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回被脅迫的達官貴人們
「韋封,你跟了我多少年了?」韋氏大宅中,韋挺面前站著一個中年男子,相貌醜陋,臉上更是一個斜長的刀疤從眉心直到下巴,雙目中卻是寒光閃閃,顯然是一個不簡單的角色。他一直擔任韋氏家族的護院,是韋挺的心腹。
「自從那年大雪被老爺救起,到如今小人跟隨老爺已經有十一年了。」韋封低著頭說,恭恭敬敬的說道。
「十一年了,這些年你幫助我韋挺做了不少的事情,我韋挺都記在心裡。」韋挺幽幽的望著韋封一眼,深深的歎了口氣,說道:「聽說你婆娘又有身子啦?你如今已經有三個兒子了吧!」韋挺好像是在話家常一樣。
「回老爺的話,正是有三個兒子了。」韋封彷彿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來,雖然很是醜陋,但是卻是很柔和。
「韋封,我韋氏對你如何?」韋挺點了點頭,忽然又說道。
「老爺對小人恩重如山,當初若是沒有老爺,小人恐怕就會凍死在外,若是沒有老爺,小人的血海深仇也是不能報了,若是沒有老爺,哪裡有小人的今日。所以說老爺對小人是恩同再造。韋封就是粉身碎骨也不能報答老爺的厚恩。」韋封神情一愣,心中忽然有種不好的感覺,但還是實事求是的說道。
「這次老爺有危機了,想讓你幫幫我。」韋挺用複雜的眼神望著韋封,雙目中隱隱有一絲惋惜之色來。
「老爺請吩咐。」韋封大聲說道:「韋封就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是何人得罪老爺了,小人這就去取他的腦袋來,以解老爺之急。」
「沒用的。」韋挺搖了搖頭,說道:「狄仁傑要回來了,他手指寒光劍,就是要殺老夫,根本不需要宣德殿的命令,就是陛下那裡,他也能先斬後奏,身邊還有數百御林軍衛士相隨,都是以一當十的高手,你雖然孔武有力,但是也不可能是狄仁傑的對手。」
「狄仁傑!」韋封神情一愣。
「不錯,他此來正是為了劉惠父子和吳能一案。」韋挺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道:「這個人實在是太厲害了。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要來查長安一案,老夫卻是知道此人來查長安一案,不見得是因為劉惠和吳能之死。而是有其他的目的。」
「老爺是說弘農之事?」韋封面色一白,大聲的說道。
「除掉這個理由外,再也沒有其他的理由了。」韋挺雙目陰冷,冷哼哼的說道:「恐怕他早就猜到弘農一事與關中有很大的關係,但是一直以來都沒有借口回長安,都沒有理由深入調查此事,如今好不容易逮到機會了,必定會藉著此事追查弘農一事,依照他的手段,恐怕很快就會查清楚這裡面的事情了。到時候,我韋氏都會成為他立功的工具了。」
「老爺之意,屬下明白了。」韋封並非愚笨之人,一下子就聽出了韋挺的真正含義,他招自己前來並非敘舊來的,而是要讓自己徹底的閉口,只有這樣,就算是狄仁傑順籐摸瓜,找到自己了,也是一個死無對證,根本與韋氏沒有任何關係,就算引起了對方的猜測,也不能將自己如何。一想到這裡,韋封心中一陣淒涼。雙目朝為韋挺身後的年輕人望了過去。他是韋挺的兒子韋壽光。他同樣也參與了此事,可是韋挺又會怎樣處理他呢?只見韋壽光面色蒼白,渾身顫抖。想來也是情況不大好。
「你放心,你的家人老夫會照顧他的,你的兒子就等於是我的兒子。」韋挺輕輕的說道:「只要我韋氏還存在一天,就不會讓他們受苦受難。」
「多謝老爺。」韋封望著韋挺一眼,卻見他臉上雖然露出不忍之色,但是雙目中卻是寒光閃閃,顯然這個念頭已經是不可能改變了,當下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好吧!你放心,不久之後,我肯定會為你報仇,殺了狄仁傑,用他的腦袋來祭奠你。」韋挺咬牙切齒的說道。雙目血紅,顯然對於狄仁傑他是憤恨到了極致。若非是狄仁傑,他豈會如此狼狽,弄的要逼死自己親信手下的地步。
「老爺保重。」韋封點了點頭,朝韋挺拜了一拜,猛的轉身就走,很快就消失在韋挺的面前了。
「去,派人跟上去,若是捨不得,你就動手。」韋挺望著韋封離去的身影,雙目陰冷,指著門前的一個老者說道。那老者點了點頭,顫巍巍的緊隨其後,出了大廳。韋挺這才靠在椅子上,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我兒可是覺得為父太過殘忍了。連跟隨自己多年的手下都殺了?」好半響,韋挺才對韋壽光說道。
「父親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韋壽光輕輕的說道。但是雙目中懼怕之色卻是掩飾不了的。因為他和韋封一樣,不但參與了弘農之事,還參與了劉惠一案。那劉惠父子已經吳能就是他和韋封兩人,這個時候,韋挺將韋封逼死,那是為了滅口,那對他這個兒子呢?要知道韋挺可並不是只有一個兒子,他的兒子可是很多的,死一個韋壽光,還有還幾個兒子可以繼承香火,死上一個韋壽光而保存韋氏,這個買賣還是很划算的。
「放心,你是不會死的。我韋挺豈會做出這種事情來。」韋挺雖然沒有看見韋壽光臉上的神情,但是卻是能猜到韋壽光此刻的心思,只聽他淡淡的說道:「虎毒不食子,我韋挺難道連禽獸都不如嗎?」
「父親,可是若是讓他知道了孩兒,那豈不是連累了韋氏,孩兒寧願一死,也不願意連累父親。」韋壽光臉上露出決然之色來。
「呵呵!你能如此想,那自然是最好,看來,為父是沒有看錯了。」韋挺哈哈大笑起來,說道:「不過,既然死了一個韋封,我韋氏就再也不用死人了。剛好有一隊馬隊要去西域,你去救玉門關吧!先躲上一陣子,然後再回來。」韋壽光聞言雙眼一亮,知道自己已經逃過了一劫,臉上的喜色卻是很明顯。
「不過,記住了,你這次去西域一定要低調,不能讓他人知道你是韋壽光。」韋挺冷哼道:「如今的大唐已經不是以前的大唐了,韋氏也不是當年的韋氏了。此刻暗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盯著我們關中世家,陛下準備遷都洛陽,這就是一個信號,陛下已經不滿關中世家了,狄仁傑手執寒光劍更是一個信號。從此關中都是掌握在狄仁傑手中。」
「不是還有太子殿下嗎?太子殿下之所以問鼎東宮,而且不為其他皇子所動搖,不就是因為我們這些關中世家的幫助嗎?陛下這個時候動我們關中世家,不是在拆太子殿下的根基嗎?我們要是出了事情,難道太子殿下就不管嗎?」韋壽光不解的說道。
「太子殿下是不會插手此事的,就算太子殿下願意,陛下也是不會願意的。」韋挺嘴角露出一絲不屑之色,說道:「狄仁傑來長安已經兩三次了,可是每次回來,你可見他去見太子殿下了。不是他不願意去見,而是陛下不讓他去見。他根本就不想讓太子殿下插足此事。太子殿下就算是有心,也是無力的。因為他是不願意得罪陛下。關中世家力量雖然很強悍,但是卻是不能與天子相提並論,只要陛下支持,他可以扶持出無數個世家來支持太子。所以不要想太子殿下會在關鍵的時候拉我們一把。」
「可是長孫無忌呢?他可是與太子殿下關係甚深啊!」韋壽光臉上現出驚駭之色,不解的問道:「難道陛下連長孫家族也要處置不成?要知道長孫無忌可是功臣啊!」
「功臣?歷代帝王最怕的就是功臣。」韋挺臉上的不屑之色更濃了,冷哼哼的說道:「盧照辭殺的就是功臣。功臣太多了,對於後來的太子並不是一件好事。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盧照辭也不是做不出來。這次就是一個機會,一個削弱甚至除掉關中世家的機會。」
「孩兒這就去準備離開長安。」韋壽光面色大變。他終於感受到韋挺說的話並不是嚇人,恐怕是真有其事,盧照辭準備對關中世家動手了。
「老爺,老爺。」就在這個時候,外面闖入一個門房來,只聽他大聲說道:「老爺,狄仁傑已經派人前往趙郡,準備讓鄭仁基回洛陽了。傳令兵從長安城穿過,如今整個長安城都知道了。」
「哼!好大的威風啊!」韋挺面色一變,心中更是一驚,真是來者不善啊!鄭仁基雖然官職比較小,但是聲望卻是有的,尤其是在關東世家中,狄仁傑居然讓他回洛陽,說是回洛陽,但是實際上,就是要對他實行抓捕了。韋挺相信,狄仁傑手中絕對是沒有任何的證據可以證明鄭仁基是有罪的。但是他依仗著寒光劍在手,已經不想再等待了,說是抓捕就抓捕。
「這真是膽大妄為,唯我獨尊啊!說抓捕就抓捕,還有沒有王法可言的。」韋挺怒火沖天,就準備往外衝出去。
「大人,宣德殿首輔大臣岑文本準備明日親自去迎接狄仁傑的歸來。」這個時候,門房又說話了。
「什麼?」韋挺一下子站住了,驚訝的望著那位門房。雙目中儘是不可置信的模樣。岑文本是何許人接,居然讓岑文本去迎接他。更為重要的是,居然是岑文本親自提出來的。
「可還有什麼其他的消息?是岑文本親自提出來的,或者說,可有明文發往六部三省,各個衙門的?」韋挺一下子就將腳步收了回來,皺著眉頭問道。
「並沒有。」門房搖了搖頭,說道:「是宣德殿值班的小吏傳出來的消息。應該是首輔大人私下的行動。並沒有通知任何衙門。」
「父親,這個岑文本是什麼意思?」韋壽光皺著眉頭問道:「就算狄仁傑是個青年才俊,又有寒光劍在手,大權在握,深得天子信賴,也沒有必要這個模樣,還親自去迎接他。難道他也害怕了。」
「他不是害怕,他是在變著方得支持狄仁傑啊!」韋挺神情冰冷,冷哼道:「真不明白,他如此支持狄仁傑是所謂何事?難道能得到好處不成?」
「孩兒以為岑文本知道自己不為天子信任了,在臨下台之前,給點好處與狄仁傑,也好方便自己日後。」韋壽光不屑的說道:「都說岑文本是天下第一智者,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而已。只是用這種方式去巴結狄仁傑,豈不是為天下人笑話嗎?」
「哼,岑文本若是如你這般想法,恐怕天子也不會讓他做這個宣德殿首輔大臣了。」韋挺不屑的掃了自家兒子一眼,說道:「他這是在警告我們,生怕我們對狄仁傑下手,他要告訴關中的那些世家們,看看,連我都對狄仁傑小心翼翼,更何況你們這些人了,看看,連我都要到城門處迎接狄仁傑,你們也得跟著來。他雖然沒有明令長安城的官員都要出去迎接狄仁傑,但是卻比發了明令更為恐怖。看看,他就是以他的那副老骨頭來襯托狄仁傑的威風,這個岑文本真是沒有想到啊!還真的能放的下架子,真是讓我韋挺佩服。」
「父親,您會去嗎?」韋壽光小心翼翼的說道。
「那自然要去了,總不能被狄仁傑壓下去了。」韋挺不屑的說道:「為父倒要看看,這個狄仁傑是何許人物,就算擁有寒光劍,又能將我等如何?哼哼,恐怕滿朝文武,整個長安城內所有的文臣武將,對狄仁傑都是看不順眼的。我倒要看看,岑文本如何能下得了台,這個狄仁傑能將我等如何。不過,你不能留在長安城內,必須馬上離開長安城。」
「是,孩兒這就去準備。」韋壽光心中打了一個冷顫,連岑文本都要小心翼翼伺候的人,不是他這個紈褲子弟可以與之比擬的,他也許是不會將韋挺如何的,因為韋挺是有國公爵位的,在朝野之中,還是有一定名聲的,但是他韋壽光卻是不同了,一旦事情真的查到自己頭上來了,恐怕就是韋挺也保不住自己了。
韋挺點了點頭,風雨將來,韋挺也不敢保證以後會怎麼樣,別看他講的是如此鬥志昂揚,但是心裡卻是沒有底的。因為這個時候的世家已經不是當年的世家了。世家已經不能掌握朝政,甚至在如今的大唐,就是想影響朝政也是很難的。狄仁傑剛毅決斷,手段多樣,從他破案的情況就能看的出來,此人絕對是一個不好纏的人物,更何況有寒光劍在手,更是難以對抗了。韋挺也是沒有什麼把握的。還是早早的將自己的兒子打發在外,一方面是為了讓狄仁傑無法查案,而另一方面也是為了保護韋壽光的意思。不管怎麼樣,韋挺不得不承認,在心裡上,他已經輸了一籌了。
這不是他的智謀不足,而是實力上的不足,在狄仁傑的身後站的是天子,站的是大唐的軍隊,先天上,韋挺就已經輸了一個層次了,所以在還沒有交鋒的時候,就想著一旦自己失敗了會如何。
其實這也怪不得韋挺,像韋挺這種想法,在長安城內還有許多,岑文本的一招確實是太厲害了。給長安城內所有的官員都做了一個表率,看看,連我岑文本這個首輔大臣都對狄仁傑認輸了,甘心去城門出迎接,更何況你們這些人了。岑文本就是這樣,硬是憑借自己的身份,支持狄仁傑,不管你去不去,反正我是要去的。岑文本這一招狠啊!狠的眾人不管對狄仁傑是個什麼樣的態度,也必須去城門出迎接狄仁傑。讓這些人在先天上就輸了一次,以後狄仁傑行事也方便了不少。
「陛下,這是從長安成內傳來的消息。」而就在長安城內,那些達官貴人們不得不想著辦法迎接狄仁傑的時候,行走在蜀道上的盧照辭卻是接到秦九道的報道。
「這個首輔大臣真是童心未泯啊!」盧照辭望著手中的奏報,看了半響,終於哈哈大笑道:「狄仁傑能碰到這樣的首輔大人也是他的幸事。朕能有這樣的臣子,也是朕的幸事。傳旨,嘉獎岑文本。」
「是。」秦九道在一邊也樂呵呵的說道:「這下那些長安城的官員們可就是倒了大霉了,連首輔大人都要出城迎接,更何況他們了。僕臣都能想像出這些人的臉色了。」
「哼哼,這些世家大族們整日高高在上,整日都叫囂著,沒有千年王朝,只有千年的世家。哼哼,卻不知道,王朝在滅亡之前,就能將這些世家們連根拔起。」盧照辭滿面殺機,冷哼道:「朕倒要看看,這些世家們這次怎麼處置。希望狄仁傑不會讓朕失望。想來也不會讓朕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