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群傢伙還真是聚到了一起,真以為我們什麼也不知道麼?」
漆黑的書房內,張繡的聲音在這間並不算太大的屋子裡迴盪著。說起來這間太守府依然還保持著當初李書實臨走前的樣子,似乎隨後的己任主人都很喜歡這裡的品位,雖然有一些個性化的變動,但是總體的佈局和景致卻依然是當初蘇小蘿莉的手筆。
不過比起李書實時代的書房,現在這裡面實在是與其書房的名稱極不相稱,不但書架上沒有多少書籍或者字畫,反而隨處可見看上去就知道工藝非常精湛的各種武器。這也讓原本透著儒雅氣息的房間陡然間變得寒氣逼人起來,尤其在這樣的黑夜之中更顯出幾分陰森的感覺。
張繡閉目散發著與四周相同的氣息坐在這樣的環境之中,就彷彿是一頭等待捕食的草原狼一般,雖然表面上的借口不過是不勝酒力所以想要自己獨自在這裡醒醒酒,不過熟悉他的親衛都很清楚,自家的將軍或者現在應該改稱為太守大人不是那麼容易醉倒的人。
「對於士族而言,這是他們掌握權力的最好機會,畢竟哪怕當初的竇武也是外戚的身份,陳蕃與之也不過是合作的關係,而且還是在曹節、王甫等人的巨大壓力下的合作,即使他們成功了,士族是否真的能夠獲得他們想要的東西只怕就連他們自己也沒有多少自信吧。」
忽然,一個沉穩的聲音出現在了這個因為安靜而讓人產生「空曠」感覺的屋內。
「你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呢?說起來你應該屬於他們當中的一員吧。為什麼你會輕易答應那個請求並來到這裡。袁本初的天下對於你而言不是同樣可以獲得施展的空間,不,或許以你的家世,只怕在那種環境下可以獲得更高的成就。」
「袁本初的天下?我的一個忘年好友就在韓冀州麾下做一小吏,他寫信給我說:紹繁禮多儀、外寬內忌,且因累世之資,高議揖讓以收名譽,歸之者多好言飾外之士。若是天下再無英傑之士紹或可借累世之資而成就不世之功。那麼文巧,你覺得放眼天下袁本初就沒有敵手了麼?我在京城的時候就聽人說主公有『識人』之能,想必主公應該也談論過此事吧。」
隨著這個聲音的出現,一個身材高大的身影不知從什麼地方走到了房間的中心並選擇了一把靠背椅坐了下來。嗯,這種傢俱顯然是李書實童鞋的「重大」發明。
不過雖然聽到了對方的腳步聲,但是張繡的眼睛並沒有睜開,好像他原本就知道那個人影早已存在於書房之中一般。而且,屋內很快又響起了第三股聲音:
「說了半天也沒說一句實在話,老朽替你說了吧,還不是看那袁本初身邊已經是人才濟濟沒有你們家族的位置,所以選擇一個可以施展自己才華的諸侯也不錯不是麼。更何況一旦袁本初得不到天下,那麼天下大亂之際誰贏誰輸,誰升誰沉都是未知數。如果我們所在的勢力得到了天下,那麼我們不就成了新的世家了麼?就好像漢初原本只是屠戶的樊噲,只是駕車的夏侯嬰,只是小吏的蕭何。天下若不大亂,誰能知道他們有成為一國柱石的能力呢?」
「好了,袁紹派出的使者絕對不會只有一個趙彥,只怕白波賊那邊他們也不會放過,當初牛輔就被他們折騰的焦頭爛額,袁紹不可能會放過這樣好用的棋子,那麼我們實際上相當於背腹受敵。現在主公正在河內與袁紹對峙,我們這裡絕對不能亂起來。只不過雖然我們掌握了一些東西,但是卻並不致命,所以二位前輩認為我們該如何行動才能既不會讓河東出現大的動亂,又能夠一次將那些心懷不軌者一網打盡。」
「一網打盡?文巧心急了。你自己不也是來自於武威的豪強麼,難道你還不瞭解豪強的生存之道麼?不要忘了,現在管理這裡的是我們,而不是袁紹,也不是董卓。」
那個蒼老的聲音再一次響起,雖然其一副前輩高人的口吻讓人稍稍有點小不爽,但是聽聲音對方應該是個五六十歲的老傢伙吧,或許對方使用這樣的口吻倒也不算太過無禮。
「總覺得這些話聽起來似乎很耳熟的樣子。」張繡的一句吐槽讓整個房間內的氣息登時一頓,隨後在黑暗中響起了兩聲彷彿是在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撲哧撲哧聲。嗯,即使是完全黑暗的環境似乎也能感受得到肩膀以一種異常的頻率聳動所帶來的酸疼的感覺。
不過其實這應該不是重點,重點是在這麼黑暗基本上伸手不見五指的屋子裡那兩個傢伙是怎麼準確找到可以坐下來的椅子而不發出一點點聲響的,莫非這兩位是屬貓或者是幽靈的?
咳咳,總覺得繼續探討下去的話會牽扯出一些很奇怪的設定來,所以還是算了吧。
「咳咳」,張繡不得不用咳嗽的聲音來平復一下自己的心境,隨後才又繼續開口問道:「如此說來我們應該如何做,憑那些傢伙對我們的態度只怕總歸是群禍患。」
「反對者什麼時候都會有,但是你並不能因此就將他們徹底毀滅不是,要知道那些豪強可往往代表一個村子甚至一個鄉的百姓,更別提與他們有關聯的豪強家族,這張大網可不是隨便就能破除的。除非你有確鑿的證據或者足夠的理由,否則只會讓百姓感到不安,甚至會引起更多的動亂。昔日楚莊王饒恕了一個借酒宴調戲其妃子的將軍,後來這位將軍在楚莊王被人圍困的時候誓死拚殺,所以不論是殺還是放,都不是目的,最終是為了河東的安定。」
「繡,受教了。不過二位以為繡該如何處理此間之事。」
「兩個選擇。一則只除首惡,求一個敲山震虎的效果。二則抓幾家有一定影響但卻並非最有影響的家族,殺雞儆猴。不過具體如何選擇,就看文巧你自己了,畢竟你才是這河東太守。不過如果你實在是吃不準的話,可以給咱們的主公大人遞個折子,只不過這樣做的後果我想文巧你心裡一定也很清楚。如何選擇,全在乎你的一念之間,我們不過是提個醒罷了。」
「報!」就在蒼老的聲音剛剛說完,書房外便傳來張繡親兵的聲音,聽聲音似乎還有些焦急的味道,這讓剛剛陷入到沉思之中的張繡有一點點手足無措的感覺。
「何事?」張繡冷冷的回復道。
好歹軍旅生涯多年,最基本的應對能力還是有的,所以回答上倒也沒露出什麼慌亂來。
這樣的表現也讓坐在黑暗中的兩個人影頗為肯定,心中對李書實的決定也是暗自肯定,這張繡雖然之前沒有接觸過地方事務,但是卻也不是什麼榆木腦子,反而上手頗快,即使有些不懂的地方只要稍加點撥便能理解,可以說完全有能力成長為李書實的友誼干將。
「回將軍,太守府外有一少年,自稱來自賈府,有要事要面見將軍。」
「有趣啊有趣,我們剛才還在討論著呢,這廂就送來一個機會。」
那個先前一直表現的很沉穩的聲音如今卻微微露出一點點興奮的味道,而這也讓張繡立刻明白過來來者可能的來意,臉上立刻露出略有些激動的神色,調門也比平常高了少許:
「速速有請!」
接見外人自然不能再待在這個怎麼看怎麼像是經常出現在校園傳說中的模型不但會跑路而且會對著你笑的實驗室的「鬼屋」書房中。
於是當少年出現在河東太守府的迎客廳的時候,他看到的是三個道貌岸然(用這個詞真的合適麼)的傢伙,當中的那個他很熟悉,正是河東的父母官,太守張繡。而他兩側的那位老者和那位介乎於青年和中年之間的大帥哥雖然未曾見過,但是直覺告訴少年,對方不是什麼好惹的傢伙,而且對方身上那股儒雅的氣息他也只在那些大儒的身上見到過。
「襄陵賈逵見過太守大人,深夜打擾還望見諒。」
雖然並不清楚出現在張繡身邊的那兩位陌生人是誰,而且對方似乎還不是什麼等閒之輩,但是賈逵並沒有流露出什麼表情,反而依然恭恭敬敬地行禮。不過他的內心此時在盤算些什麼就不得而知,不過從他眼神漸漸變得凝重起來或許可以猜到一二。
「你就是賈逵?」
不過出乎賈逵的預料,張繡並沒有主動問起他的來意,反而對他這個人更加好奇。
賈逵當然不會認為張繡的某種取向有問題或者是什麼哲♂學愛好者,但是對他這個還未加冠且只不過是安邑縣的區區一個沒有隸屬關係的小吏感興趣,這本身就足以讓人生疑。
「太守大人聽說過在下?」
不知道為什麼,當賈逵看到張繡兩邊的那兩個陌生人的時候他便有一種自己準備透露的情報似乎已經沒什麼太大作用了的感覺,雖然內心有些不相信自己的感覺,但是賈逵如今倒也不像之前那般焦急,反而向張繡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嗯,主公曾經說過,河東諸子第最賢者當屬賈家麟兒……」
好吧,如果說剛才賈逵還表現的比較沉穩的話,那麼張繡的一句話便讓他直接愣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