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不是說因為天災和黃巾軍的原因有不少難民都跑到洛陽來避難了麼,為何一路上並未看到人影呢?難不成知道戰爭結束了又都散了回去麼?」
跟著朱俊走在洛陽城寬闊的大道上,這裡是洛陽最重要的主幹道之一的開陽道,也就是以其所連接的城門的名字命名的,從這條路經中東路向西行便可以到達朱俊的右車騎將軍府。
不知道是因為這裡是洛陽的臉面的原因,還是說洛陽繁華如斯,反正李書實一路上並沒有看到什麼流浪乞討人員之類的「社會不河蟹分子」。雖然行人不多,但是個頂個不是鮮衣怒馬的世家公子便是身著得體的奴僕護院,好一副盛世太平圖。
但是李書實來之前可是聽說了不少關於流民的事情,所以當他看到眼前的這幅盛世太平圖的時候多多少少感覺有些維和。當然,你也可以認為他思想太過於糟糕了,竟然墮落到連美好的事物都不願意接受的地步。不過他確實覺得這種情況有些過於反常了。
「說起來這也是一件稀奇事,咱們的那位陛下不知道得了什麼啟示,前幾日竟然詔令洛陽令聚攏依然停留在洛陽的流民,將其以軍隊的形式編製,而後將所有人送到了西北戰場,說是為了幫助官軍作戰,做一些修葺城牆邊地屯墾的工作。」
朱俊的消息遠比李書實靈通,聽到李書實的疑問便將他所知道的情報說了出來。
「把這些人送上西北前線會不會太危險了一點,據說當初洛陽城下的流民總也有數十萬的規模了吧。如果遇上有心人予以挑撥的話,再配合作亂的羌人,那西北之地恐怕就不會再是我大漢的土地了吧。朝中的諸位大臣難道沒有什麼意見麼?」
孫堅聽到朱俊的解釋大為吃驚,一臉震驚的盯著朱俊的背影。而劉潘張三兄弟更是一臉的不可思議,尤其是劉備童鞋,似乎是想到了被驅趕到西北危險的交戰區的流民的悲慘境遇,眼眶裡似乎已經醞釀了不少的水霧。當然,李書實的情況也比他們好不到哪裡去。
「哎……也不知道這事到底是幸事還是禍事呢?陛下表示將以身作則從內帑中拿出錢糧作為流民前往西北的路費和工錢並號召大家一起出資捐助。但是雖然陛下說捐多捐少完全自願,但是你要是敢捐的少了的話恐怕今後難免會被陛下惦記上。哎……雖然陛下的想法也許不錯,以工代賑怎麼說也比讓一群流民聚在一起強,可是若是經辦的官員剋扣流民工錢,或者局勢過於危急導致人心生變的話,那局面不亞於黃巾之亂啊。」
對於這件事朱俊也是歎氣聲不斷,顯然他對於此事的成敗並不看好,可惜那時候他還在路上,而且就算他當時也在朝中又能有多少影響力呢?其實朝中所有大臣都注意到了劉宏的那句讓大家一起掏錢援助計劃的話,綜合劉宏之前的重重撈錢手段,大家都更願意相信這不過是劉宏藉著援助災民的幌子想出的新的撈錢的辦法。畢竟這位爺當年通過修築宮殿的名義玩的那一條空手套白狼可謂是高明之極,這一次雖說露骨了點,但是帽子扣得好嘛。
「那朝中諸公為何不阻止陛下呢?」張飛童鞋畢竟還是年輕,對這種事完全想不明白,或許在二爺看來,想什麼就要說什麼,繞來繞去的那多麻煩啊,不爽利,太不爽利了。
「哎……怎麼可能反駁呢。數十萬流民在那裡放著沒多一天就會增加一絲風險,可是朝廷三公卻連續數月無法拿出一個解決的辦法。好,你說陛下的辦法不行,那陛下讓你拿出一個解決的辦法你拿的出來麼?你既然拿不出辦法還說人家的辦法不行,說你一句妒賢嫉能算是輕的,扣你一個蓄意製造流民聚集想要造反的大帽子誰受得了啊,再強項他也不是用在這啊。再說其實如果這事辦的順利的話確實是條出路,可是關鍵是需要配合的條件太多了啊。」
朱俊一提起這件事就是一腦門子的官司。雖然他不在洛陽城內,沒有參與進朝堂的紛亂,照理說應該可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可是你架不住他是個憂國憂民的的主,一想到大漢內外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朱俊那張本就已經夠滄桑的臉此刻又新增了幾道皺紋。
受到朱俊的影響,一時之間大家似乎也開始對大漢的未來憂慮了起來,氣氛也愈發凝重起來。
「……於是孟春元日,群後旁戾。百僚師師,於斯胥洎。藩國奉聘,要荒來質。具惟帝臣,獻琛執贄。當覲乎殿下者,蓋數萬以二。爾乃九賓重,臚人列。崇牙張,鏞鼓設。郎將司階,虎戟交鎩龍輅充庭,雲旗拂霓。夏正三朝,庭燎晢晢。撞洪鐘,伐靈鼓,旁震八鄙,軯磕隱訇若疾霆轉雷而激迅風也……」
就在眾人一副愁雲慘淡的樣子走在洛陽寬闊的主幹道上的時候,忽然聽見一陣歌聲由遠及近傳了過來。雖然聽不太清楚是什麼內容,不過依稀可以分辨似乎是漢代著名的全才張衡所做的《二京賦》中的《東京賦》。雖然歌者的吐字甚為怪異,但是聲音卻抑揚頓挫很有味道。
這《二京賦》的作者張衡,想必經過中國九年制義務教育的人都應該清楚吧。這位老兄一輩子名垂青史就因為兩件事,一個是作為太史令的他在天文地理上的成就,尤其是他的那個地動儀的靈敏度相當的誇張。雖然後人能看到的只有一隻山寨出來的假貨,而且假貨還堂而皇之的進了課本,可是這卻不能否認人家張衡的偉大。嗯,都偉大的上了天了。
張衡的另外一個成就則是在文學上,最為顯耀的便是由《東京賦》和《西京賦》合稱的《二京賦》。這篇賦雖然很有一些諷刺的意味,但是辭藻之華麗卻是繼承了西漢司馬相如和楊雄的遺風,可謂是神形兼備的一篇神作,更不用說其對考古的重要參考價值。
司馬相如曾經說過:「賦家之心,包括宇宙,總攬萬物。」作為經常站在觀星台仰天眺望的張衡無意識最為接近這種狀態的文人,而《二京賦》又是最能體現這種風格的文章。
「這人的歌聲倒是奇特,聽得我渾身舒坦。卻不知是哪家的伶人,也好當面見識一二。」
孫堅書讀得不多,所以並不清楚歌者唱詞的華美,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對那獨特的音色的欣賞,想來應該是他的妻子吳氏平日裡沒少熏陶他。一想到這裡,李書實就不得不對孫堅送上自己的羨慕嫉妒恨,這哥們的婚事完全就是憑著自己和自己一班兄弟好友的武力強搶而來的嘛。
「哼,文台,你可不要和那種人廝混,那些人都是豎閹的走狗。」
朱俊看到孫堅對歌者起了興趣,立刻便將其剛剛燃燒起來的名為興趣的小火苗撲滅。
「這些人是鴻都門學的人,這裡面走出的學生大部分都是豎閹的走狗。」
雖然不知道這鴻都門學到底是個什麼機構,是不是和太學一樣都是高等學術機構,因為都有一個「學」字嘛。但是朱俊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隊伍問題要站好,否則是要出大問題的。「朱公,這鴻都門學是個什麼地方,為什麼會成為宦官的附庸呢?」
劉備也很不理解,到底是聽過大儒盧植講課並旁聽過另一位大儒鄭玄課程的牌子貨,雖然不喜歡讀書,但是好歹還是能分辨一二的。在他看來,歌聲慷慨激昂不像是一個會做出那種苟且之事的人。當然,如果劉備到天朝來轉一圈或許就不會這麼想了。
「這鴻都門學是在光和元年二月由陛下提議設立的,因為地址位於北宮鴻都門旁所以大家一般都稱之為鴻都門學。這所學院原本是為陛下提供一些善於詞賦、字畫和音律的人以供平日之用。所以雖然那裡的學生可以貼近陛下,但是因為干的都是一些為士人所不齒的事情,所以那些世家子弟是不屑於來此的,故而鴻都門學的學生一般都來自寒門。」
「所以那些宦官們便看上了與他們身份類似的鴻都門學出身的學生?」
「書實說的沒錯,卻是如此。豎閹其實一直都很像控制太學以改變世人對他們的風評,只是太學學生大多青春年少頗有風骨,又大都出身詩書世家,所以一直沒能讓那些宦官如願。最終宦官們不得不選擇了鴻都門學的學生,將他們不論能力便外放出任縣令、刺史和太守,一時之間,倒也成了寒門子弟的一條出路。可是這些只知道吟詩作畫的傢伙又怎會治理地方,最終還不是幫著豎閹們為禍一方麼。不過這些學子在京城倒還不敢那麼囂張。」
果然洛陽作為皇城,這裡的水可是深的很啊。
「晚生袁本初(曹孟德)拜見右車騎將軍朱公閣下。」
李書實原本正在思考著洛陽的形式,冷不丁卻聽到了幾個熟悉的名字。抬頭一見,可不是曹操那比武大郎好不到哪裡去的黑矮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