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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章 文 / 魯班尺

    月湖像是個彎彎的月亮,靜靜的躺在鬼谷洞峭壁之下,終日裡霧氣靄靄,人跡罕至。

    寒生站在岸邊,見水質極為清澈,探之冰涼刺骨,抬頭望去,水源來自千仞峭壁之上的鬼谷洞,飛瀑而下,未及水面,早已散成霧狀。

    「你看,這岸邊淤泥內可見蚌殼碎片,湖中肯定有大蚌,待婆婆下水摸幾個上來。」老婆婆興致勃勃的說道。

    寒生忙阻止道:「婆婆年歲大了,還是晚輩下去吧。」說罷已經動手除去衣衫,只穿著條短褲,便向水中走去。

    老婆婆暗自點頭,這青年人品行不錯。

    一下到水裡,一股寒氣襲來,渾身上下頓時生出無數個雞皮疙瘩來,連牙齒也都「咯咯」作響。

    寒生小時也經常下塘洗澡,江南水多,不會戲水的人很少。

    寒生深吸了一口氣,潛入了水中,睜開眼睛望去,清澈的水底長滿了水草,撥開了水草,驀地發現水底竟有厚厚的一層骷髏頭,寒生嚇了一跳,一口水嗆下,頭都暈乎起來了。

    定睛細看,骷髏頭的形狀並非是人類的,尤其是牙齒像是一種齧齒類動物,奇怪之極,這下面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呢?寒生閉不住氣了,準備向水面浮起。

    「噗通」一聲,水面彷彿濺起了水花,緊接著一個白色的物體晃晃悠悠的沉了下來,仔細一瞧,又是一隻骷髏頭。

    寒生「呼」的一聲躍上水面,深深地喘了幾口氣,四面望去,皆是白茫茫的水汽,看不到人影,白茫茫之中也看不到婆婆在哪一邊。他輕輕地踩著水,耳朵注意聽,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動靜,月湖果然有些靈異蹊蹺。

    寒生深吸後再次潛到了水底,這次有所發現了,一隻巨大的河蚌插在了淤泥中,狹長的背脊自泥中裸露了出來。寒生游過去,雙手抓住那尖峭的蚌背,左右晃動著,然後雙手沿著蚌殼兩側插下去,慢慢的從淤泥中拔出巨蚌。

    巨蚌約有臉盆大小,起碼存活有百年以上,寒生兩隻手抱緊那蚌,然後雙腳猛蹬水底,身體晃悠著終於浮上了水面。

    「婆婆,你在哪邊?」寒生叫喊起來。

    「我在這邊……」右側傳來婆婆的應聲。

    寒生奮力的抱著巨蚌朝右側游去,最後終於爬上了岸,扔下巨蚌,渾身已經冰得直打顫哆嗦,話都說不出來了。

    婆婆一見忙遞給寒生衣服,七手八腳幫他穿上,心疼的嘴裡嘟囔著。

    寒生緩過勁兒來後,第一句話就問道:「婆婆,水底有好多好多的骷髏頭……」

    老婆婆點點頭說道:「都是這老東西啃的。」

    「什麼老東西?」寒生詫異的問道。

    「湘西老叟。」婆婆答道。

    「啊……湘西老叟他……不是人?」寒生驚愕之極。

    「我們回去吧。」老婆婆陰沉著臉說道,輕輕抓起巨蚌扔進身後的背簍裡。

    寒生見此也不好再多問什麼了,只得跟著老婆婆沿著來路返回,消失在了白茫茫的霧中。

    不一會兒,月湖岸邊的迷霧中,互相攙扶著走來了兩個人,只聽得其中一人說道:「師妹,我實在是走不動了,這裡就是月湖了,當年我和師父來見湘西老叟就是在這月湖的岸邊上。」

    另一個聲音道:「道兄,這裡大霧瀰漫,人煙罕至,到哪兒去找寒生他們呢?」

    這兩人正是吳道明和無名師太。

    自從離開了桃花源後,他倆一路西行,風餐露宿,沿途欣賞湘西的原始風光,翻越了雪峰山以後,吳道明感覺到毒發了,先是自尾閭穴麻木,逐漸的發展到了腰椎,後來整個腰臀都沒了知覺。

    師太的症狀要輕些,感覺是和吳道明一樣,這說明他倆中的是同一種毒。至於為什麼師太會輕些,他倆心裡也都明白,一是原本師太的武功就高出吳道明許多,二來兩人雖然都以破身,但是男人必定付出要多些,這個道理民間百姓都是清楚的,因此老頭活不過老太,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

    兩人憑著多年的武功底子,硬是撐到了天門山,因為是自雪峰山而來,走的是另外的一條路,所以竟徑直來到了月湖,鬼谷洞的峭壁下。

    世上事,往往難遂人願,如果兩人能夠早來到一會兒,就正好與寒生相遇。

    此刻,吳道明虛弱的坐在了岸邊,師太強撐著,挨著道兄坐下,抓過吳道明的手,輕輕地摩挲著,眼眶充盈著淚水。

    吳道明帶著歉疚的說道:「師妹,是我害了你,是我領你走上了這條絕路,我很抱歉。」

    師太莞爾一笑,柔聲道:「道兄,小妹心甘情願,是道兄給了我機會,嘗試到了另外一種人生,你我今番遭此劫難,就是上天在懲罰我們,若是就此死去,小妹問心無悔。」說罷將頭輕輕地靠在了吳道明的肩上。

    吳道明心中一熱,頓時千般愛憐湧上心頭,想自己縱橫江湖數十年,經歷過多少風雨,虛度了大半生光陰,臨了遇見了自己的另一半,卻又要共赴黃泉,實在是於心不甘啊。

    「師妹,你還可以走得動,不要管我啦,我們倆在這裡只有死路一條,你繼續尋找寒生吧,這樣,師妹你還有一線生機,你若得以生還,請你再到這月湖邊上來,將我火化,骨灰送到香港,地址是香港島半山道911號別墅,作為我的妻子,你將享有那棟房子,另外,我還有些存款,大約有兩千多萬港元,存在渣打銀行,密碼是……」吳道明一邊說著,心一酸竟然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師太打斷了他的話,柔聲說道:「道兄,小妹我哪兒都不去,就與道兄你坐在這月湖邊上,挨得一天便是一天,挨得一夜便是一夜,天地朗朗,日月循環,生死又何懼?」

    吳道明心下感動,無語凝咽,兩人就這麼相依偎著,一直到月上東山,霧靄散去。

    寒生和老婆婆回到了山坡上的吊腳樓,老遠就聞到了一股郁馥的酒香。

    樓上,劉今墨仍舊和老祖在品著酒,沈才華在劉今墨懷裡早就已經睡著了。

    寒生幫助老婆婆卸下背簍,取出那只巨蚌放在了樓板上。

    巨蚌緊閉著淺綠色的蚌殼,殼上除了一圈圈的年輪外,依稀看得見雲彩般的花紋圖案。

    「需要破開蚌殼,放到水裡煮開或利刃刨開均可。」寒生對老婆婆說道。

    老祖笑呵呵的走了過來,說道:「小影啊,我來幫你搞開它。」說罷,輕飄飄的拍出一掌,擊在了蚌殼上。

    不一會兒,那巨蚌緊閉著的雙殼竟自行慢慢的張開了,裡面的蚌肉表面一層寒霜。

    劉今墨心中暗自喝彩,「無影陰掌」果然是武林絕學,巨蚌瞬間被掌中寒氣凍死,蚌殼絲毫未損。

    「小影啊,你知道他是誰麼?」老祖指著劉今墨說道,不等小影回答,便又迫不及待的接著說下去,「他的師父就是你的哥哥梅一影。」

    老婆婆一愣,身子晃了晃,瞪大了眼睛,說道:「你知道我哥哥?他人在哪兒?」

    劉今墨點頭道:「梅一影是我的師父,湘西鳳凰城人士,已經故去三十多年了。」

    老婆婆怔了怔,忽然張嘴「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老祖急忙攙扶住她,輕輕地替她揩拭著眼角的淚水,讓她坐在了床上,然後招呼劉今墨過去。

    劉今墨坐在椅子上把師父梅一影的後半生,從如何入宮出宮,浪跡江湖,如何收自己為徒,隱居浙東雁蕩山,最後病死落葬雁蕩山中詳細的述說了一遍,其中也說到了夜入鳳凰城,誅殺仇家一事。

    梅小影第一次知道了哥哥的下落,無論生死,心中多少年來的牽掛總算是塵埃落定,她止住了嗚咽,對劉今墨說道:「你是哥哥的徒兒,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喂,老祖,你聽到了麼?」

    老祖連忙應聲說是,一面對劉今墨笑著擠了擠眼睛,既然不是外人,以後飲酒就更方便了。

    寒生心中一直縈繞著湘西老叟的疑團,但又不敢貿然開口,只有等待機會了。

    他詳細的講述了取方諸水的程序以及金龍子的用法。

    「關鍵是取方諸水,自古以來,陽燧取火,方諸取水。陽燧是古時的一種凹面銅鏡,將陽光聚為一點,可燃物,稱為陽燧火,可敬神與治病。月明之夜,以手摩擦大蚌殼發熱,對著月亮冷卻,蚌殼內凝月氣精華為露,稱之為方諸水,以此露水洗眼最是明目,金龍子寅時浸入方諸水一個時辰至卯時,黎明前以此水洗眼,青光眼一次可除。」寒生道。

    「好,我今晚就試試看,明早黎明之時,若是眼睛復明看得見了,我便帶你去見那老東西。」老婆婆斬釘截鐵的說道。

    寒生當然知道那老東西指的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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