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君郎這廝又是讓天師道的張魯截斷交通,斬殺使者,封鎖益州北出門戶,又是收編三輔、南陽的流民,鎮壓當地世家豪強和不聽話的地方官吏,甚至聽說他還大造輿論以及各種規格超過皇帝的車馬服飾,這樣一個活脫脫的土皇帝怎麼有心情來管關中的事情。」
李書實的疑問可以說代表了絕大多數人此時心中的所想。
劉焉劉君郎,這個人也可以算得上是漢末的一位梟雄,與那位《三國演義》中的老好人陶謙有的一比,甚至他們兩個的人生軌跡也頗有幾分相似之處。
劉焉也曾經是宗室名士,而且個人能力上也十分出眾,畢竟不論是冀州刺史還是南陽太守這樣的職位都處於世家豪強密集的地區,沒有一定的能力和手腕根本玩不轉那些地區,後來入朝成為宗正顯然漢靈帝劉宏是對其有著相當的信任的。
可就像陶謙一樣,劉焉在晚節上差了很多,並沒有像皇甫嵩、盧植甚至是劉虞那樣做一個漢室忠臣,想盡辦法力挽狂瀾,反而再也無法壓制自己的野心,以封疆大吏的身份行不臣之事。
只不過比起漢末的其他梟雄,劉焉的所作所為卻是多少讓人有種不知道該如何評價的感覺。
須知漢末除了劉焉之外的梟雄,不論是最終脫穎而出的曹劉孫,還是引領一時的袁氏兄弟,就算是看上去最為保守的陶謙和劉表,事實上在最初的時候也曾野心勃勃努力擴張君不見沛縣這個屬於豫州沛國的地區成為了陶謙抵禦西部的重要屏障。而且還曾經參與過揚州刺史的爭奪,哪怕失敗依然以廣陵為基地經略揚州,北部依靠太山賊們不斷向青州和兗州滲透。
至於另一位劉表童鞋,別的不多提,只要提一句作為當時理應屬於漢中郡的房陵縣,卻在漢末被升格為房陵郡,而其太守則叫做蒯祺,就知道劉表打的是什麼主意了。而這也是為什麼在《三國誌.董二袁劉傳第六》評論劉表最強盛的時候說他「北據漢川」,而諸葛亮在他的隆中對為什麼會強調荊州的地理條件並最終得出「命一上將將荊州之軍以向宛、洛」了。
畢竟蒯祺的族兄蒯良和蒯越也都是智謀之士,將自家兄弟放到那樣的地方。如果說單單只是防守。顯然不需要蒯祺這樣文武雙全的能人,畢竟房陵地區本就因為四周山勢險峻而且環繞如同牢籠一般而得名,是古代秦楚流放犯人的地方,區區一員偏將足可以當起防禦的重任。
所以說劉表的戰略目標便是東進漢中。然後再從漢中和魚復(也就是後來的永安白帝城)兩路夾攻。如果這個戰略能夠達成。擁有荊州(包括南陽)和益州這一片大漢領土四分之一強的土地。最重要的是擁有南陽和漢中這兩片不論是經濟還是戰略都極為重要的地區,以及成都平原和南郡這兩片戰略後援基地,劉表在亂世之中還真有問鼎天下的機會。
可惜。劉表童鞋不是真命天子,所以眼瞅著他的事業轟轟烈烈的時候上天和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讓路劉表的一切努力不但落了空,最後還為他人做了嫁衣。
雖然說諸葛亮的《隆中對》有抄襲的嫌疑這種話有些太過不敬,但是無疑生活在荊州世家圈子裡的諸葛亮應該是耳濡目染,而後加入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和具體操作,變成了那名傳千古但是實際上卻差一點變成空中樓閣的《隆中對》。
所以也難怪諸葛亮那麼恨曹操,也那麼縱容法正前者讓諸葛亮差點從戰略家的位子上下來後再也沒機會上去,而法正則重新給了諸葛亮那架他夢寐以求的梯子。
嗯,由此可見為什麼諸葛亮後來能夠交給劉琦上房抽梯這一計,完全是因為他自己就曾經有過最為深刻的體會,那滋味,估計諸葛亮是想要劉琦童鞋分擔一下他當時的痛苦。
當然了,以上之言不過是對三國的一番調侃,是真是假全憑個人感覺。
但是,不能否認的是,所有三國當中的梟雄在對外擴張上都顯示出了濃厚的興趣,可偏偏唯獨劉焉,縱觀他在入住益州之後的種種舉動,卻完全沒有一絲一毫擴張的**。
哪怕從南陽和三輔招收了大量的流民組成了一個軍事集團,但是那個集團更重要的作用並非是為了讓那些人做「還鄉團」,而是為了讓他們幫助劉焉能夠更好地安內。
當然,你也可以認為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在攘外之前的安內,只不過他所在的內實在是太過不安分,甚至原本北邊僅僅是讓張魯加一把鎖而已,但是最後卻變成了兩把鎖,東邊的劉表看上去比他還要雄才大略,不論是蔡瑁、文聘還是黃忠,進取或許還需要猶豫一下,但是當一把關門的鎖卻是綽綽有餘,於是劉焉就徹底安心在益州做他的公孫述削減版第二了。
以上可以說是歷史上的劉焉,不過既然李書實這只「瘋狂的蝴蝶」已經不知道揮動了多少次自己的翅膀,也不知道吹散了多少曾經情投意合的cp,他如今也不敢肯定劉焉是否依然會像從前那般一心只在益州做寓公、宅男,頂多收拾一下益州里面的各種爬蟲。
所以說當他聽到這樣一個自己印象之中屬於地區保守型的諸侯,如今竟然將手伸向了外面,而且還是看上去貧瘠且兵強的三輔地區,並且面對的還是現在看上去依然是最強的地區波ss,這著實讓李書實有些看不明白那位益州的劉皇爺心裡到底打的是怎樣的算盤。
如果這個年頭的原始算盤能夠經得起劉焉童鞋在心裡繁複折騰蹂躪的話。
甚至就連李書實身邊的賈詡也是露出了少許思考的神色,顯然就連一貫穩重不露聲色的賈詡如今面對這種突發情況也不敢妄下結論。雖然李書實相信要是找理由的話這隻老狐狸還是能夠找出很多很多,不過如果連他自己都無法說服,那他也不會拿出來擾亂李書實的判斷。
「家主也不是很清楚這其中的緣由,不過家主覺得這其中或許有些我們不太清楚的交易。」
「不知道鄧家主所說的交易是指的哪一方面,又或者是誰與誰之間的交易。」
「請州牧大人諒解,因為家主大人表示自己也不敢肯定,所以義在這裡也不好妄自說出一些什麼來干擾大人的判斷。只不過……」鄧義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猶豫的神色。
「但說無妨,越是詳細的情報也才好讓我們有更為準確的判斷。」
「是的,大人。具體情況到底如何小人和小人的家族畢竟距離長安太過遙遠,無法得到最詳細的資料。但是最近小人家族卻聽說劉益州的長子劉范被朝廷下詔徵召。似乎是要被表奏為左中郎將。而且不僅如此。就連劉益州的次子劉誕、四子劉璋也被一同徵召。據說那劉誕似乎是被舉為治書御史,而那劉璋則被選為黃門侍郎。聽說如果不是三子劉瑁因病無法隨同前往,甚至就連這個第三子也會被徵召入朝,而且授予不小的官職。」
「是麼?」李書實瞥了一眼賈詡。賈詡也向李書實微微點了點頭。顯然這個情報對他們而言非常的重要。甚至看賈詡的模樣,只怕是已經捋出了一些端倪。
該說不愧是賈詡賈文和麼。
當然,李書實同樣覺得自己對面的這個鄧家的消息網也實在是讓人驚歎。雖說這樣的消息李書實也能夠從其他渠道慢慢獲得。但是時間上卻顯然要吃不小的虧。
不過這也讓李書實多少有些警惕,他很是懷疑這個原本就是開國鄧氏家族分支的家族與朝堂上的那些家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而且河西並不是并州和西河,李書實對這邊的控制力終究有限,單憑麴家的幫助顯然並不足以覆蓋整個西河,就連張掖的太守司馬芝雖說忠誠上應該沒有問題,但是天知道他會不會對世家的一些動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或者乾脆視而不見。
經歷了河東之亂,現在的李書實對世家的威能多少還是有些心有餘悸的感覺。
當然,現在的李書實已經學會了盡量不動聲色的思考問題,而且就算他現在真的眉頭大皺,除了他肚子裡的蛔蟲之外,大部分人也都會認為他是憂心劉焉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數吧。
「劉君郎的三個兒子在這個時候上京,沿途應該是很不太平吧,他們難道就不擔心麼?」
就在李書實思考是否應該對鄧家予以限制或者其他手段的時候,賈詡開口向鄧義詢問起來。
「聽聞劉益州的三個兒子身邊護衛不足千人,只是領兵之人倒是武藝高強少有人能及,甚至有好事的人稱之為『益州第一槍』,而且似乎還沒有什麼人反對,又或者那些心有不忿者已經被那位『第一槍』殺得臉上無光,所以也就不敢出來獻醜了吧。」
鄧義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就好像是在說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一般,不過李書實卻忍不住抬頭看了趙雲一眼,子龍醬顯然明白了李書實想要說什麼,微笑著對李書實點了點頭。
可惜大師兄現在整天埋首於案牘之間,否則三位師兄弟能夠聚在一起那可是極好的。
之後,鄧義和麴演又都說了一些零零碎碎的消息,然後報了一下三郡平安。得知居延澤的匈奴人和張掖國的羌人不但沒有再露出敵意,反而幫助當地抵擋了韓遂對那裡的一些試探,李書實也安心了許多。畢竟韓遂雖然不能算得上大漢最頂尖的人才,但是作為西涼本地的梟雄,誰也不能否認他在這一地區的能量,否則李書實也不會因為擔心後路被截而放棄了西域的攻略領著兵馬緊趕慢趕跑了回來,現在可以說是終於可以安心了。
將鄧義和麴勝送走,李書實的臨時軍事會議終於進入到實質性的階段。
「文和。你來說一說吧,這裡面的前因後果。反正我是有種一頭霧水的感覺。」
「主公有命詡自然是不敢不從,只是在詡說出自己心中所想之前,卻不知主公的看法到底如何?以主公的雄才大略,或許心中所想與詡暗合,倒也讓詡可以稍稍自豪一下。」
總覺得賈詡這一番話之中有種惡意滿滿的感覺啊,尤其他之前原本可是強調了自己現在是一頭霧水,可是賈詡竟然還要讓他繼續說出自己的想法,難不成想要玩一次羞恥play麼。
想到這裡,李書實和他的小夥伴一起被黑起來的賈詡給震驚到了。
不過李書實也很清楚。他之前在鄧義和麴勝介紹情況的時候經常時不時的看向賈詡。而賈詡事實上也會偶爾回望幾眼,其中的意味不言而明只不過因為人與人之間有著天然的心靈屏障,畢竟不是一起泡在lcl海洋裡的分子,難保信號傳遞的時候不會發生錯誤。
當然。李書實既不是年上攻也不是年上受。這本書的取向也很正常……大概吧。
咳咳。總而言之,因為李書實時不時曝出的很成熟很正確的分析和言論,賈詡對李書實的想法還是抱有一定的期待的。只不過有的時候這種期待會很失望,有的時候這樣的期待又會得到意外的收穫,有點好像買彩票一樣,讓人有種欲罷不能的未知感覺。
當然,你也可以認為是賈詡其實是在期待著李書實能夠給予他幾天的輕鬆感覺,簡稱笑料。
「現在我一想到關東聯軍的那些傢伙就總是和『偷偷摸摸』這幾個字聯繫在一起。」李書實忍不住一上來先吐了一句槽,帳內的氣氛也果然變得輕鬆了不少。
「陶謙是董卓讓皇帝任命的,韓馥、孔胄同樣如此。董卓既然能夠任命一個太守或者刺史,同樣也可以再任命一個新的,哪怕原先的那個必定會拚命抗拒,但是難保不會再出現一個劉景升。說起來之前可是聽說劉景升在南郡壓得袁術抽不開身,更別說如今還多了一個屯兵武關的馬騰。所以之前袁紹便選擇推舉脾氣比較柔和的劉虞,想要抵消掉董卓手上這張最大的王牌。只不過他沒有想到不管是劉虞的野心沒有那麼大,還是說他足夠的謹慎,反正是沒有入了袁紹的圈套,讓袁紹最終偷雞不成反蝕把米,讓天下都看了笑話。所以我想這一次大概是故技重施吧,反正袁紹有了上次的經驗,這一次的準備應該會充分不少。」
李書實的這種說法又獲得了不少的笑聲,反正現在他們和袁紹是敵人,敵人出醜自然是最好的笑話,就算是趙雲和賈詡的臉上也有了幾分輕鬆的樣子。
「再說哪怕劉焉再怎麼心機深沉,一來世家在朝堂的力量依然不可小覷,二來關東諸侯羽翼已成,尾大不掉之勢誰上來都很難解決,劉焉也只能倚重而不敢明目張膽的對抗。至於這第三嘛……如果我說我夜觀星像這劉焉也活了一大把年紀沒幾年好活了你們信麼?」
「主公無道,散播讖緯,擾亂視聽……」
在一片搖頭大笑中,王凌甚至拿出了一支筆和一本小冊子裝模作樣的在上面塗寫著什麼。
「只不過唯一讓我有些不太理解的是,」李書實收斂了笑容,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為什麼我總覺得劉君郎這一次下的本錢有些大啊,三個兒子都送到董卓的手上,他到底是想要和韓遂聯手啊,還是打算和董卓聯手,難道他真的不怕老董一氣之下把他三個兒子都給卡嚓了不成?要知道老董在洛陽已經殺了那麼多,連袁紹和袁術的叔叔也沒放過,更別說區區劉君郎的三個兒子。再說這件事一出就連我都覺得味道有些不對,以韓遂這隻狐狸精的老辣和狡詐難道他就不會心生警惕,竟然還繼續在這裡拉大旗,他的腦袋不會是被什麼給夾了吧。」
這一次李書實做出的表情和動作同樣很誇張,但是這一次卻沒有人露出笑容。
因為,這件事的確是透著幾分詭異,讓人有種霧裡看花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這大概就是李文優的謀略吧,他利用韓文約的貪婪巧妙的做出了一番佈置,終於讓韓文約忍不住露出了馬腳,到了現在,哪怕是韓文約不想起兵只怕也是不成的吧。」
賈詡的臉上露出了少許佩服的神色,顯然他認為這一次的這一番謀劃顯然做得相當精彩。
賈詡的猜測讓在場所有的人都陷入到了沉默之中,雖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是這也的確是到現在為止最為合理的一種解釋,而以李儒的能力,這樣的圈套就算不是易如反掌但是只要他有心想要完成,再配合董卓的演技,韓遂還真有可能上當。
畢竟,韓遂的野心讓他無法長時間的蟄伏,而李書實之前的行動又將其逼上了絕路如果韓遂攻打河西四郡,那麼董卓同樣有借口攻擊他,而且他還有可能因為李書實留下的力量的耽擱而喪失先手,所以擒賊先擒王看上去反而是所有選項中的最優選擇。
哪怕這樣的選擇也不是韓遂想要的選擇,但是病急亂投醫之下也只能如此。
可惜這一切依然都在李儒的計算之中。
韓遂,此時此刻已經陷入到了人生最大的危機之中。
他,能夠挺過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