書將改寫後的紙條貼了上去,對於周舫之的話置若未聞,連謙虛或禮貌的話都沒有一句,讓周舫之著實氣噎。
看著小文書準確無誤的貼好,魏槿才又轉身去將馬車上己經堆放整齊的盆花一一點算檢查清楚,抬眼見著姚木瑞正往這邊走來。他便快步迎了上去,與姚木瑞細細的說些什麼,姚木瑞則一直點頭稱是,兩人完全將個周舫之晾在了一邊。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姚木瑞便急急的往右邊的海棠林裡去了。魏槿一抬眼見著四姨娘海棠正偎坐在一棵海棠樹下,邊絞的朵海棠花邊磕著瓜子兒。
海棠隨意的將嘴裡的瓜子皮兒吐了出來,抬眼正遇上魏槿的目光,心裡便是一喜,他終於注意到自己了麼?海棠不由一笑,伸手撫了撫鬢髮,微側了身子,擺出一個自認為很柔美的姿式。
果然聽得魏槿叫她,「四姨娘!」
「哎!」海棠幾乎是用跳的起了身,也覺著有些失態,只好微笑著故作平靜的撫撫裾擺,做了個淑女的姿態。然後放低了聲音,重新又應了一聲:「哎!」還故意將尾音拖得長長的,接著一面一步三扭的迎了過去。
「麻煩四姨娘去請爹爹出來,說這邊的事情己經處理妥當,他那邊如果沒事了,這就可以去魏家花田了(花農盛世第七七章落花有意水無情內容)。」
「啊?哦。」海棠臉上有些難掩的失望,不過還是應了。向前走了幾步,又回了頭道:「這就好了麼?不能再看看?這花兒,開得真好。」海棠一邊說著,一邊滿是期翼的看著魏槿。也只有這個時候,她才敢這麼大膽的正視魏槿,實在有些捨不得離開。
「不能。」魏槿基本是將她眼中身上的一切全部無視,只冷冷的吐出兩個字,一如她剛才從嘴裡吐出瓜子皮兒的動作,乾淨,果斷,沒有一絲兒的拖泥帶水。
海棠討了個老大的無趣,若是換了別人,她早轉身離去。可對於魏槿,她的心裡總是有著一種莫名的期待,希望有一天,他能換個眼神看自己。所以她強壓住心中的不快,仍是衝著魏槿溫柔的一笑,應了聲,「好。我這就」
她的話還沒說完,魏槿己經轉身走到馬車前,看著姚家的花農將最後一盆海棠搬了上車,還不放心的親自用手將海棠扶了扶,將土壓了壓,再將盆往裡推推,確定不會再出什麼問題,真難得見他有這麼輕柔溫順的時候。
海棠想著,硬生生的將後面要說的話嚥了回去,嘴裡泛上苦意。即便她說了,他又如何能聽得見?海棠有些落寞的轉了身,她甚至希望,自己就是他手中的那盆海棠,讓他看著,護著,捧著,撫著,該多好。海棠的眼睛有些濕潤了,戀戀不捨的又回望了魏槿一眼,他仍在那裡忙碌。
「怎麼了,海棠?」
海棠一聽,就知道是魏大人的聲音,悄悄的吸了吸鼻子,馬上便換了個嬌媚的笑容轉過臉。
而這段時間,墨蘭己經整理好情緒,開心的在海棠園裡逛了起來,很親切的和見到的花農打著招呼。之前因為有好些花農己經見過她和老太爺在一起,又經過這會子功夫,先是一部分,繼而是大多數的花農都知道這是姚家三小姐,老太爺很喜歡的孫女(花農盛世第七七章落花有意水無情內容)。
而且,墨蘭想,恐怕大多數的人也知道,這是周家休回的媳婦。因為她能從一些人的眼裡讀出些許好奇,讀出些許鄙夷。然而她並不以為意,能這樣行走於自己最愛的花花草草之間,於她來說,己是最巨大的幸福,其它的一切,都算不得什麼。
「小姐,」有一個頭戴著草帽身著灰布衣的花農從前面的路間穿了出來,向她鞠躬行了個禮,道:「老太爺讓我來傳話,老太爺的事兒己經辦完了,在前邊等候,請小姐隨我來。」
墨蘭應了,跟著這花農繞過幾條花間小道,遠遠的己經瞧見老太爺背對著她的方向站著,嘴裡叼著的煙桿兒,陽光下時不時的閃出一道又一道道的金光。
墨蘭衝著身邊領路的花農揮了揮手,便躡手躡腳朝著老太爺走了過去,忽然跳過去在他的耳邊大叫了一聲:「爺爺!」
老太爺笑著轉過身,順手用煙袋在她的頭上輕輕敲了一記,罵道:瘋丫頭!」
「哈哈哈哈,」墨蘭縮了脖子笑起來,「嚇著爺爺了吧!爺爺什麼呢,這麼出神?」
看她的樣子,老太爺就知道墨蘭很開心,也不禁受到她的感染,將原本心中的一絲陰霾揮去,笑著搖了搖頭:」人老了,總是喜歡胡思亂想。怎麼樣,姚家花田不錯吧?」
「豈止不錯,簡直美呆了!」墨蘭做了個誇張的表情,表達的感情卻是真實的,「我真愛死了,爺爺,」她頓了頓,小心翼翼的看著老太爺的臉,換了種試探的語氣,「要不,您讓我也來這裡做事吧,哪怕只是偶爾也好。」
老太爺轉過臉去,仍將目光投向面前的一大片燦若雲霞的海棠園,眼裡帶著無限的留戀,可對於墨蘭的話並不置可否,讓墨蘭又有些失望,「有機會我帶你去看看姚家的百兩金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