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秋風習習,樹葉在秋風的吹拂下發出愜意的沙沙聲,偶爾有幾片遠遊許久的樹葉藉著秋風之力回歸到了大地母親的懷抱,沒有一絲感傷,反而多了些許欣慰的喜悅。
是啊,同一樣景物以不同的角度去看的話就會產生不同的觀感。正如某個笨蛋畫家將自己的畫擺在廣場上讓其他人挑出不好的地方結果自信心完全崩潰一樣,永遠不要試圖統一所有人的想法,這不但是一種愚蠢的行為,而且還可能因此而造成很多人對你行為的反彈。
好吧,之所以李書實的腦袋之中會冒出這樣無聊的想法的原因就在於正坐在他對面的與他對飲的曹仁。
「說起來自從譙縣一戰到現在你我相識也有五年有餘了吧。」
曹仁前來李書實府邸的目的李書實很清楚,因為曹操已經向他透露過了些許事情,其中就有那位看上去似乎手腳不太利索的而且口味還很獨特或者應該說其生活在唐朝會更加正常一些的曹操的老爹曹嵩的一些佈置和手段,否則曹操絕對不可能有那麼足的底氣。
顯然漢末崛起的那些叱吒風雲的群雄哪一個都不是白給的,身後都能看到一群群的強力支持者,那些在前台縱橫捭闔彷彿一幅或英雄或梟雄模樣的諸侯們不過是這些支持者推舉出的「玩偶」罷了。最後收取利益的時候那些諸侯們是否真的獲得了最大頭都很讓人懷疑呢。
當然,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手下們希望自己的利益能夠凌駕於領導者之上,但領導者同樣希望自己的命令能夠得到不打折扣的徹底貫徹,於是就有了君臣博弈,就有了豐富多彩的故事。
而費亭侯曹嵩,便是曹操身後的那個一直被人們所忽視的支持者。
這位老太爺的故事留待以後再說吧,反正雖然是個努力為兒子的父親,但是除此之外基本上可以劃進反派人物的範疇之中。可以說如果不是他有那麼一個好兒子的話,估計別說比起他的養父曹騰,就是和十常侍這樣號稱十惡不赦的傢伙想必也不逞多讓啊。
所以,為了支持曹氏子孫中最具希望的曹操,曹嵩秘密的做了不少的工作,而其中比較重要的一步,便是眼前這位不但從軍經驗豐富,而且也頗有治政經驗的曹仁。
「是啊,如果不是因為舍弟逞強,非要與大人的軍隊一較高下,想必也就不會有在下與大人的相遇了吧。用那些佛教徒的話來說,就是我與大人之間似乎有著某種緣分吧。」
「總是叫大人大人的,聽起來好生分啊。乾脆你我還是兄弟相稱吧,我和孟德便是如此。」
「大人心胸之豁達,子孝佩服。大人對子孝和舍弟有栽培之恩,實不敢與大人平座。」
「哈哈,看到現在的子孝,真真是想不出當初你竟然是個浪蕩遊俠兒,視紀律為無物啊。」
說到這裡,不論是李書實還是曹仁都不由得莞爾,尤其是曹仁自己,更是懷念中透露出了少許尷尬的神色,怎麼說這些都是當初年少無知時的黑歷史啊。
不過這番話卻也讓曹仁陷入到了回憶之中。
曾經的他生活在一個富裕的家庭之中,父親因為家族的關係成為了兩千石的太守。雖然家中的資財無法與近乎於宗家的曹騰-曹操一系相比,但是卻也足夠讓曹仁可勁折騰的了。
與弟弟曹純不同的是,曹仁自小就不是很喜歡讀那些經史子集,雖然在父親的逼迫下念了不少的書,但是效果嘛,可想而知。即使應付了父親與教習的檢察,回頭也會忘掉大半。
不過唯獨一種書籍曹仁看起來總算沒那麼頭疼,那就是那些兵法。
當然,卻也僅限於不頭疼罷了,想讓他感興趣的埋頭苦讀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那麼曹仁當時的愛好是什麼呢?
鮮衣怒馬,任氣遊俠。這是曹仁的夢想,也是他所崇拜的族兄曹操當時的生活寫照。
於是有了志向的曹仁對於舞刀弄棒之類作為遊俠的必備技能傷了心,他的父親雖然更加希望曹仁能夠在學業上獲得突破,但是做個將軍卻也並不是什麼太糟糕的事情。怎麼說大漢不是大宋,雖然重文,但是絕對不會輕武。而且因為多年四邊不寧的緣故,做將軍的反而成為除了外戚和宦官之外最容易封侯的職業。以曹家的實力,曹仁投身軍旅之後只要他自己不是太膿包,終歸是能夠混得一個不錯的職位的,所以也就默認了曹仁改變了他對其的人生規劃。
當曹仁十五歲可以獨立外出遊學之後,他更是如同脫了僵的野馬一般,憑借他殷實的家底、出色的身手以及豪爽的性格,他立刻便在淮泗一帶闖下了偌大的名聲。
而且這一離家,除了他父親離世的時候看望了一下並和曹純商談了分家的事宜之外,就連逢年過節都幾乎沒有再回去過。當然為父親守孝的事情也是曹純代為處理的。
李書實直到現在都還能記得當初曹仁對自己訴說這一切時的那種自責和感傷。他說當曹純被李書實掠至并州(原)之後,他曾回到過他曾經的家中,在宗祠他父親的排位前跪了許久。
那個時候的他跪下的原因是因為自己的任性,沒能照顧好前途更加遠大的弟弟,讓弟弟陷入到了一個極其危險的境地,這樣的結果讓他異常的自責和懊惱。
順便說一句的是,實際上曹純和曹仁不愧是兄弟倆,哥哥的放蕩不羈表現在表面,而曹純則絕對是個悶騷,否則則麼可能因為蘇小蘿莉就放棄了守孝的大任呢?
當然,這也可能是曹純知道自己作為李書實的俘虜無法反抗所尋找的讓自己心安的借口,只不過如果真的是威武不屈之人,想來根本就不需要這樣的借口。對吧,投降了的曹純童鞋。
「是啊,我打算再去父親那裡待段時間,直到為官之後我才明白,父親當初對自己說過的那些教誨的含義。『子欲養而親不待』,我這個做長子的前些年還真是有夠糊塗的呢。」
「行了,不要自責了。你看看孟德,早年不也一樣和袁本初瘋得要命,現在不也正正經經的開始做事了麼,或許以後會有大成就也說不定呢。至少他比本初要更適應這個亂世。」
「以主公的識人之能想來是不錯的,那麼我這一次倒也沒算白折騰一番。說起來這些年也真是沒少折騰,羯人、鮮卑人、匈奴人……大大小小的戰鬥可打了真不少,除了某些記憶深刻的臉孔外,剩下的一切真的都快記不清楚了。唯一可以確定的只有自己的成長。」
是的,曹仁真的成長了,那個之前可以用「不修行檢」來形容也就是說不但不修邊幅而且行為放蕩經常做些違法亂紀事情的少年如今已經成長為一名「嚴整奉法令」的文武全才。
甚至有傳言說曹仁為了記住那些他所頭疼的各種民事和軍事方面的法律條文,每次辦公的時候都在案几上擺放著厚厚一摞可能相關的法律條文,一旦涉及到便可以很快的查找出來。
這種以身作則的行為讓所在的部隊的紀律在整個并州軍之中總是排名前幾。
當然,在個人實力上也有了較之以前突飛猛進的增長,雖然依然在并州軍諸多將領中排在中游甚至一不小心就會再往下掉一掉,但是面對兩個潛力新人夏侯惇和夏侯淵兄弟,反正李書實聽到的消息是這兩個人聯手都沒能擊敗曹仁,反而被曹仁戲耍的灰頭土臉。
當然,因為之前在洛陽已經被呂布等人虐待過,所以雖然曹仁佔據了上風,但是想要輕易在一打二中贏下夏侯兄弟,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估計至少要等到百招過後夏侯兄弟體力衰竭之後才比較有把握。畢竟曹仁無論是等級還是戰場經驗都要遠勝那兩兄弟,在戰鬥中利用自己的屬性優勢以及更有效的分配體力這些戰場經驗更不會只是說說而已。
「好了,說點煞風景的話吧。」終於,李書實決定結束這種頗有些回憶殺感覺的氛圍。
「答應給孟德的三千兵馬我會直接交給元讓和妙才,他們雖然都是好苗子,但是還都是愣頭青,正好在這裡熟悉一下。想必子孝也很清楚精兵和那些鄉勇和遊俠兒之間的差別。」
曹仁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在這種事上他並不打算發表什麼意見,因為他認為李書實在發覺和培養人才上有著自己獨到的天賦,所以他相信李書實給夏侯兄弟鋪就的道路一定會很適合他們二人。再說以李書實和曹家的關係,李書實也沒有害他們的必要。
「至於子孝你,雖說你打算先回譙縣老家,不過你的那支老部隊如果他們願意跟著你走你也帶著吧,我不會在其中設置什麼障礙。這也算是對你這些年給予我支持的感謝好了。」
「多謝,仁與孟德必不忘大人之恩。」這份人情送的可不小。畢竟交給夏侯兄弟的部隊是二線部隊中還排在後面的黃巾軍,雖然經過二次轉職之後變成正規軍實力要遠勝那些新兵,但是與曹仁多年訓練並參與了各種戰鬥的麾下精銳而言還是差了許多。
「那可說好了,說不定將來有一天我要上你曹子孝家蹭飯,你到時候可別將我這一家子拒之門外啊。如果你要是敢給我閉門羹我可是要在你家門外好好說道說道嘍~」
「如果有那麼一天的話曹仁哪怕傾盡全部家財也要將大人一家供養起來。再說如果我要是不這麼做的話,只怕子和會先大人一步帶著人來我家砸門了吧。」
聽到李書實的說辭,曹仁不禁笑出聲來,雖然聽起來李書實不過是開了一個玩笑,不過曹仁依然很是鄭重的像李書實做出了莊重的保證。
「那麼你就和子和去道個別吧,從此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甚至可能一輩子你們兄弟二人就要在家族的安排下天各一方了。另外,你也知道現在時局詭異,我需要北上雁門避避風頭,就不再給你踐行了。以後如果還記得我的話就多來幾封信,捎點中原的土特產吧。」
「那麼,仁告辭了。原大人武運長存。」
夜雖然清冷,但是戰士的心卻是火熱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