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
隨著戰爭的臨近,平城之內已經開始實施宵禁,過了戌時,街道上便已經寂靜了下來。不斷有打更的更夫拖著長長的調子走過,重要的街道交匯處還會架起帶著門鎖的柵欄。
雖然敵人還沒有兵臨城下,但平城卻早已沒有了往日的喧鬧,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蕭條。
當然,這只是表面上的情況罷了。
這裡畢竟是個特殊的地方,就算情況再如何緊急,這裡很多一直營業到深夜的場所依舊不會放棄賺錢的機會,甚至因為大量人流進入到縣城內,還為他們帶來了更多的收入。
雖然不會在宵禁之後吵吵鬧鬧大張旗鼓,但那明亮的燈火、偶爾傳出的嬌笑聲或者拍打硬物所發出的砰砰聲,卻預示著這座城市顯然還遠沒有進入萬籟靜寂的時候。
就算不準備留宿在外面,也可以帶上一包金銀花,拿上一張治療跌打的方子,再配上一張略微憨厚的笑臉,也基本上不會被打更的更夫或者盤查的士兵太過為難。
畢竟對於這樣的事情,不論是管亥還是法正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那些人不至於愚蠢到忘了自己的身份敢於和官兵們正面衝撞,兩位主官也是能夠理解這些人此時焦躁的心情。
之前的一番霹靂手段已經讓這些人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若是將整個平城都變成了如監獄一般的牢籠,兩個人也很擔心最終的結果會不會讓眾人那原本就已經緊繃的精神徹底崩潰。
這些人怎麼說也不是正經的軍人。頂多算是有軍事組織色彩的准軍事化組織,尤其是那些商人,放在西漢那當口,繼承了秦法的漢律可是將商人與奴隸、賤民歸在了一個檔次,每次政府征發民眾參軍征戰的時候,經常便會把那些地位低下的小商人與刑徒變為了敢死的陷陣營,讓他們衝殺在第一線,隨時都有可能掉腦袋,所以戰前他們的自由度也會稍大一些。
就如同現在這般,只要不鬧事。喝酒嫖娼賭上幾手什麼的也就放任他們去做了。
當然。若是戰場上該拚命的時候卻沒了膽氣,那些執法隊的手段也永遠是最為狠辣的。
所以說,既然不知道未來到底會迎來何種命運,那乾脆不如盡情歡縱一場。過把癮再死。
「真是羨慕那些商人。就算是宵禁的時候也能去那些場所盡情玩樂。而不像咱們,只能在這裡巡邏,碰到那些傢伙也不能嚴格盤查。怕嚇到他們,真是晦氣!」
「好啦好啦,這種話你就少說兩句吧,尤其是別讓營裡的兄弟聽到,否則小心他們打你。」
「是啊是啊,誰說不是來著,要不是碰到了這種情況上面要求實施宵禁,我們這些人也不能如此短的時間便獲得了這麼多的額外收入,若是這次戰鬥再能砍掉五六個鮮卑人的腦袋,我應該就能討上一房媳婦了,實在不行買個胡人奴隸也不錯,看起來更健康也應該更好生養。」
聽到最後一名守衛街口士兵的話語,所有士兵都發出了低沉的笑聲,也不知是在嘲笑他的想法是一種妄想,還是覺得他的想法太沒出息了點,畢竟這年月就算是偏遠地區也多少會受到「大漢沙主義」的影響,認為漢人的血統更加高貴,異族女子的血統若是混進了漢人之中,對於異族人而言或許是一件很值得驕傲的事情,但對於漢人而言就有些難以接受了。
所以若不是窮困潦倒或者其他的緣故,一般異族女子嫁給漢人基本上都是異族女子的身份要比漢人高出不少才有比較大的可能,而且還是因為邊地的民風本就更加開放。
只不過那些都是大人物才會講究的事情,對於這些大頭兵而言,血脈什麼的真的沒有那些高門大閥那般看重,能夠將自己的血脈延續下來就已經非常不容易了,又何必挑剔呢。
愉快的氛圍吹散了原本有些令人不安的寒冷,原本積攢在心中的怨氣似乎也隨著笑聲化為了對未來的暢想,雖然地處邊地見慣了生生死死,但近幾年來,比起其他地方的百姓,他們這裡就算有些混亂,但若僅僅局限於平城這一座城池而言,卻還是非常和平安寧。
他們這些士兵大多數都沒有什麼崇高的理想,對於他們而言,安安穩穩的生活或許就足矣。
「咦?你們有沒有感覺到剛才有風吹過,好像與一般的風不一樣,好像過去了一個人似的。」
正在這群大頭兵談天說地的時候,一個士兵突然臉上帶著疑惑的表情向身邊的同伴徵詢著。
這樣疑神疑鬼的表現自然引起了其他同伴的嘲笑——在這北方邊塞,在這個季節,別說是一陣輕柔的微風,就算是瑟瑟寒風都算不上太過稀奇的東西,那如刀子一般的烈風絕對能夠讓晚上的巡邏變成人世間最令人痛苦的事情。
然後,一切如常,幾個大頭兵依舊在聊著他們的人生他們的未來,而街道,也依舊還是如往常那般只在燭火附近有些光亮,剩下的地方都只剩下了一片陰暗。只是偶爾,會由風從遠方帶來幾聲女人嬌媚的聲音和男人粗豪的聲音,令大頭兵們陷入到了旖旎的聯想之中。
一切還是如往常一般,沒有任何的不同。
李書實所在的李家商隊在平城的據點內,此時也是燈火通明,時不時可以從院子裡傳來一陣陣歡聲笑語,聽起來就好像是裡面正在進行著什麼有趣的活動,引得眾人開懷大笑。
事實似乎也的確如此。
現在的小強形象上可以說是相當的糟糕,不但灰頭土臉。甚至髮髻也不知什麼時候鬆了開來,長長的秀髮披在腦後,帶著一點點天然的捲曲,汗水不斷從他的臉頰處溜過,混雜著泥沙在他已經開不出原本顏色的黝黑色肌膚上留下一道道或深
深或淺的印記。
不過最重要的是,小強現在的形象,可是極為標準的「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而這也就意味著,他在這幾天內再一次挑戰童老頭的行為,得到了可恥的失敗。
雖然說這樣的結局已經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而小強這種屢戰屢敗卻屢敗屢戰的精神還是很值得誇獎。只不過因為當事人那堪稱花樣作死的落敗方式,卻讓原本的敬佩變成了無語。
就好像在看湯姆和傑瑞的時候很難會有人對那隻老貓的屢敗屢戰精神所打動,反而是更加期待那只明顯沒有大草原上的小老鼠那麼淳樸的城市老鼠下一次會怎麼料理那只杯具的老貓。
於是當小強再一次刷新了下限被童老頭直接一腳踢飛變成現在這幅模樣的時候,看著小強努力支撐起自己的身體卻因為精疲力竭的緣故而最終變成了躺倒在地新鮮出爐的「屍體」。然後童老頭又似乎已經形成慣例似的抄起手邊的長槍用槍桿頭戳著小強的腦袋。打算再一次將小強塑造為「肉身佛」的時候。大家因此而爆發出善意的笑容也就不足為奇了。
「精神可嘉,但是我們兩個之間的差距到底在什麼地方奉先你到現在都還看不出來麼?」
「不過是找到了最合適自己的道路罷了,只要我繼續走下去。早晚也能達到這種程度。」
「回答的正確,也不正確。若是能找到合適自己的道路並一直走下去,以你的資質的確有可能達成比我更高的成就。但現在的問題是,你真的找到了自己要走的道路麼?」
一句話,便讓小強徹底陷入到了沉默之中,全然不顧他現在滿頭包的形象閉目沉思,而這反而給大家帶來了更加濃厚的喜劇效果,讓所有人都忍不住莞爾,就連空氣中都充滿了歡樂的感覺,可以說如果大家今天晚上睡得不夠好的話,那麼一切的錯誤完全就是因為小強的緣故。
「好了,雖然這個問題對於你這樣的武者很重要,但是也不需要那麼著急,這種體悟本來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想明白的。不過這僅僅是就我個人而言,畢竟我可不是什麼天資卓絕之輩,也就是比普通人強了那麼一點點而已,所以當初我才覺得比起我,王越應該會更適合調教你這樣的天才。子龍,把奉先拖回去吧,就算是想要早一點想明白,也不需要躺在地上。」
好吧,看到彷彿現在才感覺到地面的冰涼而快速跳起的小強,估計你怎麼也不可能想到這個逗比的傢伙竟然就是如今大漢帝國年輕一代中成就最高的武者。
不過大概也正是因為他是逗比,刨除了其他想法的呂布,其武癡的屬性便佔據了上風——可以如同狗一樣被童老頭耍弄,但當發現自己遇到了好對手的時候,卻又會違抗命令穿越千里而來,如今又因為獲得新的突破的童老頭一句話而做出更加逗比的行徑。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小強也是那種為了自己的理想而忘記了其他事情的典型範例。
嗯,就好像傳說中把懷表當雞蛋煮了幾個小時的牛頓和愛因斯坦,計算公式入了迷不但走大馬路能夠撞到一旁的電線桿,而且還在之後對著電線桿不斷抱歉的陳景潤一樣的人物。
這怎麼也該算是一種天賦了吧,至少看起來「好孩子」子龍醬就挺羨慕小強的「單純」。
當然了,身為氣管炎患者的子龍醬怎麼也不可能學習小強在男女關係上「單純」的作風。
估計如果那樣的話,前一段時間經常在子龍醬府邸響起的哀嚎聲會再一次出現……絕對。
搖了搖頭,臉上卻帶著寵溺一般的笑容,童老頭一搖三晃的離開了這片依舊充滿了歡樂的演武場,只不過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他臨走的時候對這一片完全沒有人的空地,久久注視了長達五秒的時間,才帶著更加神秘且詭異的笑容,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童老頭這樣的舉動是有什麼深意麼?
雖然李書實是看不出來有什麼變化。但只要看到趙雲和太史慈原本輕鬆的表情被凝重所取代,而典韋更是將自己的身軀擋在了他的身前,看起來已經精疲力竭的小強也如同其小強之名一般一個鷂子挺身站了起來,渾身充滿了令人不安的殺氣和爆發力——就說這隻小強沒那麼容易被童老頭幾回合的進攻就給揍趴下,之所以看起來沒了體力,那只不過是覺得太過丟臉所以以體力耗盡為借口不想再比試了而已,否則小強的身體大概早就會被xx搾乾了吧。
當然,全府上下除了已經回到屋內的童老頭之外,看起來都變得緊張兮兮起來……好像也不能完全這麼說,至少蘇小蘿莉和圍在她身邊的那些幽魂就完全看不出有什麼緊張的感覺。陳稻雖然倒是顯得很緊張。但那張臉怎麼看都更像是寫滿了「我很迷茫,不知道該幹什麼」幾個大字,總覺得若不是尼祿醬好心帶著她面對一個方向進行境界,這個做事情一貫很認真的女孩子估計會直接選擇自掛東南枝吧。
好吧。因為嚇壞了自己身邊最為正經最為嚴格也是玩起來反應最有趣的女秘(pu)。那個躲在不知道什麼地方的暗處的混蛋也一定要受到最嚴厲的制裁。天誅喲!
「啊啦啊啦~大家緊張什麼?好像那些『不請自來』的客人已經離開了。大概是見到這裡的反應如此迅速吧,說不定已經分散開來去尋找其他有價值的目標也說不一定呢。」
過了好一會卻什麼變化都沒有出現,眾人卻都還是一副戒備的模樣。只有蘇小蘿莉打著可愛的小哈欠,施施然離開了演武場,看上去就好像因為實在是太過無聊而準備就寢似的。
只不過蘇小蘿莉你為什麼只帶走了甄小蘿莉和橋蘿莉兩隻蘿莉給你暖床呢?雖然知道以幽魂的體質雖說能夠近乎於完美的模擬真人的各種能力,但惟獨體溫和生育能力上卻是與生者有著截然不同的特性——後者自不必說,前者那略有些冰涼的
感覺的確是沒有辦法暖床。
雖然不能說抱著幽魂就好像抱著冰塊一樣,但冬天抱起來的話感覺的確是不太舒服就是了。
於是,看起來大家都因為蘇小蘿莉的話而放鬆了戒備。
畢竟就算童老頭現在的戰鬥力已經高過了小強,但想要擊敗小強也是需要花費一些時間和精力,而不是像蘇小蘿莉那樣「任你小強滿天飛,我自蘿莉漂漂拳,一拳撂倒不商量,兩拳拍飛不解釋」,所以說如果若論公認的并州軍第一高手,那還得是我們的蘇小蘿莉啊。
當然了,這也是因為蘇小蘿莉是并州牧府正牌頭把交椅,所以羅荷大小姐就只能屈居第二。
只是這兩位之間到底誰更厲害,就算兩個人有的時候會針鋒相對一番,但卻從來沒有在武力上進行過較量,也不知道是因為雙方的較量太過凶殘能夠毀天滅地,還是覺得身為一位合格的淑女,那種很沒形象的撕逼大戰太有**份,反正這個排名已經被公認了下來。
「啊哈哈哈哈~如此良辰美景,騷女,要不要來一發呢?」
因為這句話是對著尼祿醬說的而不是旁邊的陳稻童鞋,所以雖然也是讓陳稻變得面紅耳赤,但總算是沒有昏過去,按道理來說對方在果子幻境裡的時候也不是沒有聽到過比這還厲害的東西,但那個時候看起來卻似乎一點反應都沒有,可是現在卻又變得反應如此巨大。
總覺得這中間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陰謀。
當然了,因為約炮的對象是尼祿醬,所以其實李書實就算什麼都不說對方也能心領神會——雖然變成了女性,雖然只能做李書實一個人的幽魂,但是某些特性看起來似乎是變不了的。
咳咳,具體是什麼方面就不說了,看不懂的都是難得的好孩子,就好像純潔的小學生一樣。
不過這種形容詞似乎也只能在最近用一用,或許用不了多久,就要被替換成幼稚園生了吧。
這還真是一個悲哀的故事——只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
而就在眾人似乎都紛紛準備收拾收拾回房休息,李書實更是一手摟著尼祿醬的小蠻腰。一手輕輕搭在陳稻的肩膀上,帶著戲謔的眼神看著身體漸漸發熱臉蛋更是漲得通紅的表現。
突然……
一陣風輕輕飄過,這陣風是如此的輕柔,以致於人們恍惚間便感受不到僅僅只是在一瞬間才被擾動了的氣流。
但也正是這輕的彷彿幻覺一般的氣流,卻帶著死神的意志,輕輕貼近李書實的脖頸,直到他察覺的時候,那絲絲的寒意卻已經彷彿將他整個脖頸完全切斷了一般透體而過。
看起來似乎只要再往前一點,李書實就能完成自己的「歷史使命」光榮退場了吧。
「可惜了啊,明明已經到了這麼近的距離。卻偏偏無法拉進這最後的一點距離。」
看著面前將自己包裹在黑色調中的刺客。瞧見那一雙漆黑如墨的雙眸中透射出的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的感情,李書實臉上嘲諷的笑容變得更加明顯,嘲笑著對方的不自量力。
「我以主人的名義命令,尼祿。擒下全部前來行刺的刺客。」
同樣的話語說了三遍。手臂上三顆平日裡都隱藏在長袍下的金黃色的圖案登時崩裂。分解成了散亂的金黃色光點,進而又在轉瞬間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原本還只能與行刺的刺客拼得旗鼓相當。甚至在力量上還稍稍有點處於下風的尼祿醬,手腕輕輕一抖,便格開了刺客手上的匕首,繼而趁刺客中門大開的空當,一腳將對方另一隻手上的手弩踢飛,便順勢跨步用手上已經燃起火焰的長劍將對方的腹部刺了個對穿。
環顧四周,其餘幾位刺客的情況也很糟糕,面對并州軍親衛熟練且默契的配合,在幾位將領的率領下,這些刺客沒有了突襲的優勢,又沒有人數上的優勢,結果被眾人牢牢壓制住也就不是什麼太過於令人吃驚的事情,只不過因為李書實要求的是「生擒」而非簡簡單單的斬殺,所以暫時看起來似乎局面還有些僵持,那些刺客暫時看起來還能堅持一下。
不過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沒人認為刺客還能夠完成他們預期的任務,當然也不可能逃跑,那麼可供他們的選擇似乎也就只有一個……
用手中的匕首格擋開了徐晃手上的隨身長刀,刺客拼著身體被親衛刺中的傷痛用手中的利刃直接貫穿了自己的太陽穴,爆射出一團黑褐色的東西,讓人一看到就覺得非常厭惡。
不過更令他們吃驚的,是這已經變成屍體的刺客,不但沒有再流出任何的東西,反而隨著一聲很是輕微的「彭」的一聲,便化作了漫天的飛舞的黑色光點,四散消失。
看起來與李書實手臂上那突然崩壞消失的金黃色圖案有著異曲同工的感覺。
見此情況,其他刺客似乎也有樣學樣,也準備如法炮製。可惜的是還未等他們做出動作,就只見他們的身體紛紛閃過一道道藍色的電光,隨後他們的身體便因為生物電紊亂而抽搐起來,紛紛跌倒在地,根本再也做不出任何的動作,當然就更不要說自殺了。
結果,這一個個詭異的必然來自於「神秘人」的刺客,被一個個捆成了粽子。
看起來這些可憐的傢伙將會在蘇小蘿莉的解剖台上度過他們最後的生命了。
雖然活生生解剖什麼的實在是太過殘忍,但是對於這種反人類的存在,卻似乎並不能讓人升起這樣的情緒,反而還會有種很爽的感覺。
果然比起仁慈什麼的,對待這種傷害自己親友的敵人,越是殘忍越能夠讓自己念頭通達啊
啊。
雖然敵人的確是很詭異,實力上也不是一般的難纏,但終歸不過是一群刺客,見光死的刺客而已。
看著眼前一堆堆「大粽子」,任誰都會生起這樣的想法吧。
恰在此時,一陣可怕的殺氣和寒氣直衝李書實而來,有那麼一霎那,李書實幾乎便已經能夠感覺死亡就在他的面前,甚至就算擺脫了這種幻境的干擾,他依然覺得自己似乎根本不可能從這充滿死亡氣息的殺氣中逃脫掉。
他,必然將會死於這一次的刺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