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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6.無法褪去的黑暗 文 / 服部正成

    天灰濛濛的,打著卷的烏雲空,盡力的遮擋著勤勞的陽光。不時經過這裡的狂風,將遠方的泥沙和塵土帶到這裡,浸染原本清澈的天空,同時也給天空之下生存的人們的內心蒙上了無法抹去的塵埃。

    眼前的一切變得死氣沉沉,目光所及之處儘是災禍的痕跡,昔日的繁華如同過眼雲煙,似乎還能聽到從腳邊傳來的臨死前的哀嚎。

    這裡是骯髒的世界,這裡也是絕望的世界。

    曾經高高在上自以為掌控了整個天下的人如今不得不匍匐在他們曾經蔑視的玩物腳下,去祈求曾經的玩物們的「仁慈」,讓他們從夾縫中享受到一點陽光雨露的恩澤。

    然後,享受到了一點陽光的他們,似乎可以直起腰桿,繼續在那些依然匍匐的同類和異類面前展現著自己的崇高和偉大,並演奏那透著腐朽味道的樂章。

    「真是一個爛透了的城池啊……」

    雖然口中說著厭惡的詞語,可身體卻依然悠閒的在這片土地上閒逛,完全無視了出現在腳底旁那塊黑褐色的不規則塊狀泥土以及不遠處m形狀的焦黑色碳狀物。

    「告訴前鋒營那群忘了自己職責的蠢蛋們,如果他們還是留戀於那些村姑的床上,我可以保證他們絕對不會見到第二天的太陽。相國大人當初的確對他們很放縱,但那是在他們完成了自己應該完成的任務之後,而不是將命令當做耳邊風!」

    雖然詞語中似乎透著嚴肅和憤怒。但就好像他依然漫步於他討厭的街道上一樣,那些本應讓人感到惱怒的傢伙卻完全無法讓他的內心產生什麼波動和漣漪,又或者說在之前的生命中,類似的事情他已經經歷了太多太多,到了現在或許心早已經麻木。

    畢竟,原本支撐他如同人一般活在這個世上的信仰支柱已經坍塌,哪怕現在他依然可以身居高位,可以一言決定他人的生死,可是沒有屬於自己的信仰,一切不過是行屍走肉罷了。

    也不知道遠在他鄉的那個美麗懵懂的少女現在可好?

    那或許已經是他餘生中唯一的惦念和牽掛了吧。

    這樣說起來似乎有些對不起他的結髮妻子。不過想來對方應該與他此時的心情是相同的吧。夫妻數十年,唯有這一點的默契他還是有自信的,哪怕兩個人在相性上差別略大。

    「這裡不錯,休息一下吧。」

    不知不覺走到了一處熟悉的地方。只是原本記憶中客來客往的繁榮已經變成了眼前的蕭條——店主人早已經不知去向何方。空曠的大堂上零散的擺放著落滿灰塵的几案。店內用來支撐房屋結構的梁木早已腐朽,仔細觀察還能看到有各種蟲類在上面「安居樂業」,整個店內都透著一股朽敗的味道。顯得已經荒涼了很久的樣子。

    可印象中這裡半年前似乎還不是這副模樣。

    到底是時間的魔法太過驚人還是這裡的空氣中都帶有讓一切腐爛的魔力。

    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沒有人會去想,或許也是不願去想吧。

    「大人,需要打掃一下麼?」

    「不必,這樣就好,這樣讓我能夠嗅到我想要嗅到的味道。」

    說著讓下人們完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話,留給了對方滿腦子的問號,看上去就好像故作高明的主人做弄遲鈍的僕人一般,儘是些無聊的把戲。

    但實情到底如何,或許只有面容突然嚴肅起來的那位主人自己心裡最是清楚。

    「您會讓我找到那個答案麼?」

    喃喃自語,臉上早已不復剛才的風輕雲淡。

    幾分憂傷,幾絲思索,還有一點懷念和感慨,為一部存在的卻是恍然大悟的領悟,似乎眼前的一切給了他有趣的線索,卻終究無法用這些線索尋找到那隱藏在層層迷霧中的真相。

    只是這樣的情懷並沒有維持多少時間,便被遠處傳來的喧嘩聲所打斷。

    「到底怎麼回事,讓那些管不住自己**的蠢蛋們安靜點,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只是這一次面對責難,被招來的親衛臉上露出了少有的猶豫和憋屈混雜著的表情。

    「怎麼?有什麼不能說的麼,比起被我斥責,你應該很清楚耽誤了正事的下場。」

    雖然聽起來語氣依然不善,可是對極為瞭解自己所服侍的主管的親兵而言,卻如臨大赦。

    「好覺您知道。剛剛阿姆齊那個蠻子說城北的城衛軍發現北面的山裡一到晚上就會冒出一股沖天的黑煙,高好幾萬丈,似乎是什麼厲害的大將軍吸納了這座城池裡散發的怨氣,正準備出來重新為他的君王作戰。我們都覺得這故事編得太離譜,不過阿姆齊那蠻子卻好像對此深信不疑,因為誰也無法說服誰,結果就吵了起來。擾了大人還請原諒下人們的無禮。」

    「北方麼……」

    似乎陷入到沉思之中,雙眼已經沒有了焦距,似乎靈魂已經飛到了那個讓他在意的地方,若非**還存在著活人所擁有的全部生理反應,或許親衛們會以為自己所效忠的對象已經在這頃刻之間羽化登仙飛昇離去。

    所以他們能做的只有將自己主人團團圍住,同時原本一直持續的爭吵也不得不暫告段落。

    當然,已經有不少人決定無事的時候前往傳說發生的地方去探查一番。

    畢竟在這個混亂又無趣的城市裡,想要找到這麼有趣的事情可不容易,就算很有可能會因此而喪失掉性命,可是已經不再寶貴的東西就算破損也不會有有人為此而心疼吧。

    在這個腐朽的城市裡,似乎一切都跟隨著一起腐爛沉淪了。

    「戰爭啊……對了。黃叔,你曾經與那曹操並肩作戰過,那是怎樣的一位人物啊。」

    相比於那座已經被混亂、罪惡、仇恨和墮落所控制的都市,這裡就彷彿是世間最美好的田園,在和煦的微風的吹拂下,一片綠意盎然,清澈的溪水緩緩流動,帶著生命的源泉同時也洗滌著人心上的塵埃。鶯飛草長,笑語歡歌,盡情地在這片陽光下宣洩。

    而與這幅美好畫卷相符的。是一名臉上充滿了陽光的少年。一邊擦拭著心愛的長槍,一邊滿臉期待的看著身邊擦拭身體的中年人,看著中年人身上即使以這個世界的法則依然留下的數目不菲的傷疤,代表著中年人曾經經歷過的那無數的苦戰惡戰。

    「曹孟德麼?不得不承認。那還真是一個了不得的傢伙。雖然在武藝上與主公差了不止一個等級。但同樣是一位堪稱豪傑的血性男兒。老主公當初曾經就說過,整個聯軍之中,只有兩位英雄值得讓他欽佩。其中一個便是這曹孟德啊。」

    「咦?既然有兩位,那父親另一位欽佩的人是誰呢?難不成是那個看上去很老實的……」

    「不不不,劉玄德雖然同樣實力不俗,手下大將張翼德更是有萬夫不當之勇,武藝也遠超德謀,可是主公卻不喜歡那個人身上的某些東西。當時主公跟我說,如果那個劉玄德不改變他身上的某些東西,或許他遲早有一天要被這混亂的時代所吞噬,哪怕他是個有能力有野心而且有著一班可以信賴的手下,也只能為他人做嫁衣。」

    「這可就奇怪了,父親和我談論聯軍的時候也只提到了這兩個人讓他印象深刻,卻是不知竟然還有第三個人讓父親印象如此深刻,難不成還能是袁公路、袁本初之流?」

    「哈哈哈,小主公你說得不錯,以老主公的脾氣的確不會喜歡袁公路、袁本初那樣的世家貴公子,所以他所推崇的第二個人你也應該能夠想到,便是那右北平太守公孫伯圭。」

    「這樣說來倒是可以理解,那個公孫瓚的某些做法似乎和父親非常類似啊。」

    「這個時代就是這樣,一個人的命運往往從出生的時候就被定下。出身不好的人之後再如何努力也往往無法獲得成功,又或者不得不阿諛一些明知道是惡徒的混蛋,如果沒有這樣的亂世,或許什麼兩千石什麼拜將封侯,以老主公的脾氣,到死都很難獲得吧。而且就算如此,那也是靠著當初朱公偉大人的活動和老主公派屬下在暗地裡的一些動作才能得到。」

    「所以這樣的時代就交給我來終結麼?」

    「哈哈,小主公能有如此的志向想來老主公泉下有知也一定會開心的。只不過這樣的志向先放在心底好了,我們現在的實力不足,小主公還需要耐心蟄伏才可以啊。」

    「可是這樣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是個頭啊,一想到那個混蛋我就有種要吐的感覺!」

    「那麼小主公或許可以找點這種時候能夠做的事情排解一下。比如聯絡那些同樣對袁公路不太滿意的將領、官吏,比如平春李文達、細陽呂子衡、成德劉子揚……」

    「好了好了,黃叔,你說的這些人裡除了呂子衡之外其他幾個就算是袁公路想要征辟都十分困難,他們也就是在表面上服從袁公路,實際上究竟揣著什麼心思或許只有老天知道。更別說我這樣一個毛頭小子,除了和人打架比較擅長之外號召力似乎比袁公路還要有所不足。」

    「哈哈哈,這可不像是我熟悉的小主公啊,不試一試怎麼就放棄了呢。」

    「因為比起去別彆扭扭的禮賢下士,還是即將到來的戰爭更加能吸引我啊!」

    「還是這麼喜歡戰鬥,真是……不過,提升名望倒也不是沒有辦法的事,聽說袁公路打算將他的嫡女嫁給你,我可是聽聞那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小姐哦~你應該已經見過了吧。」

    「啊,啊……這個,那個,也許,大概,差不多,那個見過了吧……」

    就算是年輕且勇猛的幼虎,卻也終究是一個進入到了對異性有著朦朧感覺的年紀。乍一聽到這樣對於成年人實在算不得什麼的話題卻毫不意外的面紅耳赤,神情間有些扭捏起來。

    「見過就是見過,沒見過就是沒見過,扭扭捏捏可不像是我的小主公啊。對了,那位小姐長相如何,是否真如傳言中那般美貌,小主公是不是對她動心了。」

    「啊,現在可並非是談論那種事情的時候。父仇未報,我如何有心情去談論兒女私情呢。」

    那樣難得一見的表情很快便從臉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恢復到之前對戰爭的渴望感覺。

    也因此而露出了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只是看到這明明與剛才完全一致的笑容。黃蓋卻忍不住暗自偷偷歎了口氣。

    為什麼。心中會生出了不安的感覺。

    為什麼,覺得這笑容下隱藏的是憤恨和仇怨。

    為什麼,會覺得這陽光燦爛的笑容與老主公出事前的那份笑容如此相似。

    「那小主公就加緊準備吧,敵軍陣中不論是夏侯兄弟還是曹仁。都是聲名在外的勇將。而且河北的那些黃巾賊只怕也無法拖住袁紹的軍隊。或許你還能見到顏良、文丑這樣的猛將。到時候可千萬不要因為說了大話而丟臉哦~」

    「哈哈,黃叔,別的方面我孫伯符還不敢自誇。可唯有這打架,不管大的戰爭還是小的鬥毆,我可是從來都沒有輸過,還是想想該給我弄些什麼好酒來慶功吧。」

    「年輕人還真是自信的很,不過至少你黃叔和你程叔的確不是你這小毛頭的對手了,或許你還真能夠在戰場上讓他們大吃一驚。說不定與那呂奉先也有的一比呢。說起來如果你能夠戰勝他,倒是可以給你父親一雪前恥,怎麼樣,有興趣麼?」

    「怎麼可能沒有,父親可是一直對那場失敗耿耿於懷。只不過這一次大概是沒有機會了,但是以後總有打到并州的時候,那時候就讓我用手中的長槍掂量掂量那個男人的斤兩好了。」

    「年輕真好啊……」

    一臉歡笑地搖著頭,黃蓋離開了這裡,遠遠看上去就好像長輩對於銳意十足的晚輩的驕傲和擔心,甚至就連望著他的背影的孫策也僅僅是感受到了那種昔日英雄被銳意的年輕人超過時所產生的惆悵,以及對於孫家後繼有人的喜悅和感傷。

    可只有黃蓋自己心裡清楚,他此刻的心情遠遠沒有如此簡單。

    畢竟,哪怕沒有明說,可是作為跟隨孫堅最久的三位部下,黃蓋、程普和韓當一直對孫堅死於呂公暗箭之下感到極為蹊蹺。

    或許孫堅沒有像幾個人提及他所感受到的危險,但作為跟隨孫堅日久,對他的行為習慣已經極為熟悉的老部下,孫堅戰歿前的那陣子所發生的種種現在回想起來有些詭異的舉動無不在提醒著他們,這件事只怕沒有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簡單。

    可是作為孫堅的繼承者,也是當日陪伴孫堅最後一程的少主孫策,卻對那一天所發生的一切絕口不提,就彷彿有著什麼天大的無法告人的秘密一般。

    好奇心固然會害死貓,但是如果能夠滿足好奇心那也算是死而無憾了吧。

    更別說依照他們身為武人的直覺,越晚找出隱藏在背後的秘密,就越危險。他們已經對老主公孫堅的死無能為力,所以無論如何也要保住身為繼承者的孫策免受傷害。

    這是一個忠誠的臣子應盡的義務,也是先輩對晚輩的一種責任和愛護。

    「酷愛戰鬥的感覺麼……總覺得這樣下去少主似乎走上了與老主公相同的道路啊。」

    在程普和韓當面前,是黃蓋唯一不需要顧及的時候。

    「這件事只怕很難辦,我們恐怕也只能靜觀其變,畢竟他是我們的少主。」

    不能逼迫,不能威脅,這樣的結果多少還是讓幾位本就不擅長謀略的老將軍們頭疼不已。

    「但願上天庇佑孫家的子孫吧。」

    濃濃的無力感讓這些將軍們忍不住發出了這樣無力的聲音,與戰場上威風凜凜的樣子截然相反,可是那始終籠罩在他們頭頂,縈繞在他們心間的不安已經將他們折磨的難辨前路。

    「或許,我們可以寫信向并州的那位咨詢一下。雖然我們與對方之間並沒有什麼很親密的關係,但是卻也在當初聽聞過一些關於他的種種神奇之處,為了少主的安危,就算捨了我這張老臉也要向對方求一個明白。」

    或許是被這種壓抑的氛圍壓迫到了極點,韓當一臉頹廢的發出了這樣的宣言。

    可是,就算他自己也很清楚,對方與自己這邊不是一路人,縱然當初還有一點點袍澤的情誼,可是隨著這亂世的到來只怕也早已斬斷,就算他們都並非聰慧的智者也很清楚,孫堅當初在大漢的這片土地上留下了何等的威名,而他的繼承者也表現出了不俗的潛力,如果能夠不需要借助自己的手便能除去這個潛在的威脅,對大多數的諸侯而言都是一件令他們高興的事情吧。或許也只有袁術這樣自信心過了頭的傢伙才會認為憑自己的手腕能夠馴服孫家的烈馬。

    似乎上天能夠感受到他們的心情一般,不知什麼時候一片漆黑如墨的烏雲飄了過來。

    疾風驟雨,似乎即將降臨於這片紛亂的大陸。

    潘森:得了重感冒,整整一天整個人感覺輕飄飄的,嗓子更是腫痛的難受,所以說大家要多注意身體,可別像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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