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為天降異象而熱鬧的有些過了頭的婚禮結束了,覺得沒有留下來的必要的李書實決定向甄逸以及婚禮過後正式接任甄家家主的甄儼道別,然後打道回府。
因為甄逸已經在家族會議上確定了甄家將進行有限度的拆分的決定,所以甄儼雖然依然臉上有些不虞的神色,但是卻也沒有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反而將即將跟隨李書實前往西河的三弟甄堯叫到了身邊,不知道叮嚀著什麼。不過從甄堯認真的態度以及不時點頭的樣子,想來應該是一些世家子弟家傳的為人為官之道吧。看起來甄家兄弟姐妹幾個人的關係都不錯。
「雅饒,此去西河向盧子干學習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那盧子干是大儒馬融的高徒,大儒鄭玄的師弟,又在東觀校書多年,是一個學問不亞於他的師父和師兄的大儒。跟著他學習,就要忘掉憑此獲取高官厚祿的妄想,專心學習知識,如此才是家族長存的最佳途徑。」
甄逸也在最後對甄堯進行了總結陳詞似的叮囑,尤其是叮囑他不要想著能做多大的官,而是要更多的學習各種學問和技藝,爭取成為一個能寫出流傳後世的著作的儒者。
甄逸的這番話並不是隨便,而是意有所指的。而這其中,就涉及到了大漢上層從建國到如今最大的政治鬥爭。不是宦官和外戚,也不是宦官和名士,而是道統之爭。
思想上的爭鬥一向是比的爭鬥更為凶殘和慘烈的。因為對於那些由信仰的人而言,的折磨並不算什麼,哪怕是在漢代,那些個死士、義士的數量並不比民國的時候少多少,例如李書實在婚宴上看到的陳逸,就被一群義士前赴後繼一般的保護下來長大成人。
可是精神上的爭鬥那就完全不一樣了,如果一旦其中一方落敗,那就等同於自己的理念被徹底顛覆一般,而遭受到這樣打擊的人通常只有兩種下場,不是精神分裂成為反社會的暴徒就是變成一具行屍走肉,如同活死人一樣活在這個世上。
而現在的大漢,就在進行著這樣一場激烈的,來自於精神層面上的戰爭。
這場戰爭的名字,就叫做——今古之爭。
東漢的很多事扯扯扯都能扯到西漢的頭上,再加上王莽亂政的時間並不太長,其實完全可以將東西兩漢放在一起來看。雖然因為血統的問題,東西兩漢並不想李唐那樣,即使經過了武周的截斷,但是依然沒有被分割為前後唐。
就如同這今古之爭一樣,如果要追根溯源的話一樣能從東漢末年一直回推到西漢建國——之前。
嗯,就是這個之前,因為這件事的導火索還是我們的那位千古一帝始皇帝嬴政童鞋。
我們的始皇帝v5霸氣那是沒的,因為秦國嘗到了標準化的甜頭,所以喜歡什麼事情都來個標準化,從書同文到車同軌,一直到最為終極的思想上的統一。
統一思想起來就不容易,做起來似乎更不容易,那麼我們v5霸氣的始皇帝又會有怎麼樣驚艷才絕的辦法呢?
可能要讓大家失望了,答案是:沒有。雖然我們的始皇帝v5霸氣到無以復加,但是在這個世界上結構最為複雜的大腦面前,估計始皇帝就連自己身上的那塊都沒研究明白,更別統一上百萬結構估計並不比他的那坨簡單多少的東西所產生的微電流訊號。
當然,這並不是嬴政童鞋沒辦法,而是他的辦法實在是正常加平常到讓人無比歎息。他的辦法是什麼呢?他的辦法經過司馬遷的筆桿子已經為中國人所熟知,那就是——焚書。
如果坑儒的儒還有待商榷的話,那麼在焚書這件事上嬴政童鞋是沒的跑了,他下令收繳六國散落在民間的書籍,將不利於自己的燒掉,對自己沒啥害處的送到大秦國家圖書館以供大秦國家科學院的院士們(也就是秦朝的那些專門在官學講授知識的博士)學習領會。
考慮到孔子所代表的儒家與原始法家(也就是荀況大成前的野生法家,比如商鞅)的惡劣關係,尤其是孔子「仁,慎殺」的理念與秦從商鞅變法開始便流傳下來的提高犯罪成本以降低犯罪的執政方針完全是南轅北轍,再加上又是敵國的宣傳品,所以恐怕那些儒家典籍中少不了對於大秦帝國的各種各樣的言辭。
而且當時大秦帝國還發生了以李斯為首的秦法家與六國儒生之間對於執政路線和執政權的爭奪,以李斯的心狠手辣,同門師兄弟韓非尚且活不下來,更別那群很不對始皇帝胃口的儒生們了。所以一場轟轟烈烈的宛若特殊時期一般的收繳運動開始了。
始皇帝贏了,於是大秦開始只有一個思想,只有一個聲音,只有一座圖書館。然後這座圖書館成了項羽點火的最好柴火。雖之前蕭何應該搶出來不少,只不過主要的還是行政用的戶籍以及山河地理圖冊,大部分書籍都被項羽這個怎麼看都是個殺千刀的傢伙給毀乾淨了。
結果到了西漢建國之後,大家才忽然發現,原來堂堂大漢王朝竟然連大學講義都湊不全乎,很多知識更是只知道書名至於書是什麼樣子那就完全是見所未見。這可怎麼辦?
俗話得好,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於是大漢王朝下令,只要手裡或者腦子裡有大漢王朝所需要的書籍的,不管是什麼地方的什麼人,都有機會進入國家科學院工作,事業單位編製,各種福利待遇齊全,甚至還有專車接送,心動不如行動,快快撥打xxxx熱線聯繫。
於是,不斷有幸運兒進入到大漢王朝的官僚體系,而這些人根據自己手中保留下來的藏書或者自己腦海中的記憶用大漢通行的文字所撰寫的大漢官方認可的教材便是今的基礎。
正因為賞賜很豐富,所以很快,大漢的國家圖書館經過數代的積累,也變得漸漸龐大起來,喜歡知識的人可以在其中盡情的暢遊。只不過就因為暢遊的人越來越多,問題也隨之而來。
因為很多人發現,他們之前從那些大漢官方的博士(也就是科學院院士)那裡學來的知識似乎並不完整,在圖書館中的很多藏書的內容都是他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於是他們就開始懷疑其自己師傅所教的東西是不是有所散失散失,不管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其中最為著名的先鋒官便是漢哀帝時期劉歆,一個學識廣博但是歷史評價差別極大的人。
首先要明的是,這個人的出身非常好,是正八經的漢室宗親,只不過關係比較遠。他的父親就是個學問相當廣博的儒生,而且還是中國第一個將書籍編纂城目錄的學者,所以從家學上來劉歆就很出眾,更別他後來繼承了他父親管理大漢國家圖書館的職位。
就是這父子倆,提出了古代典籍很可能比當代所流傳的那些要豐富的多,所以學者學習的時候應該以發現的古代典籍為主,以儒生耳聽口述的記錄為輔。這,也就是古則是相對於古而產生的名詞。由此,兩大學派初見端倪。
可是這個提議首先就遭到了那些已經當上了博士的儒生們的反對,畢竟如果那樣的話學問已經定型的他們顯然要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成為無用的廢人,既得利益者自然不滿。
而且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劉歆本人的人品問題。江湖傳言劉歆此人學問很高但是人品很糟糕,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夾帶私貨。也就是那些他拿出來證明先秦時期的學術著作確實內容比較豐富的例證中夾雜了很多他個人的文章和觀點。
是真是假我們姑且不論,畢竟反對者將他對他嗤之以鼻,支持者對他奉若先賢,所以歷史的真相神馬的早就不知道被埋在歷史長河河底的哪一塊淤泥中的石頭下面了。
不過因為這些今派的既得利益者的反對,所謂的古改革也就無疾而終。
只是到了新莽的時候發生了一些變化。王莽篡政自然不能採用漢朝統治者的那套理論,所以為了打壓今正式成為了國家認可的一種派。然後劉秀打倒了王莽,喜歡和王莽對著干的劉秀自然不可能承認敵人的學,於是今重新抬頭。
可是經過這麼一番折騰,這經學就有些變味了。為什麼呢?壞就壞在讖緯上。
古人有云:高祖斬白蛇起義,那叫赤帝子斬白帝子。其後更有什麼夢見吞了太陽、月亮、星星什麼的,長虹貫日、彗星凌日之類數不勝數,兒民謠層出不窮。
為了標榜自己代漢的合法性,王莽自然要創立一套理論來論證自己理應代漢而治。
可是既然做的了初一,那就別管咱做十五,於是那些反對者也整出了一套理論。最為典型的就是王莽的容貌——在他恭謙下士的時候顯然是非常賢德之人的容貌。而隨著他的野心跟他的時代一起埋葬之後,便流傳出了是一個他巨口短頷、露眼赤睛和聲音大而嘶啞的人。
讖緯多了自然讓人厭煩,只不過因為其還是統治學者所推崇的學問,所以反對起來很是困難,所以被打壓的古者便決定採取曲線救國的方式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於是他們積極打入今貫古今的通儒。雖然沒能獲得多麼高的官職,但是卻憑借自己的學問成為儒林中所敬仰的大儒,民間的聲望反而超過了那些今的儒生。而在其中尤以鄭興、賈逵、馬融、鄭玄為最。盧植雖然比之前幾個人差了點,但是卻也是極為難得的文武全才,所以甄逸才動了送兒子前去學習的念頭。
順便一句,現在朝堂的主流依然還是今的儒生把持,比如汝南袁家,又比如弘農楊家(反正這倆就是靶子,基本上道大漢的官僚體制就別不開這兩家)。
所以甄逸才會告誡自己的兒子,到盧植那裡去學習,不要想著借此能夠做到多大的官,能夠傳世的學問最重要。當然甄逸不想出口的一個理由是,當初甄家祖先甄邯的岳父孔光可是王莽的得力干將,古的開宗立派也有此人的功勞,所以嘛,傳承,傳承而已……
最後,在臨行的時候,甄儼偷偷告訴李書實,中山相久聞李書實大名,只不過軍務繁忙不能前來,所以才托人寫信給甄儼,希望能夠通過他與李書實打個招呼,見上一面。
於是,再增加了幾個拖油瓶之後,紛紛擾擾的毋極之行就算是結束了。
今古經學之爭肯定沒有咱的那麼簡單,至少教咱大學語文的邊家珍教授送給咱他寫的關於這方面的書就是就有幾十萬字,而且這還只是一家之言。所以,其實這洋洋灑灑的一章如果總結的話就一句話——為主角今後的政治走向挖坑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