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電影界,午夜場試映是對電影主創人員最嚴峻的考驗,不同於圈內好友、院線基團小範圍放映聽取意見,而是邀請職業影評人、主流媒體記者、資深影迷和閱片無數又性格耿直的觀眾,在電影正式公映前,針對市場、對觀眾對影片質量最後的測試。
很多業內的電影人將午夜場比喻成科舉大典,「十年寒窗」苦讀,歷經千辛萬苦攝制完成,有些人名列狀元、探花、解元,享受票房全線飄紅,大紅大紫,有些人名落孫山,遭受影迷漫罵、大打出手,被打擊的體無完膚,甚至從此不再提電影兩字。
對於午夜場,業內人是又愛又恨,愛午夜場的直言不諱,你可以通過觀眾的反應直接看到自己的電影是否迎合了主流市場,是否具備商業性、娛樂性,可以從中找到影片的不足和硬傷進行修改、補拍,重新投入市場。
恨午夜場的殘酷無情,一旦影片內容乏味無趣,觀眾們就會感覺自己被糊弄,被侮辱,文明點的一句話不說半場走人,情緒激烈點的會大罵幾句或幫忙倒喝彩,至於影片導致觀眾情緒失控,進而升級到全武行,那只能怪導演編劇自討沒趣,得罪誰不行,非要得罪觀眾。
即便是電影人對午夜場又愛又恨,也從沒有人提出過廢除午夜場制度,因為對大部分電影人來說,午夜場就是一塊試金石,是檢驗影片票房、口碑的最後防線。
所以即便是穿越者的周文。在面對已經根深蒂固的午夜場規矩面前,也得乖乖跟著新藝城幾位大佬提前趕到新藝城寫字樓下的麗聲戲院,接受「科舉考試」。
走進麗聲戲院後,黃白鳴對周文笑著說:「阿文,你不用緊張的,我們新藝城之友在圈裡還是口碑不錯的,即便是他們感覺影片不符合口味。也不會做出過激的事情。」
新藝城之友是新藝城的強勁後援,是當年黃白鳴親自組成的一眾「商業眼光」獨特,又具有影響力的影迷。成員最高的時候達到了兩萬人次,成員包學生、工廠工人、在職白領等等,他們是新藝城的鐵桿死忠。但凡新藝城的電影上映,他們就會帶動朋友、同學、同事來看,對影片宣傳、票房大戰發揮光和熱,曾經有人戲說:新藝城能在嘉禾、邵氏稱霸的時代快速上位,新藝城之友功不可沒,足見新藝城之友強大的宣傳力量。
「我到是沒有什麼好緊張的。」周文無所謂的聳聳肩,將目光轉移到陸續進場的觀眾身上,很快他就發現這些觀眾有些不同,有些人拿著筆和紙,有些人帶著錄音機。他們或端坐或閉目養神,或竊竊私語,或大嚼甘蔗。
黃白鳴察覺後,笑吟吟的對周文說:「這些帶筆紙、錄音機的都是新藝城之友的小組負責人,他們負責記錄影片的商業要點。並在影片結束後,將影片的搞笑點、橋段、娛樂節奏、不足的地方提交給我們,一般來說,他們不僅出席新藝城旗下的影片上映,嘉禾、德寶的電影試映,他們也會過去。然後把人家電影的長處告訴我們,我們再適當的進行加工、創新。」
看到周文那詫異的眼神,黃白鳴頗有些得意的笑笑道:「怎麼,用這種眼神看我是什麼意思,難道你認為我們的做法不對?」
周文搖搖頭說:「不是不對,只是感覺你們不是在搞電影,而更像打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連商業間諜都派上了,呵呵。」
「以前你不做老闆肯定沒有接觸過這方面的東西,其實商場本就是戰場,為了戰勝對手使盡各種手段,你今天好像沒有準備紅包把?」黃白鳴問道。
「紅包?」周文目瞪口呆,說:「我準備紅包做什麼?」
「一看你就是太單純了,紅包是給那些職業影評人的潤筆費。」黃白鳴歎口氣說:「好在我提前給你準備好了,阿文,我知道你在電影方面有天賦,但是開公司做生意,有時候得圓滑些,特別是現在跟嘉禾斗暑期檔,有些小手段還是會發揮作用的。」
「呃?」周文啞然,沒想到一個簡簡單單的午夜場試映,竟然包含了這麼多聞所未聞的內幕。
「你別不服氣,這是做電影人和做老闆最大的區別。」今天不知道為什麼,黃白鳴表現的非常熱情,甚至把多年來的經驗抖摟出來,而最後這句做電影人和做老闆的最大區別,著實讓周文驚訝不已。
周文皺眉想了想後,對黃白鳴說:「鳴哥,你把紅包都給我。」
「做什麼?」黃白鳴一夥問道。
「難得你今天發善心給我普及了一番做老闆的規矩,我這個剛上任的老闆哪能錯過大好的機會,等電影試映結束後,你帶著我和幾位職業影評人見見面,我親自把紅包交過去豈不是更好?」
「這樣不好吧,我們送紅包從來不親自出面的,找個可靠的人偷偷塞過去,免得大家都尷尬嘛。」黃白鳴說。
「統統給我就行了。」周文說話的同時已經對黃白鳴動手動腳,半分鐘不到從他身上搜出五六個紅包,藉著影院的燈光一看,裡面多則五六千港元,少則一千港元。
黃白鳴見周文拿了紅包後直接塞進了褲兜裡,頓時哭笑不得道:「阿文,你好歹也是個老闆嘛,親自出面影響不好的,萬一傳出去」
周文呵呵一笑說:「我才懶得慣那幫影評人毛病呢,紅包我幫你收著,等試映完畢後權當請大家吃宵夜了。」
「你,你不是開玩笑吧,會壞掉規矩的。」黃白鳴聞言急道:「要知道他們在影迷心目中地位很高,如果他們把影片寫成爛片的話,觀眾會被誤導的,到時候票房也會受到影響。」
「那是你們的規矩,不是我的規矩。」周文聳肩笑道說:「塞紅包無非討個好口碑,通過職業影評人的文章起到宣傳作用,我認為只要宣傳推廣到位,讓影迷們充分認識到影片的噱頭,完全不用搞這些下作的手段。」
「但是觀眾被誤導怎麼辦?」黃白鳴極力堅持自己的見解:「就像昨天報紙上的爆料一樣,他們將你的預告片曲解成一部能夠帶壞學生,誤導學生走上歧途的犯罪電影,足以說明有人在背後搗鬼,難道你一點都不著急嗎?」
「你不認為這也是一種宣傳嗎?」周文輕輕一笑說。
黃白鳴搖搖頭,他可不認為這是宣傳,相反,正是因為看了昨天的報紙後,他才擔心不已,畢竟影片定位的消費群體是學生,學生沒有足夠的經濟來源只能向父母要錢買電影票,但如果這部電影被媒體報刊披露是內容不健康,有教唆孩子犯罪趨向,大多數市民絕對不會給孩子們購買電影票。
最主要的觀眾都沒有了,影片上映的時候去哪找支持者?所以黃白鳴今天帶著紅包過來一方面是為周文做科普知識,另外一方面也是想讓那些職業影評人,盡量將《情逢敵手2》內容寫的健康點,陽光點,以此扭轉不利影響。
哪知周文一上來就把紅包搶走,瞅那個架勢絲毫不想給影評人,這可急壞了黃白鳴。
「稍安勿躁吧,反正等會觀眾就能通過劇情確定是否有教唆犯罪的傾向。」周文拍拍黃白鳴的肩膀,一副氣定神閒的表情:「說到底,現在圈裡人把宣傳工作看的太簡單了,宣傳包裝並不是出席幾個活動,和影迷見面會,搞預告片那麼單薄的,應該圍繞影片形成一種文化氛圍,讓市民們都參與進來。」
「你是不是說那個什麼舞出人生的選秀?」黃白鳴說道:「不可否認,那個選秀節目創意非常好,但是你的預告片卻弄巧成拙,被人拿住了把柄,哎,真不知道你要搞什麼。」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被人抓了把柄曲解又如何,他們低谷了年輕人的叛逆心裡,這部電影本來就是給年輕人看的,我相信他們看過之後會有很多的收穫。」周文自信滿滿。
這時候影院裡的觀眾陸續到場,當燈光暗淡下來之後,影院內一片寂靜,大銀幕上,周氏影業簡單而樸素的的logo漸漸淡去,在一陣悠揚古典的音樂聲中,一群身穿緊身衣的年輕男女正在跳著芭蕾舞,給人一種很高雅的感覺。
畫面緊接著切換到另外一所學校,與古典高雅充滿藝術氣息相比,這兒的校園文化簡直就是地獄,校門口幾個學生被人堵住收取保護費,廁所裡正在上演一幕圍毆事件,校長辦公室內,一位剛來實習的教師鼻青臉腫的向校長遞交辭職信,一幕幕畫面通過長鏡頭展現給觀眾,將兩個極端校園文化背景彰顯的淋漓盡致。
也許大家對所謂的藝術學院抱有一定的懷疑態度,因為他們都知道在香港沒有這樣好的學校,哪怕是所謂的英國貴族學校也未必有如此濃郁的藝術氛圍,相反,後面那所充滿暴力的學校,卻在香港比比皆是。
「周文到底想搞什麼?」職業影評人石琦喃喃自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