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九回朕要殺人
長安城內,偵騎四出,一個又一個的繡衣使者護衛著一個太監從皇宮中衝了出來,飛奔向四面八方,很快就消失在長安城內,同樣也消失在那些眼線之中。
長孫無忌府邸內,已經成了整個關中世家的指揮中心了,這次關係到關中世家的生死存亡,在關中這個富饒而遼闊的大地上,八百里秦川早就了數百個世家,這些世家中,都分有三六九等,諸如長孫、王氏、韋氏等都是一等的世家,是關隴集團的領軍人物,其餘的諸如宇文、獨孤等等,都是次要的。這次大劫,若是損失的是一些小的世家,就算是損失了數十個小世家,長孫無忌眉頭皺也不會皺一下,這些世家也僅僅是湊個數而已,就算都死乾淨了,長孫無忌等人還可以花上數年的時間再培養一個出來。可是三大巨頭中,要是少了一個,他長孫無忌可是沒有那個本事再培養一個出來。一個超大型的世家,不是簡單的權勢就可以造就的,那也是經過了無數年的時間積澱,才能造就一個世家來,這些老牌的世家之所以被稱為是世家,最重要的是底蘊的存在。沒有底蘊的世家只能是被稱為暴發戶,長孫無忌根本就不會在乎這樣的世家,也不會放在眼裡的,惟獨像韋氏這樣的世家,才能成為盟友,在朝廷中遙相呼應,互相支持。當初沒有辦法,長孫無忌才想著和王珪二人一起拋棄韋氏,但是如今情勢有了變化,魏王盧承泰居然參與到洛陽一案,真是柳暗花明,讓韋氏有了生存的機會。長孫無忌不敢怠慢,趕緊連夜邀請關中世家的頭頭腦腦,準備一起上書,請求盧照辭赦免魏王盧承泰。只要盧承泰得到赦免,韋挺也就沒事了。
「魏王盧承泰年紀尚幼,身體多病,雖然有些才名,但是諸位也知道,他還只是一個小孩子而已,哪裡分的清楚,什麼事情是對朝廷有利的,什麼事情是不能做的。按照道理,我們這些做臣子的應該善加引導,讓魏王茁壯成長,成為大唐的一位賢王,可是,沒有想到的是,鄭仁基這個賊子,不但用女兒迷惑君王,還想著引誘魏王。使的魏王被鄭仁基所蒙蔽,參與了洛陽一案。諸位,這個時候,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就得發揮我們的作用了,揭穿鄭仁基的陰謀。」王珪望著大廳內的百餘人,臉上露出得意之色。這些人都是關隴集團的成員,隱隱之中,都是聽從自己號令的。
「不錯,王大人所言甚是,那些關東世家們,早就居心叵測,這次看朝廷即將遷都,所以又跳起來,唯恐天下不亂,若是可以的話,這次趁著機會,上奏天子,將整個關東世家一網打盡,如此也好讓我們進入朝廷,輔佐天子,開創一代盛世啊!」一個中年書生,相貌儒雅,手中握著一柄折扇,笑呵呵的說道。
長孫無忌見狀,暗自皺了皺眉頭,此人出自寧州,到底是窮鄉僻壤,出來的人物都是沒有見識的。關東世家和關中世家雖然護衛仇敵,但是也不得不承認,兩個利益集團在一定時候也是相互守望的。想盧照辭是何等的強勢,為什麼到如今還允許這些世家的存在,就是兩個世家集團能相互制衡的緣故。他沒有把握能將所有的世家一網打盡,只能是採取平衡的策略,若是一個世家集團被另一個世家集團吞併,那麼剩下得一個世家集團也將會是朝廷打擊的對象。就是長孫無忌也從來就沒有想過,能徹底的將關東世家消滅的,眼前的這個人居然有這個膽子。簡直就是讓人哭笑不得。
「關東世家自然是有陛下來決斷,但是關東世家這幫宵小,企圖利用魏王殿下,奪取東宮太子之位,這些傢伙雖然可恨,我長孫無忌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可是我們只是一個臣子嗎,這些人應當如何處置,那也是陛下說的算,也是朝廷法紀說的算。」長孫無忌擺了擺手,大廳內頓時一片寂靜之聲,只聽長孫無忌搖搖頭,歎息道:「老夫只是可憐魏王殿下,年紀輕輕,不懂世事,卻為他人所利用,按照朝廷法紀,也是要被陛下賜御酒一杯的。」
大廳內眾人聞言,頓時不再說話了。說實在的,這些人對盧照辭的印象確實是不行,但是也沒有辦法,誰讓他是天子呢!將這些傢伙治的服服帖帖,不敢有絲毫的反抗意識。平日裡不敢反抗也就罷了,這個時候,要殺魏王了,這些傢伙心中應該很高興才是,可是聽長孫無忌這個意思,恐怕還要救上一救,頓時讓眾人很為難了。
「魏王雖然罪有應得,但是陛下卻是要因此承擔殺子的罪名,我等做臣子的,豈能讓陛下背此惡名呢!所以今日我與輔機兄召集大家商量一番,若是能借的機會保住魏王的性命,想必就算是陛下也會因此感激諸位的。陛下雖然是天子,高高在上,可是到底也是人心肉長的不是,豈會讓自己的兒子被自己所殺呢?」王珪掃了眾人一眼,將眾人的表情都看在心裡,暗自皺了皺眉頭,但是又沒有辦法,不好將韋挺之事說出來,只好望盧照辭身上推。
「天子當年不也是殺了自己的結義弟兄,逼迫自己的岳父退位,然後更是殺弟囚叔,如今再殺一個罪大惡極的兒子又有什麼奇怪的呢?」人群之中,一個面色陰沉的老者冷哼哼的說道。他是霍邑張氏,當年盧照辭曾經殺了他的兒子,只是盧照辭現在是天子,他是不敢報復,但是眼見盧照辭要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他心中還很是高興的,也是樂見其成的。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長孫無忌這個關中世家的領頭人物,居然想發動整個關隴世家一起保盧承泰不死,這讓他心中很難過。
「哼!諸位,實話告訴諸位吧!魏王生死確實不重要,但是魏王的生死卻關係到我們關中世家的生死。」一邊端坐了許久的韋挺一見眾人不上道,冷哼道:「魏王若是死了,我們關中世家也要分崩離析,關隴道到西域道上的買賣也就算了,從此之後,諸位都會憑本事吃飯了。」這個時候,韋挺可真是著急了,原本他已經做了被殺的準備了,若是如此,反正後事都已經交代好了,血脈也留下了,相信不久的將來,就算不能在線半城的風光,可是成為一個世家還是可以的。可是沒有想到的是,如今居然峰迴路轉,盧承泰出事了,眼下只要將盧承泰保住了性命,天子顯然就不好殺自己。原本尋死的心瞬間也就消失的無影無蹤,求生的信念卻是更重了。眼下忽然見到眾人不願意出力,心中就有些著急,忍不住將自己的事情說了一半出來。
「諸位。朝廷實力強大,陛下更是憑借手中的刀劍打下了一片江山,我們這些世家雖然有些權力和地位,但是說實在的,在陛下眼裡,若非擔心江山動盪,百姓說其是暴君,恐怕早就將我們這些世家滅了兩三遍了,誰讓軍隊都是聽陛下的呢?陛下既然不能將我們盡數誅殺,唯一能做的,就是限制我們,可是一味的限制我們並不能阻止我們入朝為官,操縱朝廷大權,所以陛下在削弱我們的同時,就來制衡我們,能制衡我們的,不但有那些寒門士子,更重要的還有關東、江左兩大世家。陛下在制衡我們的同時,同樣也是用我們來制衡關東世家,制衡江左世家。我們一旦坐看著關東世家被陛下所滅,試問,到時候,整個朝廷中還有我們關中世家生存的地方嗎?我們關中世家不但失去了意義,同樣也失去了可以平衡的對象,陛下肯定不會讓我們存在的。」長孫無忌趕緊將韋挺的話接了下去,笑呵呵的說道。
「長孫大人,這與盧承泰又有什麼關係呢?」又一個世家家主不滿的說道:「這個魏王既然能和關東世家攪合在一起,顯然不是我們道上的人啊!救他?與我們有什麼關係呢?」
「陛下若是殺了魏王盧承泰,試問喪子之痛下,陛下可是什麼事情都會做的出來的,他失去了一個兒子,就會讓其他人來為魏王陪葬。」王珪冷哼道:「這個人也許是關東世家,但是也同樣是關中世家,也許是我,也許是你。」王珪憤怒了,他自然也不敢將韋挺的事情說出來,他之所以如此憤怒,那是因為眼前的這些人並不像以前那樣,對自己等言聽計從了。好像自己的威望降了許多。當然仔細算起來,這一切都是天子的錯,若不是天子將自己丟官罷職,這些人哪裡會如此大膽。
「呵呵!既然王大人如此說,那就這麼做就是了。」眾人一見王珪發怒了,哪裡還敢多言,趕緊點了點頭說道。
「稟報諸位大人,有數十騎從皇宮內衝了出來,已經出了長安城,大多都是朝洛陽方向去的。」就在這個時候,有探子來報。
「行動吧!」長孫無忌站起身來,說道:「勝敗就在此一舉了。」
「聽從長孫大人調遣。」不管怎麼樣,這些人都站起身來,大聲的說道。誰的話都可以不聽,但是長孫無忌無忌的話卻不能不聽,長孫無忌才是關中世家的領頭人物,既然他已經決定了,那就是不會改變。
「伏闕上書。」聽著大廳內百餘人的說話聲,長孫無忌好像又回到以前,他意氣風發,大聲的說道:「這次是我們關中世家崛起之戰,我們也要讓那些人看看,關中世家永世存在。只有千年的世家而沒有千年的王朝,今日就能證明這一切。」
「輔機所言甚是。」王珪大聲說道:「走,都去朱雀門,我們伏闕上書,恭請陛下撤除對魏王的懲處。」韋挺也連連點頭,臉上閃爍著紅光,這次或許可以保住一命,看看,我們這些關中世家們幫助你保住了自己兒子的性命,你總不能再殺我們韋挺了吧!
當下一行人都出了長孫府邸,乘坐著各自的馬車,或為尊貴。或為奢侈等等,百輛馬車呼嘯而過,沿著朱雀大道朝朱雀門行去,浩浩蕩蕩,引的長安人驚訝不已,紛紛圍在一起,這種情況,恐怕也只有文武百官上大朝的時候才會出現吧!那個時候文武百官紛紛去上朝,千戶萬戶紛紛打開坊門,呼嘯而過,整個御街上都是馬車,沒想到這種情況今日又上演了。
「臣長孫無忌率領關中在職官員、鄉紳、士族恭請陛下聖安,茲有魏王承泰聰明和順,恭敬有加,乃是皇室英才,引起年幼,為奸人所誘惑,犯下大錯,臣等以為…」長孫無盡等人領頭,紛紛拜服在朱雀門下,那長孫無忌手捧奏章,大聲的念了起來,也不管周圍有無數的官員、學子、百姓們圍觀。其實在他心裡,要的就是聲勢,聲勢造的越大,就越能體現他對盧照辭的忠心,到時候,盧照辭就算是要殺自己的話,也得考慮一番,會不會引起民間的反響。他也相信,盧照辭這樣的開國之君最要緊的就是名聲。
「陛下,陛下,不好了,不好了。」御書房內,盧照辭正在休息,忽然聽見秦九道神情慌張的聲音。
「何事如此緊張?」盧照辭皺了皺眉頭。
「陛下。長孫無忌領著關中世家的世家、大族們百餘人跪在朱雀門外,伏闕上書,要求陛下赦免魏王的罪行。」秦九道不敢怠慢,趕緊說道。
「長孫無忌?百餘人?伏闕上書。」盧照辭一下子從床上爬了起來,掀開被子,也顧不得穿衣服,就準備望外走去。
「陛下。衣服,衣服。」秦九道看的分明,趕緊拿著衣服說道。
「走!慢著。」盧照辭將衣服搭在身上,正待向外走去,忽然止住了腳步,轉身對秦九道問道:「你剛才說他們想幹什麼?」
「他們說魏王殿下年幼無知,為奸臣所蒙蔽,懇請陛下寬恕魏王的罪行。」秦九道面色一動,驚訝的說道:「魏王之事還沒有傳出去,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是啊!他們是怎麼知道的。」盧照辭臉色冰冷,抖了抖衣服,冷笑道:「輔機的耳目可是好靈通啊!這麼快就知道皇宮內的消息了,還能知道朕說過的話,連難道在這御書房內還有他的耳目不成?」
「這個是不可能的。」秦九道就想是踩了尾巴的貓一樣,一下子跳了起來,大聲的說道:「這御書房侍候的奴才都是老奴親自挑選的,絕對是不可能成為長孫無忌的探子的。」
「那他怎麼會知道?」盧照辭冷笑道:「難道他在魏王身邊也有探子,就算有的話,這個時候承泰身邊所有的人都被***起來了。就算是許敬宗身邊也有,可是消息怎麼會這麼快就到長孫無忌手中了。」
「陛下,許大人那裡沒有這麼快,陛下身邊也是沒有,會不會是太子殿下身邊,或者是長孫娘娘身邊有。」秦九道小心翼翼的說道。
「你這奴才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盧照辭一下子反應過來,冷冷的望著秦九道說道。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猜測而已。」秦九道嚇得面如土色,趕緊跪倒在地。
「好了。」盧照辭皺了皺眉頭,冷哼哼的說道:「這個長孫無忌打的可是好算盤啊!」
「陛下,何不趁機赦免了魏王殿下的罪行,想必這次經過長孫大人這麼鬧起來,整個長安城的官員都會想起來,也都會跟著後面上書,群情之下,陛下何不順勢答應這些人。」秦九道忐忑不安的看了盧照辭一眼,又很快的將腦袋低了下來。
「哼!如此一來,正好中了長孫無忌的算計了。」盧照辭冷笑道:「他這麼一來,就是為了讓朕赦免了承泰的,只要赦免了魏王,朕就得承他的情,對於關中世家的事情就不能在計較了。韋挺和韋氏家族也能逃脫一次大難了。若是不承他的情,朕就會成為忘恩負義之人,因為對方都在為你家兒子求情了,你卻還想著殺對方。傳揚出去,讓天下人如何看待朕。這個長孫無忌倒是有幾分道行。」
「這個長孫大人可是好算計啊!」秦九道倒吸了一口氣,驚訝的說道:「什麼事情他都算計好了,就是不讓陛下處置了韋氏。」
「他是算計好了,可是他忘記了一點,那就是朕是天子。」盧照辭冷笑道:「天子的權利是至高無上的,要殺一個人根本不需要借口,要救一個人也同樣如此。朕殺過自己的結義兄弟,殺過自己的親兄弟,囚禁過自己的叔叔,逼迫過自己的岳父,如今還要殺自己的親生骨肉,名聲這個玩意早就臭了,哪裡還需要注意那麼多。他鬧的厲害,更加堅定了朕的決心。」盧照辭殺氣沖天,身邊的秦九道聞言面色大變,渾身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