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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十一章 小鳥的桃花 文 / 李箏

    啊?她怎麼又成了錢寧的媳婦兒了?安然立即反駁道:「胡說,胡說!囡囡要做爹爹的心肝小寶貝,不做別人的媳婦兒!」

    這時,錢鵬陽帶著趙世華繞過假山走到了亭子下面,見錢銳抱著安然,而錢寧卻在拉扯錢銳,都不禁愣了一下。

    安然看到爹爹,高興地叫道:「爹爹,爹爹!」

    趙世華趕緊跑了上去。

    安然立即向著爹爹伸出手去,要爹爹抱。

    錢銳頗為不捨地將安然交給趙世華,回頭對父親和趙世華笑道:「爹,趙師爺,然姐兒可真是聰明有趣。」

    安然摟著爹爹的脖子,歪著腦袋依戀的埋在爹爹的頸窩裡,斜著眼睛氣呼呼地瞪著錢銳。登徒子!戀童癖!

    趙世華謝過錢銳今天幫忙帶孩子,便將安齊安然兄妹和顧少霖領了回去。

    錢寧本來還想問問清楚,趙家妹妹究竟是誰的媳婦兒,卻被大哥瞪了一眼,只好閉上嘴,把即將出口的話又嚥了回去。

    晚飯後,錢銳趁著弟弟回房去了,爹爹也去內書房看書去了,猶豫了一陣,忽然又轉回文氏的院子。他先將母親貼身的媽媽侍女都打發出去,這才湊到文氏身邊,小聲道:「娘,我想等然姐兒長大,好不好?」

    錢寧躲在門外聽到這句話,忙跑進來,抗議道:「大哥你太過分了,趙家妹妹是我的媳婦,你怎麼能跟我搶?」

    文氏這才反應過來錢銳剛才那話是什麼意思。

    「你們,你們兄弟兩個……」不過是帶著那丫頭逛了一次街,怎麼兩個兒子都被那丫頭迷住了?

    「誰讓你偷聽大人說話的?出去!」錢銳瞪著錢寧怒斥道。

    錢寧本來是有些怕這個大哥的,但是現在娘親在,他背後有人,就不怕錢銳了,反而據理力爭道:「娘說了,會讓趙家妹妹給我當媳婦兒的,大哥你怎麼可以跟我搶?娘,你看大哥,他也太無恥了!居然跟自己的弟弟搶媳婦兒!」

    錢銳皺眉,難道爹娘真的打算要將那丫頭定給弟弟?

    「娘,你給寧哥兒和那丫頭定親了?」

    文氏頭疼道:「還沒有……」

    錢銳當即對錢寧義正言辭道:「這不是還沒有嘛!你是弟弟,要懂得謙讓,大哥都還沒娶親呢,哪兒輪得到你?」

    「哇——娘,您看大哥凶我!」錢寧一下子跳到文氏懷中不依地扭著身子,要母親給他做主。

    文氏只覺得額頭青筋直跳,她嚴厲地看著錢銳,不滿地斥責道:「你沒事逗你弟弟做什麼?」

    錢銳眨了下眼睛,疑惑地看著娘親,難道娘親以為自己只是在逗弟弟玩?這怎麼可能?他怎麼能拿自己的終身大事來說笑?

    「娘,兒子是認真的。那丫頭有趣得很,我喜歡她……」

    「銳兒!」文氏提高了音量道,「你今年多大了?那丫頭才多大點?」

    錢銳有點心虛,但還是據理力爭道:「娘,兒子知道我跟那小丫頭年齡差得大了點,但是我願意等她。最多十年,她就能嫁人了。要是您著急,再等個八年,她也有十三歲了,勉強也就可以嫁人了。正好這幾年的時間讓兒子心無旁騖地讀書……」

    「你不用說了。」文夫人冷下臉來,「我不管你是認真的也好,玩笑的也罷,這都是不可能的!且不說別的,只年齡不相當這一條我和你爹就不會答應的。你是長子,傳宗接代是你的責任,你今年已經十九了,好多跟你一樣大的都當了爹了。我和你爹也由不得你挑揀了,你的婚事今年之內一定會定下來,最遲明年年底,就把人給你娶回來!」

    「娘?!」錢銳震驚地看著滿面寒霜的母親,看著在母親懷中得意地衝著自己齜牙咧嘴的弟弟,心中怎麼想都不甘心。「您真的想把那丫頭訂給二弟?」

    「寧哥兒,你先回去!」文氏拍拍小兒子的臉,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來,「娘好好跟你哥哥說說話。」

    錢寧見娘親說了肯定不會把趙家妹妹訂給哥哥的,也放了心,猜測著這是要訓斥大哥,便乖巧地點點頭出去了。

    「娘?」錢銳看弟弟出去了,這才走到文氏身前,緩緩跪了下去。

    「先跟我說說,那丫頭才五歲,你喜歡她什麼?」原本文氏是有些喜歡安然的,但看到自己十九歲的兒子居然都被那小丫頭迷住了,她心裡就不喜了。居然讓自己兩個兒子爭起來了,這還了得?

    錢銳不笨,一看娘親這架勢,就知道自己一時思慮不周,只怕連累了那個小丫頭。他低著頭,想了想才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覺得那個小丫頭很有趣。」

    「怎麼個有趣法?」文氏端著茶杯,慢悠悠地問道。

    「就是,就是看她很會吃東西,吃得很香,她還義正言辭地說吃得多才能長得高,覺得很可愛……」

    文氏眉頭閃動了一下,面色微微變得古怪起來。

    「哪有小孩子不貪吃的?就為這個?」

    「可是兒子見到的那些大家閨秀,一個個吃東西總是用袖口掩著嘴,不過吃一點點就假惺惺地說吃飽了,兒子看了膩煩得很。那丫頭一張小嘴就沒有停過,一會兒吃松子,一會兒吃紅棗,一會兒又問她哥哥要糕點吃,兒子覺得她很是童真可愛……」

    文氏不禁放下茶杯扶著頭,悄悄按揉了一會兒。原來只是這樣。她也算是鬆了口氣。她就說嘛,一個五歲的丫頭,怎麼可能會什麼狐媚伎倆?

    「那你弟弟怎麼也喜歡那丫頭?」

    「兒子怎麼知道?可能覺得那丫頭聰明吧!」錢銳看母親似乎對那小丫頭釋然了,也暗自鬆了口氣,又補充道,「我幫著二弟選了一套文房四寶送個那丫頭,她看這些東西並不貴重,又用得著,就很高興地收下了。但顧家那小子送她一個白玉扳指,她就不肯收,說是太貴重了。後來我們去逛銀樓,那小丫頭似乎很喜歡那些造型精美的首飾,居然一樣一樣的挨著看過去。兒子問她喜歡什麼,打算買了送她的,可是她說不能要人家的貴重東西,什麼都沒要。兒子覺得她被趙師爺教得很好,所以心裡有些喜歡。」

    文氏點點頭,暗忖:如此看來,倒真是個聰明的,年紀這麼小,就極有分寸了。

    錢銳見娘親對那小丫頭的印象似乎扭轉過來了,這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娘,您真的打算將她訂給二弟?」

    文氏的目光立即又嚴厲起來,卻很快又變得溫和起來,只見她輕歎了一聲道:「原本我跟你爹是有這個打算的。只是前些天將那丫頭的生辰八字送去飛雪寺,明鏡大師說那丫頭是早夭之命,所以才按下不提的。」

    錢銳一聽,急得不行。那樣聰明可愛的孩子,怎麼能是早夭之命?

    「娘,明鏡大師不會算錯了吧?那丫頭,那丫頭那麼聰明可愛,怎麼會是早夭之命?」

    文氏拍拍兒子的肩膀,輕歎道:「或許就是因為她太聰明了。你還小,沒聽人說起過不知道。老一輩的人好多都聽過,這太過聰明伶俐的孩子,是最不容易帶大的,說是老天爺捨不得,要早早收回去的……」

    「不!兒子不信,一定會有什麼辦法的。」錢銳不斷地搖著頭,想到那個聰明可愛的小丫頭或許會夭折,他就覺得莫名的心澀難受。

    文氏輕歎一聲道:「明鏡大師讓帶她去寺裡看看。我打算約了趙太太在觀音菩薩聖誕這天去寺裡上香。」

    「好,那天我也去!」錢銳連連點頭,不斷地安慰自己,明鏡大師是得道高僧,他一定會有辦法的,那小丫頭一定沒事的。

    文氏擔心老爺知道了兒子的心思生氣,也不敢告訴錢鵬陽長子居然也惦記上了那個小丫頭,只暗自去信告訴女兒,讓她盡快在京裡幫兄弟尋一樁合適的婚事。

    卻說趙世華帶著幾個孩子回到家,問了他們這一下午都玩了什麼,做了什麼,而後又檢查了安南安齊和顧少霖的功課。因為今天安然生辰,家裡準備了不少好吃的,趙世華便將顧少霖留下來一起吃晚飯,飯後才將他送了回去。

    安南也趕緊回房將自己準備的小禮物取出來送給安然。

    安然打開盒子,只見裡面放著一對憨態可掬的陶瓷娃娃。這對陶瓷娃娃一男一女,卻都長著胖乎乎的腦袋胖乎乎的身子,胖乎乎的小手一個捧著一個粉紅的帶著兩片綠葉的桃子,另一個抱著一柄如意。兩個娃娃都笑得眉眼彎彎,嘴角高高翹起,臉頰上還有一個小酒窩,可愛極了。

    「真好看!謝謝大哥!」安然非常喜歡這份禮物,高高興興地拿回房去,就擺在自己的床頭櫃上。

    安南看安然喜歡自己的禮物,臉上也露出了幾絲羞赧的笑容。他來的時候,娘親一文錢都沒給他,說需要什麼二叔都會給他買的,還說差什麼就管二嬸要。

    來到縣裡,看到二嬸將一切都佈置得妥妥當當的,他的衣服,安齊有一套,他就有一套;文房四寶二叔給他準備的甚至比安齊的更好。二叔說他年紀大一些,又在縣學裡讀書,用的東西不能太差了,不然同學會笑話他。另外,二叔還給了他五百個大錢,說是給他零用的。據他所知,就是安齊,每個月也只有一百個大錢的零用。

    安南心中對二叔二嬸的感激是難以用言語表達的,他一個錢都捨不得用,心裡想著安然的生日,就給她選了這對陶瓷娃娃,雖然不值錢,但還算喜慶可愛。

    安然正在自己房裡看今天收到的禮物,忽然安齊也鑽了進來,從身後拿出一個盒子遞給她道:「妹妹,這是哥哥送你的禮物。」

    本來安齊是沒有打算買什麼禮物的,畢竟妹妹這麼大,他以前從來就沒有特意送過什麼禮物,不過是疼著她寵著她,只要是妹妹想要的,他都願意幫她達成。但一大早起來,就看到外公外婆舅舅舅媽表哥堂哥甚至連錢寧都給妹妹送了禮物,他這個當哥哥的怎麼能不送呢?可是送什麼卻讓他頗費了一番心思。

    安然打開盒子,只見裡面是一包剝好的核桃仁。

    「哥哥,你什麼時候買的核桃?」安然訝異地看著安齊。

    安齊低著頭,不太好意思地說道:「我們下午在乾果店的時候,我看你看了核桃好幾眼,但最後又沒買,說剝核桃最麻煩了。後來你在銀樓看首飾的時候,我就在旁邊的乾果店裡買了半斤核桃。」

    安然當時把心思都放在那些首飾上,倒是沒有注意他有沒有出去。不過趙家的銀樓旁邊,確實有一家乾果店。

    「那你什麼時候剝的?」

    「剛才。」

    「怎麼快?你怎麼剝的?」安然忽然心中一動,拉起哥哥的手一看,就見他手心裡好幾處破了皮的傷口,大拇指和無名指上還有兩道紅痕。「這是……」

    安齊抽回了自己的手道:「不要緊的,就是在門上壓核桃的時候被門壓了一下。當時有點疼,現在不碰就不疼了。」

    安然忍不住眼睛有點發酸。那兩道紅痕,是被門軸壓的,那些細小的傷口,是核桃被壓破的時候被堅硬的核桃殼刺破的。

    「哥哥,你對囡囡真好……你急什麼?你就不能慢慢來嗎?傷了手,可怎麼寫字呢?」

    「不要緊的,睡一晚,明天早上起來就好了。妹妹,你,你喜歡嗎?」安齊心中忐忑極了,為什麼每個人送的禮物妹妹都很高興,就自己送的讓妹妹想哭?

    「我當然喜歡。只要是哥哥送的,什麼囡囡都喜歡。只是以後哥哥做什麼都要小心,不要弄傷了自己,不然囡囡看到了要心疼的。」

    「嗯,哥哥都聽你的,以後一定注意。」安齊這才抬頭笑開來。只要妹妹高興,他受這麼點傷算什麼?「我回去睡了,你也早點睡。」

    「哥哥,等等。」安然叫住他,取了兩塊核桃仁按進哥哥嘴裡,這才讓他離開。

    安齊從安然屋裡出來,只覺得口中的核桃特別好吃。其實剛才他也吃了一點的。有些小塊的核桃肉陷在核桃殼裡,怎麼都弄不出來,他就只好自己用牙齒咬開自己吃了。

    安然目送哥哥歡喜地出去,心中很是感概。安齊哥哥和安睿哥哥一樣對她好。現在的安齊在她心中,就像最初的安睿一樣。安然悄悄提醒自己,安齊是安齊,安睿是安睿,她絕不能將安齊哥哥當成安睿哥哥。安齊是親哥哥,安睿則是她永遠的愛……

    轉回床邊,看到錢寧送的那一套文房四寶,安然忽然想起表哥送的那個白玉扳指。她連忙從內袋裡取出來,跑到娘親房裡,獻寶一般拿給顧宛娘道:「娘親你看,這是表哥送個囡囡的。」

    顧宛娘接過來一看,眼神中閃過一絲訝異。這個好像是爹爹的東西啊!她小的時候就看爹爹帶在手上,無事的時候就喜歡坐在椅子上撫摸把玩。爹爹年紀大了,把好東西傳給長孫倒也不奇怪,可怎麼霖哥兒又把這東西當生辰禮物送給然姐兒呢?

    顧宛娘想了想,抬頭看著女兒滿臉喜色,斟酌了一下才拉著她的手道:「囡囡,這個扳指是你外祖父一直帶著的,霖哥兒送給你其實不太合適。明天娘回你舅舅家問問看,要不我們就把這扳指還給表哥好不好?」

    安然面露失望之色,但還是乖巧地點點頭道:「好,囡囡聽娘親的話。」

    說完,安然就趕緊跑回房去了。回到自己屋裡,她才忍不住長長地歎了口氣。唉,總算把這個麻煩給扔出去了。

    卻說趙世華送了舅兄回來,正好看到安然跑出去,不由奇道:「囡囡這是怎麼了?好像不太高興?」

    顧宛娘輕歎一聲道:「霖哥兒送了她一個白玉扳指,是我爹的隨身之物,二十多年來從未離身過,我打算明天拿回去還給爹爹。」

    趙世華聽了妻子的話,輕歎一聲道:「你做得對,這麼貴重的東西,囡囡又小,確實不太合適。說起來還是我這個當爹爹的沒用,連給孩子買塊玉的錢都沒有。」

    趙世華一個月的俸銀是五兩銀子,對鄉下人來說,這已經是一筆巨款了,但在這縣城裡,也不過剛剛夠一家人的穿用罷了。要不是顧氏勤儉,又有顧家銀樓的分紅,家裡還不知道拮据成什麼樣子呢。

    第二天,顧宛娘就帶著安然去了顧家。去年冬天天氣特別冷,顧家二老身體都不太好,一直悶在屋子裡,聽說女兒帶著外孫女回來了,很是高興。

    顧宛娘讓在屋子裡服侍的兩個丫頭都出去,這才將那白玉扳指取出來遞給父親,跟他說了昨日霖哥非要將這扳指給安然當生辰賀禮的事。

    顧重山接過扳指像從前那樣摩挲了一陣,過了一會兒才遞還給顧宛娘道:「既然霖哥兒給了然姐兒,就給然姐兒帶著吧!霖哥兒是我孫子,然姐兒是我外孫女,在我心裡都是一樣的。」

    顧宛娘詫異地看了看父親,本來還想多說兩句,但是看著安然緊張的眼神,還以為她特別喜歡這個扳指,便點點頭收下了。

    顧宛娘跟趙世華說過今天要回娘家,因此母親留她們母女吃了飯再回去,她也沒有推遲,便帶著安然留了下來。

    午後陽光不錯,顧宛娘又和丫頭一起攙扶著二老到院子裡走走,活動活動身體。安然和雲哥兒在院子裡跑來跑去,不時傳來他們的笑聲,給兩位老人帶來不少溫馨快樂。

    傍晚的時候,顧宛娘才帶著安然回家,沒過多大會兒,趙安齊和顧少霖就回來了。隨後,趙安南和趙世華也先後到家了。

    飯後,趙世華忽然對顧宛娘道:「城外有座飛雪寺,據說香火非常旺盛,這個月觀音菩薩生日,你帶著囡囡跟文夫人一起去上香吧!」

    顧宛娘雖然有些詫異文夫人的邀約,但還是點頭應下。她沒出閣的時候,也常跟著娘親去寺裡上香。反而是到了趙家,因為附近沒有寺廟,反而再也沒去過。她想著,這個月觀音菩薩生日去一次,到六月菩薩成道日去一次,九月菩薩出家日再去一次,求菩薩保佑丈夫鄉試高中。

    晚上,安然躺在床上有些睡不著。今天她無意中聽到舅媽說周家因為周姨娘的事情一直針對顧家,這段時間關係鬧得很僵,顧家好幾處生意都受了影響。

    安然倒是不後悔自己拆穿了周姨娘,她只是覺得麻煩。我不犯人,人要犯我,實在很無奈。

    她也沒有別的辦法幫助舅舅,只能盡自己所能,多畫幾套漂亮的首飾來。正巧昨日見過其他銀樓的首飾,安然對自己的設計也有了新的看法。原來,未必所有顧客都喜歡新穎的,有些上了年紀的客人或許只喜歡傳統的首飾,對於這些顧客,她要做的就是將傳統的各類首飾稍作修改,既比原來的花樣精緻漂亮些,又投了那些顧客的喜好。

    如今二月早春,院子裡的辛夷花開了,安然便畫了一套以玉蘭為主的首飾。後來看到院子裡的麥冬,她又畫了一套以麥冬果為主題的首飾,將形狀單調的麥冬葉片做了各種彎曲處理,設計出好多種不同的造型。看著麥冬果這一套首飾,安然在旁邊註明,建議用紅藍寶石、水晶或珍珠製作效果更佳。

    過了五歲生日,顧宛娘對安然的女紅也嚴格起來。正好她每天都要繡屏風,就把安然拘在身邊,手把手地教她。

    安然在讀書認字畫畫上都有天分,幾乎是一學就會。可是,這樣的聰明勁兒在學女紅的時候就完全不管用了。

    安然學得那叫一個苦啊!十根手指頭至少八根都被繡花針刺到過。前世連顆扣子都沒有訂過的她覺得這實在不是人幹的活兒,那針也太細了,真不知道那些工匠是怎麼製作出來的。

    可是,看到顧宛娘繡出來的東西那樣精美鮮活,安然又很是羨慕。最後,她狠下心來,每當覺得累,每當被繡花針刺傷手指的時候就對自己說一遍:

    ——別人能做到的事情,為什麼你做不到?別人能堅持下去的事情,為什麼你不能堅持下去?你是爹爹和娘親最疼愛的女兒,是他們的驕傲,你不能給他們丟臉!

    心中堅定起來的安然進步很快,雖然繡出來的東西針腳粗糙,一個簡單的花草也繡得彎彎扭扭的,但至少不會再動不動就扎到手指頭了。

    那天,安然看到娘親打算繡那幅多子石榴戲貓圖,忽然又有了主意。

    「娘,您能不能將兔毛繡在這白貓身上?」

    顧宛娘細細一想,不由得雙眼發亮。這可是個好主意!

    兔毛很長,她繡的時候完全可以用繡線將一根根的兔毛繡在裡面,遠遠看去,可不就是毛茸茸的一團?這樣那貓看起來就更逼真了。

    這天晚上,顧宛娘將自己的想法跟趙世華說了,第三天,趙世華就給她帶回來一撮兔毛。不但有白的,還有些褐色的。於是,白貓也就成了花貓。只是,每一針都要壓一根兔毛,這速度就不知道慢了多少。

    當一個多月後這幅繡品繡完送到魏家去,魏家大太太讚不絕口,直歎這幅繡品可稱得上傳世珍品,價值千金。最後,魏家雖然沒有真的送上千金,卻送了一套價值幾百兩的紅寶石頭面。趙世華見了暗自感歎,自己一個大男人還不如妻子女兒能掙錢。女兒的畫加上妻子的繡工,堪稱一絕啊!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安然現在每五天去秦夫子那裡學畫,在國畫山水和工筆上也有不小的進步。秦夫子對她的悟性是讚不絕口,每次看到她交上去的作業都不住點頭,逢人便說趙師爺家的小公子是學畫的天才,將來必定自成一派流芳千古云云。

    錢銳還在縣學讀書,無意中聽到秦夫子誇讚安然的話,想起母親說的太聰明的孩子老天爺會收回去的話,忍不住找秦夫子深談了一次。

    秦夫子本來是不太相信這些的,但這種事情,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想了想,他便答應下來,只是對錢銳如此關心趙師爺家的公子有些奇怪。按說,這話錢銳來說不太合適。

    但自此後,秦夫子還真的謹守諾言,將自己對安然的喜愛之情悶在心裡,不管是當著安然還是當著別人的面,他再也不像從前那樣誇讚安然了,倒是把安然鬱悶得不行。

    安然忍不住反思:難道自己藏拙藏過了?可是師傅看起來明明是很滿意的呀!安然不知道,師傅因為不能明著誇讚她,可是把自己給悶壞了。

    很快,二月十九觀音菩薩聖誕日到了。一大早,文夫人就派馬車接了顧宛娘和安然一起出城,到了山下,大家從馬車上下來,安然才看到錢銳居然也在。

    錢銳對著安然溫和地笑笑,心中有千言萬語,卻不知該怎麼跟她說。他暗自歎息,或許娘親是對的,他們的年紀實在相差得太遠了。就算他願意等她長大,等她長大了會不會嫌棄他老了呢?可是,難得碰到這樣一個聰明可愛的小丫頭,唉……

    飛雪寺在半山腰上,卻是不能坐馬車,也不能乘轎,只能自己走上去的,不然就不虔誠了。

    這一行人大部分是女眷,順著彎彎曲曲的石階緩緩往上走,不大一會兒就累的氣喘吁吁了。安然人小,沒走一會兒,就覺得腿軟。

    錢銳上前兩步將她抱起來,說:「大哥哥抱你上去吧。你還是個孩子呢,菩薩不會怪你的。」

    安然本不想給這個調戲過自己的登徒子好臉色,但想著人家也是一片好心,且自己的身體不過還是個孩子,而最最重要的是,這山這麼高,她這麼兩條小短腿實在不知道能不能爬得上去,便自我開導給他這個賠罪的機會。

    顧宛娘見錢大人家的大公子居然抱著自己的女兒,心中略有些不安道:「怎好勞煩大少爺?囡囡還是給妾身抱吧!」

    錢銳不以為意道:「趙太太不必客氣。這小丫頭我喜歡得很,就當是我妹妹好了。」

    文氏看著兒子滿臉喜悅的樣子,暗自歎了口氣。這個兒子,也實在太讓她操心了。這麼小的丫頭,明明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孩子,就算聰明些,那也還是個孩子啊,他怎麼就能起那樣的心思?

    錢銳一面走路,一面低頭看著安然道:「怎麼不說話?真難得今天小嘴居然空了。零嘴吃完了?」

    安然惱怒地瞪他,她有那麼貪吃麼?

    「呵呵!」錢銳見安然一副氣惱的樣子,反而高興得很。他忽然從自己腰上取下一個荷包來遞給她道,「這是核桃仁,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

    安然氣呼呼地瞪著他,但一路上空著小嘴不說話不吃東西也很無聊是不是?糾結了一陣,她還是接過荷包摸出一塊來放進嘴裡。她是小孩子嘛,小孩子自然是擋不住食物的誘惑的,要是她嚴詞拒絕,就不像小孩子了。嗯,對,就是這樣!安然努力為自己的貪吃兼沒有氣節的行為開脫。

    「好吃嗎?」錢銳看著她鼓囊囊的小嘴,看著她那雙靈動的眼睛,真是怎麼看怎麼可愛。

    「嗯,嗯……」安然嘴巴不得空,只能用鼻子哼了兩聲。她眨了眨眼睛,想看他,又覺得不太好意思,所以只飛快地瞥了他一眼,又趕緊將目光轉開。

    錢銳見了,摟緊她又是一通笑,只覺心裡對她的喜愛之情越來越多。

    文氏看著兒子,暗自歎氣。

    顧宛娘也時刻注意著女兒,見錢銳似乎真的很喜歡自己的女兒,不覺有些詫異,轉而對文夫人笑道:「看不出來大少爺居然如此喜歡孩子,耐心還這樣好,以後一定是個好父親。對了,大少爺訂親了吧?看大少爺年紀也不小了,估計有些著急想當爹了。夫人可要抓緊,趕緊把大少奶奶娶回來。」

    文夫人尷尬地笑笑,帶著幾分憂慮道:「不瞞你說,這孩子真讓人操心。今年都十九了,對親事居然一點都不著急。給他說了好幾家的姑娘,他一個都看不上,我現在正托他姐姐在京裡幫他相看呢。好在今年年底我們老爺就要回京了,這次無論如何也得把婚事給他辦了。」

    顧宛娘笑著勸道:「夫人不用著急,現在許是緣分未到。等到了京城,不知道多少好姑娘等著大少爺挑呢!您就等著抱孫子吧!」

    文夫人面色古怪地看了看前面錢銳和他懷中的安然,苦笑著想,還孫子呢,要是真遂了他的心,訂了你家姑娘,我再等十年也抱不上孫子。

    約莫走了大半個時辰,一行人終於到了飛雪寺。

    同行的女眷除了安然,其餘人等都累得氣喘吁吁。文夫人扶著隨身的嬤嬤,其餘人等也一個個都扶著寺前的石桌椅和大樹喘氣。安然見已經到了,便對錢銳道:「到了,大少爺放我下來吧!謝謝大少爺。」

    錢銳抱著她不放,反而笑問:「那然姐兒打算怎麼謝我呢?」

    安然一愣,她說謝謝,不過是句客氣話,當時心裡其實並沒有多少謝意。但見到他如此問來,又想起他一番好意抱自己上山,還特意帶了零嘴給她,心裡愧疚之情應然而生,立時就湧出一股真摯的謝意來。

    安然不是不分好歹的人,既然想明白了,當即便對著錢銳甜甜一笑,語氣真誠地說道:「謝謝大哥哥。」

    雖然依然只有五個字,但其中的意味已經不同了。錢銳敏銳地感覺到她此刻對自己真誠的謝意,心裡忍不住就泛出些甜蜜來。他這才彎腰將她放到地上,又蹲下身來幫她整理好衣服,柔聲道:「等會兒大哥哥帶你去寺裡逛逛,好不好?」

    安然眨眨眼睛:「就囡囡和大哥哥兩個人嗎?」

    錢銳想了想道:「大哥哥想讓囡囡見一個人,囡囡不要害怕,大哥哥會陪著你的,好不好?」

    見人?在寺院裡,見什麼人?為什麼他要如此慎重地提出來?「是見大和尚嗎?」安然忽然心中一動,自己算是借屍還魂吧?會不會給大和尚看出來?記得以前看的穿越小說,似乎就有些得道高僧能看得出來。

    錢銳點點頭,笑道:「是飛雪寺的長老明鏡大師。明鏡大師佛法高深,我們請他給囡囡賜福好不好?」

    安然這才明白原來自己貌似赴了鴻門宴。見不見老和尚呢?這輪得到她做主嗎?但是說實話,她其實心裡並不怎麼擔心,她不是妖怪,沒有害過人,她相信如果那位佛法高深的大和尚真的能看穿她的話,應該也不會為難她吧?

    安然點點頭:「好。囡囡聽大哥哥的。」

    這時,文氏和顧宛娘也緩過氣來,招呼兩人進寺裡進香。

    今天是觀音菩薩聖誕日,來寺裡上香的人很多,其中絕大部分都是中低層的中年婦女,像文夫人這樣帶著好多僕從的富家太太也有不少,但像錢銳這樣的年輕男子就比較少見了。

    尚未走進寺裡,便能聞到空氣中一股清新的花香,舉目望去,目之所及,便是一樹樹雪白的櫻桃花。那掩映在櫻桃樹後面的廟宇反倒成了陪襯。

    「好多櫻桃花啊!」安然忍不住流口水,這要是再過兩個月,得長出多少櫻桃來啊!「娘親,我們以後每個月都來,好不好?」安然小跑兩步上前拉住了顧宛娘的手。

    顧宛娘正對文氏表達感激之意,感謝大少爺將自己的女兒抱上山來。聞言,她低頭溫柔地看了看女兒,含笑點頭道:「好,以後每個月娘都帶你來。」

    這時,走在後面的錢銳看著安然一雙靈動的眼睛不住地掃視著路邊的櫻桃花,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他知道,那小丫頭肯定是眼饞人家寺裡的櫻桃了。

    錢銳笑聲很輕,但安然還是聽到了。她扭頭看著錢銳眼睛裡一副明瞭的笑意,不由得又羞又怒。

    錢銳看小丫頭又要生氣了,趕緊上前兩步,略低著頭小聲對她道:「大哥哥知道,吃得很多才能夠長高的,所以大哥哥是不會笑話然姐兒想吃櫻桃的。」

    安然臉一紅,低下頭裝作沒聽到。

    文氏看著安然儼然一團孩子氣,而自己的兒子卻偏偏還喜歡得很的樣子,不由得暗自歎氣。

    飛雪寺文氏這幾年是經常來的,她帶著顧宛娘走在前面,輕車熟路地去了大雄寶殿給如來佛祖上香,而後才轉去觀音殿給觀音菩薩上香。

    安然前世沒有拜過佛,什麼都不懂。顧宛娘倒是懂一些,比如進門的時候先邁哪條腿都是有講究的,而後便是點香叩拜捐香油錢。安然沒注意娘親捐了多少香油錢,她只好奇地發現原來叩拜的時候,頭是真要磕到地上去才算的,跟自己前世見過的不一樣。前世安然見過的那些拜菩薩的人,好像只能算作揖,哪裡是叩拜呢?

    安然第一次誠心地拜菩薩,希望菩薩保佑一家人身體健康,保佑爹爹順利中舉。站起身的時候她才發現,錢銳居然也跪在她身邊的蒲團上,正向菩薩禱告呢,也不知道他求的是什麼。或許也是為了此次鄉試中舉?還是想求菩薩給他一個合心的媳婦兒?

    錢銳禱告叩拜完畢,起身的時候忽然對安然輕柔地笑了笑。安然永遠也不會想到,錢銳既沒有求菩薩保佑他中舉,也沒有求菩薩給他一個合心的妻子,而是求菩薩保佑一個叫做趙安然的小姑娘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長大。

    接著,文夫人便請顧宛娘跟她一起去後面給施主準備的禪房裡坐坐,休息一下。

    這時,錢銳忽然提出:「趙太太,我想帶著然姐兒去見見明鏡大師。」

    顧宛娘雖然搬來縣城不久,但還是聽過明鏡大師的大名。據說,明鏡大師是遠近聞名的高僧,經常雲遊在外,一般是不接見俗家居士的。

    文夫人見顧宛娘有些疑惑,便拉著顧宛娘的手輕輕笑道:「宛娘你不知道,我家老爺和明鏡大師是忘年交,所以我家銳哥兒和明鏡大師也熟。正好明鏡大師上個月才從京裡回來,請他給然姐看看也好。」

    顧宛娘聽到這裡,忙點頭。既然有這個機緣能見見大師,當然是好。

    錢銳帶著安然順著廊子往明鏡大師的禪房走去。一路上,廊子外面的小花園裡、路邊種的到處都是櫻桃,安然忍不住感歎:「這麼多櫻桃樹,要長多少櫻桃啊?等櫻桃紅了,大和尚小和尚會不會忙不過來?」

    錢銳忍不住笑道:「你放心,這可是飛雪寺每年春夏的一大收入,人家忙不過來也不會讓櫻桃壞掉的。」

    原來和尚是要把櫻桃拿出去賣錢的啊!安然暗自歎氣。那她下個月下下個月還要不要鼓動娘親來上香禮佛呢?哎,其實她最喜歡的水果就是櫻桃了,可惜這水果成熟期太短,每年都吃不夠。後來有那種從外地運來的,耐儲存的櫻桃,顏色更深,味道更甜,安然卻不喜歡。來到這裡已經是第三個春天了,她也只能在夢裡對著櫻桃流口水。

    「到了。」

    安然還對著櫻桃樹流口水,忽然聽到錢銳的話,這才發現已經到了一間禪房門口。

    「明鏡大師,晚輩錢銳,晚輩帶趙姑娘來了。」

    錢銳的聲音很是恭敬,讓安然也不得不慎重起來。

    屋子裡很安靜,但沒過一會兒就聽到一個慈祥的聲音帶著幾分悠然道:「二位施主請進。」

    錢銳這才推開門,牽著安然的手走了進去。

    走進禪房裡,安然便聞到一股熟悉的茶香。

    「好香!」這才是真正的茶啊!茶裡面煮了蔥姜橘皮什麼的那還叫茶麼?安然看著明鏡大師身前茶几上的正散發著裊裊茶香的一壺清茶,立即跑了過去,眼巴巴地望著他。

    明鏡大師眉毛鬍子都花白了,但臉上沒有老人斑,從皮膚和皺紋上看,年紀應該不算很大,安然估摸著最多不過六十歲左右。

    「呵呵!」明鏡大師捋著鬍子含笑看著安然,用一個木夾子將茶盤裡倒扣著的茶杯取出一個來,給她倒了一杯,抬手道,「難得施主小小年紀就知道好茶。小施主請!」

    安然只覺得他慈眉善目,一看就是個好心的老爺爺。她斂衽一禮謝過大師,這才欣喜地雙手捧起茶杯,先是微微瞇著眼睛聞了聞茶香,而後才湊到嘴邊,輕輕喝了一小口。而後,她似乎深深吸了口氣,回味了一番,才捧起茶杯又喝了第二口。

    明鏡大師含笑看著安然,輕輕頷首,又招呼跟進來的錢銳坐下,也給他倒了一杯茶,道:「這是京城新近流行的清茶,敏之你也嘗嘗。」

    錢銳謝過大師,盤腿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微蹙眉道:「這也太淡了,什麼味兒都沒有,難怪叫清茶。」

    明鏡大師微微搖頭,笑而不答,反而轉頭問安然道:「看來倒是小施主懂得品茶。小施主可否告訴老衲,這茶味道如何?」

    安然看了看明鏡大師,又看了看蹙眉的錢銳,略遲疑了一下才道:「大師,我喜歡這個清淡的味道。聞起來很香,剛剛喝的時候有點苦,但是回味清香,還有一絲甘甜。以前吃的茶羹加了很多東西,掩蓋了這種清香,我不喜歡。」

    明鏡大師點點頭,說:「是啊!這才是茶的本味。以前加蔥姜、加紅棗、加橘皮、加薄荷、加鹽,不管加了什麼,都不是茶本身的味道了。直到喝了這清茶,老衲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茶。敏之你可以回去找你父親問問,這竇氏清茶,你要是品出味兒來了,以前的茶羹你就再也喝不下去了。」

    錢銳點點頭,看了看安然,便又帶著幾分急切望著明鏡大師道:「大師,請您幫趙姑娘看看。」

    明鏡大師笑著對安然點點頭,伸手將她招到身邊,細細看了她的五官,又拉起她的手看了手相,這才含笑點頭道:「是個有福氣的孩子,必會平安長大的。」接著,他頓了一下,又對安然道,「小施主,老衲想請令尊閒暇時來此品茶,如何?」

    安然心中詫異,面上卻半點不顯,只笑嘻嘻地回道:「大師有請,爹爹一定會覺得非常榮幸的。這茶真好喝。」

    聽到這裡,錢銳已經是滿面驚喜,這才有了心情品茶。也不知道是心情變了還是怎麼的,同樣的茶,他如今喝來卻覺得味道大不相同。就像安然說的,聞起來香味清爽就讓人心裡舒坦,雖然剛剛入口有點苦澀,但回味卻清香,甚至還有絲回甘。果然是比從前加了其他東西的茶羹好喝。

    「對了,大師,上次家父帶回來的那首詩,可是發明這清茶的人所作?」

    明鏡大師搖搖頭,帶著幾分神秘道:「這清茶原本叫做竇氏清茶,是八十多年前竇氏無忌公子發明的,只是後來太宗朝時武帝嚴厲打擊竇氏一族,連民間談論都被禁止,現在知道的人已經很少了。要不是三皇子從內書房中無意發現竇氏清茶的記載,令人炒製成功,這麼好的茶,也不知道還要蒙塵多久。至於那首寶塔詩,也是隨著清茶一起出現的,估計多半是那位驚才絕艷的三皇子所作吧!」

    竇氏清茶?無忌公子?錢銳心裡不由得好生好奇。對了,還有那位三皇子,竟然連明鏡大師也說他驚才絕艷麼?不知道究竟是何等的風流人物,今年年底去京城也不知道能不能見上一面。

    安然聽到這裡,不禁恍然大悟。原來,之前的那位穿越同胞不是太宗武帝,而是那位竇無忌公子。可惜的是,這位無忌公子估計太愛出風頭了一點,被皇家猜忌,不但害得整個竇氏一族覆滅,最後竟然連民間談論都被禁止,可以想像當初武帝對竇氏一族的打壓有多麼徹底。那麼現在的三皇子,出的風頭會不會太大了一點呢?而她,以後是不是要更加小心些?

    嗯,她還是老老實實當個有點小聰明的小孩子吧!

    明鏡大師意味深長地看了安然一眼,等她喝完第二杯茶時才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淺淺地喝了一口道:「時辰不早了,敏之送這位小施主去客房用些點心吧。等會兒用了齋飯,不妨看看櫻花再走。對了,等櫻桃紅了,小施主不妨上山陪老衲喝喝茶,嘗一嘗飛雪寺的櫻桃。」

    「真的嗎?大師請我吃櫻桃?」安然放下茶杯,興奮地抬起頭來望著明鏡大師,連連點頭道,「好啊,好啊,囡囡喜歡吃櫻桃!囡囡很高興能陪大師喝茶。」

    錢銳不覺莞爾,起身對著明鏡大師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多謝大師。」

    安然含笑再次對明鏡大師行了一禮,而後才轉身興高采烈地跟著錢銳離開。

    錢銳將安然送回文氏和顧宛娘所在的客房裡,讓人端了點心給她,而後便又匆匆返回去找明鏡大師去了。

    明鏡大師看著錢銳去而復返,含笑道:「敏之何必如此著急?老衲原以為著急的也會是你父親。」

    錢銳面色微紅,但隨即他便對著明鏡大師深深鞠了一躬道:「還請大師明言。」

    明鏡大師笑著搖搖頭道:「那位小施主的命數已經改了。敏之可以不必擔心了。」

    「那,那她與我二弟的親事……」

    「這個嘛,老衲會與你父親詳談的。」

    「大師不能告訴晚輩嗎?」

    明鏡大師詫異地看了錢銳一眼,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這才慢悠悠地道:「從那丫頭的面相看,乃是大富大貴旺父兄家族之相。但是配你二弟,卻不太妥當。」

    「是麼?」錢銳也不知道自己聽到明鏡大師這句話心裡湧現出來的到底是不是驚喜。聽到那丫頭命好,他高興,聽到二弟和她不合適,他也忍不住高興。但他第二個高興也只高興了這麼一會兒就到頭了,因為明鏡大師繼續說道:「那位小施主在姻緣上只怕有些坎坷。非是王侯,均非良配。」

    「啊?」錢銳震驚了。非是王侯,均非良配?那麼說,自己也沒有機會了?不,那丫頭不是還小嗎?他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的。爹爹不是說如今邊關不穩?他自幼習武,又看過不少兵書,不如棄筆從戎……要封侯,還得從戰功上下手!

    錢銳幾乎立即就下定了決心。她若一生平順幸福安康倒也罷了,既然她姻緣坎坷,他就一定要竭盡全力護她周全!

    明鏡大師看著錢銳神色不斷變幻,最後淡笑頷首道:「天生的命數都能更改,一切皆有可能。就好比敏之你,以後封侯拜相也未嘗沒有可能。」

    他有可能封侯拜相?錢銳再次謝過明鏡大師,面帶憧憬滿心喜悅地回去了。

    從飛雪寺回來,安然便將明鏡大師的話帶給了爹爹。

    趙世華也聽過明鏡大師的大名,知道是遠近聞名的得道高僧,又聽女兒說起那茶是如何的清香爽口與眾不同,自然也很嚮往,幾日後就趁著沐休的假期去了飛雪寺。

    可是,等他回來,安然卻沒有在他臉上看到多少喜色,反而一副心情沉重的樣子,好在這樣的情緒沒有持續多久,第二天就恢復如常了。

    卻說錢銳將明鏡大師的話帶給父親,只是「無意中」省略了一句話,只說安然有旺家旺族之命,但與二弟錢寧卻不太合適。錢鵬陽聽得將信將疑,心中疑惑不已。

    如果那丫頭早夭的命格已經改了,又有旺家旺族之命,他自然是想要給兒子訂下來的。但大師又為何說與寧兒不合適?

    晚上,錢鵬陽將兒子的話跟文氏說起,文氏只當錢銳還沒死心才有意如此說,卻又不敢將實情告訴丈夫,也只能勸他親自去找明鏡大師好好問問清楚。錢鵬陽深以為然,兩天以後就找了個機會去了飛雪寺。

    明鏡大師泡了好茶請錢鵬陽品嚐。

    錢鵬陽喝了茶,與明鏡大師一邊下棋,一邊疑惑地問道:「大師可是說那丫頭是面相極好,是旺家之相,卻又和我家寧哥兒不相配?」

    明鏡大師按下一顆白子,淡淡一笑道:「大人可是不信老衲的相面之術?」

    錢鵬陽微微皺眉,在白子左側按下一顆黑子,這才回道:「倒不是不相信大師,只是心裡疑惑。我家寧哥兒大師也是見過的,雖然頑劣了些,卻也是個聰明孝順的孩子,不知為何說他和那丫頭不配?」

    明鏡大師呵呵一笑道:「想是敏之回去忘了一句話。」

    「哦?大師還說了什麼?」錢鵬陽心中想不到兒子會「故意」遺忘一句半句話,他只當錢銳是真的沒注意。

    明鏡大師明知道錢鵬陽著急,卻不慌不忙地下了一顆棋子才緩緩開口道:「那位小施主確實是大富大貴之相,堪配王侯,甚至……也是為此,大人家的二公子命格卻是壓不住她的,若真成了親,反倒不好。倒是大公子,倒還有幾分可能。」

    「大富大貴,堪配王侯?」錢鵬陽著實震驚了一下。他一直看好趙世華,卻無論如何想不到趙家居然有那樣大的福運。若那丫頭將來真的嫁入王侯之家,趙世華這個父親必定也會身居高位。

    錢鵬陽因為大師說自己的次子配不上那丫頭而心中微微有些不喜,但隨後又怔住了。大師說銳兒倒有幾分可能?大師的意思是說,銳兒今後甚至可能封侯?這,這怎麼可能?

    錢鵬陽驚喜地看著明鏡大師,急切地問道:「大師,您也不是第一次見銳兒了,怎麼之前從未聽您提起過?」

    明鏡大師放下棋子,呵呵笑了幾聲,這才道:「之前確實沒有任何跡象。但前幾日敏之過來,我看他面相已經有變,應該跟那丫頭有關吧!那丫頭福緣深厚,能惠及父兄家族以及身邊之人。大少爺這段時間應該是跟那丫頭有過接觸,是以命格才有所轉變。」

    錢鵬陽從飛雪寺回來,將長子叫過來細細看了一遍,卻什麼都看不出來。他回到後院,將明鏡大師的話悄悄告訴了文氏,文氏更是吃驚。難道自己的兒子因為想娶那小丫頭,竟然有了封侯之相?可是封侯哪裡是那麼容易的?本朝只有軍功才能封侯的,難道兒子竟然會棄文從武?想到當兵,想到軍功,文氏又開始揪心了。雖然兒子從小就跟著師傅練武強身,但打仗那也太危險了……

    文氏半信半疑,但心中到底還是喜悅居多。她的兒子,有望封侯呢!

    「夫人,你看,既然寧兒跟那丫頭不合適,不如我們將四弟家的容姐兒說給齊哥兒如何?」錢鵬陽想著,既然那丫頭有那樣大的造化,自然要早早拉攏比較好。

    文氏立即搖頭,歎息道:「晚了。我聽說齊哥兒已經跟顧家的丫頭訂了親了。」

    「哦?顧家?」錢鵬陽歎了口氣道,「一個商戶,實在可惜了。我看齊哥兒那孩子將來也是個出息的。」

    第二天,錢銳等父親上衙之後,沒有去急著縣學,反而又湊到文氏跟前,小心翼翼地問詢道:「娘,爹跟您說了吧?二弟和那丫頭不合適。」

    文氏輕輕歎息一聲,點了點頭。

    錢銳又道:「可是大師說,我和那丫頭倒是可以的……」

    文氏臉色一變,怒斥道:「胡鬧!娘跟你說過,這不可能!」

    「娘,您不就是晚一點抱孫子嗎?其他也沒什麼。人家四十多歲生兒子的多了去了,您生二弟時,爹爹不也三十多歲了嗎?我就是等那丫頭長大,也還不到三十歲,不會讓您沒孫子抱的,娘……」

    文氏打斷錢銳的話道:「我說了,不、可、能!你死了這個心吧!我已經去信讓你姐姐在京裡幫你相一門好親事,等年底我們回京,就幫你們把親事訂下,明年開了春就可以辦喜事了。」

    「娘,您為什麼就不能成全兒子?」錢銳跪在地上抱住文氏的腿不放。他想不明白,向來疼愛自己的娘為什麼不答應。不就是晚一點成婚生孩子麼?錢家子嗣繁茂,也不差他生的兒子。再說了,他不是還有弟弟嘛!

    錢銳不想娶一個不認識的女人過一輩子,而且那些所謂的大家閨秀他也不是沒見過,一個個都假模假樣的,哪有那小丫頭可愛?娘覺得那丫頭太小了不好,他倒是覺得年紀小才好,自己喜歡什麼樣的,就養成什麼樣的,多好?

    「銳兒,不是娘不肯成全你,而是你們真的不合適。你想想,你整整大了那丫頭十四歲,以你的年紀,都可以當她的爹了。別說娘不同意,你爹不同意,就是趙家,也肯定不會答應的!」

    「要是趙家同意呢?」錢銳追問道。

    文氏想著老爺畢竟對趙家有恩,要是兒子真的提出想娶那丫頭,趙師爺多半會看在老爺的面上答應下來。因此,這話她可不能應。若那丫頭所謂的堪配王侯,指的是等自己的兒子將來戰功封侯,那兩家聯姻可就沒意思了。

    「好了,你不用說了,不管你說什麼,娘都是不會答應的!娘三年之內就要抱孫子,你就老老實實等著當新郎官吧!」文氏板下臉來,起身拂袖而去。這兩個兒子,可真不讓她省心。

    ……

    錢銳在文氏這條路上走不通,只好湊到父親身邊去想辦法。他先提起安然大富大貴旺父兄家族的面相,而後才委婉地表示,他們錢家應該抓住趙家還未發達的機會,讓兩家的關係更密切才好。當然,這最好的辦法就莫過於聯姻了。聯姻以後,兩個家族的命運就連在一起了,福禍與共,想拆都拆不開。

    錢鵬陽看兒子說得頭頭是道,心中欣慰,認為兒子長大了,也懂得考慮經營人脈了。要知道,在官場上,人脈比能力更重要。

    錢鵬陽歎道:「聯姻,爹也不是沒想過。但明鏡大師說了,你弟弟跟那丫頭不合適,趙家的齊哥兒又已經與顧家訂親了。還能如何?」

    錢銳很想提提自己,但想著連娘親都堅決反對,爹這裡這怕更不容易答應,於是暫且壓下心中的盤算,忽然想到:「對了,爹,趙師爺不是還有個侄兒在縣學裡讀書麼?好像叫安南的,據說他是由趙師爺親自啟蒙的,兒子也在縣學見過幾次,人品學問都不錯。我看配三妹妹,倒也不錯。」

    錢鵬陽一聽就動了心。「哦?那孩子多大了?」

    「看樣子,約莫十三四歲。」

    「這年紀,稍微小了點。而且,趙家大房不過是鄉下種地的,這門第也太低了些……」錢鵬陽沉吟了一下,細細掂量著趙安南的份量。

    錢銳一看父親這樣子,就知道此事還有幾分希望,便勸道:「若以趙家現在的情況,那趙安南自然是配不上三妹妹。但趙家不是很快就要發達了嗎?三妹妹是庶出,要找一門合適的婚事也不容易。若配了趙家這樣的寒門小戶,趙家自然得將她當菩薩一樣供著。只要那趙安南真有本事,以後說不得也可以給三妹妹掙個誥命回來。至於年齡,也不過相差一兩歲,兒子倒是覺得沒什麼。倒是人才人品更重要些,爹爹可以親自見見人,給妹妹把把關才好。」

    錢鵬陽點點頭,想了想道:「這樣,等今年鄉試過後再說吧!如果趙師爺順利中舉,只要那趙安南不是太差,我就將穎兒許配給他。」

    錢銳說動了父親,心裡很高興。若此事真的成了,以後他去趙家也就可以名正言順了。

    晚上,錢鵬陽和文氏說起自己的打算,文氏也沒有意見,畢竟錢穎不是她親生的。既然錢鵬陽要做主,只要不是太離譜,她這個嫡母就沒有反對的理由。但兒子的心思,她遲疑了一夜也沒有告訴錢鵬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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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v了,哈哈。感謝今天給俺送鑽的aya108親親和昨天給俺送花的xtatj親親。

    感謝親親kelly是笨蛋的意見,箏將櫻花和櫻桃花修改過來了。因為古代櫻花多為單瓣,和櫻桃往往區分不清楚,而櫻桃花開了有時候也叫做櫻花的,箏之前沒有注意,直接就這樣寫了,看了親的意見,覺得古人可以犯錯誤,但女主作為穿越女,不應該犯這樣的錯誤,趕緊修改了。再次感謝大家的支持和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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