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回懷疑
王珪並沒有失言,很快盧慶就被帶到刑部大牢之中。相貌酷似其父的盧慶一見盧青雲,一下子抱住盧青雲的大腿痛哭起來,失去盧青雲的庇佑之後,才知道父親的偉大之處,只有盧青雲在的時候,他才有種安全感,盧青雲這這顆大樹一旦倒塌,頭頂之上就好像塌了一片天空一般,盧慶頓時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我兒不要哭。」盧青雲肥胖的臉孔上罕見的露出一絲剛毅來,一下子將盧慶從地上拉了起來,雙目複雜的望著盧慶說道:「我兒,這次恐怕是為父最後一次見你了。」
「不,不,父親,您是陛下的肱骨之臣,只要我們去求陛下,陛下肯定能赦免您的罪過的。陛下仁慈,一定會的。」盧慶站起身來,就準備拉著盧青雲望牢外奔去。
「沒用了,為父犯下了陛下都難以容忍的罪過,更何況,陛下其實已經饒恕了為父一次了,這次為父是在劫難逃了。」盧青雲按住盧慶的肩膀,臉上露出一絲懊悔之色來,深深的歎息道:「我兒,這次我見你是有重要的時期與你說,關係到我盧家的生死,你給我認真聽好了,否則,我死後,就是你們喪命之時。」
「父親,孩兒聽您的,您說。」盧慶聞言面色一變,趕緊將臉上的淚水擦拭乾淨,定了定神說道。聽著盧青雲說的是如此的眼中,盧慶按住心中的恐懼,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就望著自己的父親。
「錦衣衛乃是陛下的私器,陛下能允許為父掌管這麼長的時間,已經是對為父的信任了,可惜為父卻辜負了陛下的信任,妄自以錦衣衛為太子殿下辦事,這本就是錯誤的事情,更何況,這次還是為了崔仁師的事情,大索全城,更是犯了朝廷法律,就是陛下想保為父,也是沒有理由的,而那些御史言官們也不會放掉這個機會的。以前犯事,崔仁師也許還會幫襯一二,但是這次他恐怕為父替他頂罪了。」
「他敢!」盧慶雙眼睜的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來。
「這些政客們心中腹黑,對於自己有用之人,他就大加招攬,大肆籠絡,對他有威脅的人,就會大肆攻擊,而到了危機關頭,莫說是自己的下屬,就是自己的親生骨肉都是可以拋棄的。如今更何況是為父了,本身就已經犯下了大錯誤了,這個時候,更是頂罪的好對象了。」盧青雲苦笑道:「崔仁師出身世家,世家多是骯髒之處,他又有什麼做不到的。」
「那父親為什麼要答應他呢?」盧慶不解的說道。
「為父是將死之人,陛下這次是不會饒恕我的,既然如此,為何不為你們獲取一張保命符呢?」盧青雲雙眼中露出慈祥的光芒來,深深的歎了口氣,道:「你如今在他太子身邊,雖然看似保險,實際上根本不保險,太子有崔仁師之人在一邊,日後必有禍端,這次我為崔仁師頂罪,陛下聰慧,必定會知道其中的緣故,他是個念舊情之人,日後自然頒布恩旨,賞賜你們兄弟二人,為父當年曾得罪不少的官員,若是無陛下的恩賜,你兄弟二人是走不出長安城的,崔仁師得我保命,他也不會坐視你二人喪命的,日後憑借我留下的諸多錢財,做個富家翁也是不錯的。」
「父親,難道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盧慶眼中有了些許不甘之色。
「有。」盧青雲雙目放光,又小心翼翼的掃了周圍一眼,悄悄的說道:「陛下英敏神武,其子嗣都是不凡之輩,如今已經有爭奪太子之位的徵兆了,日後,必定更加慘烈,這就是你的機會,有為父留給你的那幾箱東西,可以再關鍵的時候,為我盧家換來富貴。」
「父親,您看何人有希望?」盧慶臉上也露出一絲興奮之色,趕緊問道。
盧青雲聞言不由的掃盧慶一眼,深深的歎了口氣,雙目中一閃而過的乃是失望之色。他的嫡子之中,長子盧慶,次子盧曉,撇開次子不說,眼前的這個長子自幼就跟隨在他身邊,本以為能擔當大任,但是按照眼前的這個模樣看來,恐怕是自己看錯了。但是到底是自己的兒子,當下又說道:「那件東西關係重大,不能輕易出手,一旦出手,那就不能改變了。按照眼下的局勢來說,有機會的無過是太子殿下、蜀王殿下,還有一人是越王殿下。這三個人是最有把握問鼎那張位子的,太子殿下其實對我們手中的那件東西覬覦程度是最高的,有了這件東西,其餘的王爺對他的威脅也可以視而不見,有這件東西在手,就是陛下對他不滿,也是沒有辦法的,而蜀王對那件的那個嚮往程度是排在其次的,但是若是將此物送給他,所能獲得的也是很驚人的;而剩下得一個越王,成功的幾率也是很小的,長孫無忌別看他當年曾經主持過李世民的情報組織,但是其實上,他心中是好王道的,不喜歡軌道,對於你的那些東西,也不過是樂見其成,甚至還有可能將那件東西全都銷毀。若是情非得已,不可將那件東西交給他們。我兒看記住了。」
「孩兒記住了。」盧慶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還有一件事情,你要記住。」盧青雲忽然淡淡的說道:「這次朝廷機密洩露的事情可是充斥著詭異啊!」
「父親,您莫非是說此事不是崔仁師所為?」盧慶驚訝的問道。
「這個崔仁師雖然很蠢,這個主意也是他出的,但是若是他卻沒有蠢到那種程度,這種形同要挾陛下的事情他是不敢做的,也是做不出來的,所以必定是不會是他傳出去的。」盧青雲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道:「剩下的幾位宣德殿大臣,岑文本聰明機智,當朝首輔,跟隨陛下甚久,得陛下信任,他更是不會傳出去的,而長孫無忌最能瞭解陛下的心思,更何況,此事與他沒有多大的衝突,他也是不會將此事傳揚出去的。其餘的房玄齡和杜如晦、魏征等人也都是聰明之人,不會傳揚此事的,這些人能入主宣德殿,都明白玩詭計根本就不能登大雅之堂,他們是不會幹這種事情的,剩下一個韋挺,此人倒是有可能,到底是進入宣德殿時間太短了,不是治國能臣之列,此人說出去倒是有可能。」
「父親的意思是韋挺傳出去的?」盧慶驚訝的說道。
「若是他傳出去的,想必也是不經意之間傳出去的。」盧青雲想了想說道,搖了搖頭說道:「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傳給哪個人了,這個人才是最關鍵的人,也有可能是將此事傳揚出去的人,此人將此事傳揚出去,必定有大的圖謀,你出去之後,查清楚之後,日後就要防備此人。」
「父親。」盧慶笑道:「父親能猜的出來,那為什麼別人猜不出來,這些人想讓父親來頂罪,恐怕是沒這個可能吧!」
「刑部尚書是誰?」盧青雲冷笑道。
「韋挺?」盧慶雙目睜的老大。
「正是他,他豈會追查此事,嘿嘿,恐怕這個時候他正在慶幸吧!慶幸有人能替他頂嘴。」盧青雲冷笑道:「這次他是逃過一劫了,否則,陛下追究起來,恐怕他韋挺也就逃不脫一個洩露軍機之事罪,他這個宣德殿輔政大臣的位置也將被他人所取代。所以他現在恨不得馬上就結案,然後讓陛下斬了為父,好將此案定成鐵案。」
「真可恨,真是歹毒。」盧慶緊咬牙齒,雙目中閃爍著狠毒的光芒,恨不得要將眼前的一切都撕的粉碎。
「當官若不是如此,他們又怎麼會成為宣德殿重臣呢?」盧青雲冷哼道:「為父縱橫官場這麼多年,能看的出來,你不是當官的料,回府之後,你就辭去身上的官位,回家鄉去吧!只要你遠離朝廷是非,躲在一邊,想必他們是不會為難你的。」
「是。」盧慶點了點頭,心中卻是在打定主意,日後必定要給韋挺一個好看。那盧青雲哪裡知道自家兒子想的那麼多,又交代了一下家事,父子二人方灑淚而別。
「哎,可惜了盧青雲了,不是本官與你為難,只是我也是沒有任何的辦法啊!」刑部大堂之上,韋挺望著眼前的折子,臉上露出一絲為難與慚愧之色來。他上面所寫的就是盧青雲的罪狀,而名列其中的就有洩露軍機之罪,這一條雖然是盧青雲自己供認的,但是同樣心中害怕的韋挺,卻是鬆了一口氣,畢竟他自己也向王珪透漏過此事,若是真的說這洩露軍機之事,他韋挺也是有其中一份的,追究起來,韋挺這個宣德殿大臣兼刑部尚書恐怕是做不到頭了,如今有人前來頂罪,韋挺自然是高興了。
「走,進宮。也該結案的時候了。拖的長久,對誰都不好。」韋挺深深的歎了口氣,雙目中瞬間就恢復了清明,站起身來,對身邊的親兵護衛說道。死道友不死貧道,這個盧青雲的罪過已經是很多了,就算是再多上一條,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反正都是要死的,就算多一條罪過也是沒有什麼。如今為了此事,宣德殿內已經有一位重臣陷進去了,若是再查下去,恐怕還有人會陷進去,這下一個人甚至還有就是自己。所以韋挺是不想再拖了。看看,崔仁師剛剛被抓進天牢,那些***羽的人就整日惶惶不安,生怕丟了自己的性命前程,***羽居然有崩塌的危險。一旦崩塌,朝綱就會大亂,這個時候,此案必須解決。
「臣拜見陛下。」興慶宮內,韋挺雙手捧著奏折,恭恭敬敬的說道。
「結案了?這麼快?」盧照辭望著韋挺,臉色平靜,雙眼中卻是露出一絲異樣來,淡淡的說道:「聽說,你連機密洩露一案都是被你所破?」
「不敢欺瞞陛下,這朝廷機密洩露一案,乃是刑部郎中王珪的功勞,是他讓盧青雲供認出來的。」韋挺不敢隱瞞,趕緊說道。
「哦,是王珪審出來?」盧照辭指著韋挺手中的奏折,一邊的秦九道趕緊將那奏折取了過來,在盧照辭面前展了開來,以方便盧照辭觀看。
「好多的罪名啊!盧青雲真是好大的膽子,也是好大的腦袋啊,一下子擁有了這麼多的罪名,韋卿,你說他擔當的起嗎?」盧照辭望著眼前的奏折,言語淡淡,臉上陰晴不定,讓人看不出他心中的喜與怒來,讓跪在地上的韋挺聽的心中忐忑不安,額頭上現出一絲冷汗來。
「臣不敢欺瞞陛下,這些都是盧青雲自己招供的。」韋挺趕緊說道:「臣乃是刑部尚書,不敢有枉論國法。」
「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盧照辭望了眼前的奏折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道:「朕自有主張。」
「陛下。」韋挺大著膽子抬起頭來,正準備據理力爭,好讓盧照辭馬上殺了盧青雲,只可惜的是,他沒有魏征那樣的膽略,敢於直言進諫,一抬頭就看見盧照辭那幽幽的雙眼,冷漠而又無情,當下一下子低下了腦袋,不敢再有言語。
「退下去吧!」盧照辭皺了皺眉頭,淡淡的說道:「你審案有功,朕自會有賞賜的,這件事到此為止吧!至於盧青雲,朕另有處置,你就不必再管了。」
「臣遵旨,臣告退。」韋挺趕緊站起身來,緩緩退了下去。
望著韋挺離去的身影,盧照辭臉色頓時暗了下來,冷冷的說道:「你主掌錦衣衛也有些時日了,你認為盧青雲就是那個洩露機密之人嗎?」
「回陛下的話,臣認為盧統領或許有這樣或者那樣的不是,但是卻不可能是洩露機密之人。」新任的錦衣衛統領秦九道趕緊說道:「錦衣衛要得到消息很是簡單,但是惟獨當日對西風亭內的消息不知道,這洩露機密之事又從何說起呢?錦衣衛暗探遍佈天下,所得到的消息有的連岑大人都不知道,這些消息之中,不知道多少都是朝廷機密,那盧統領若是要洩露朝廷機密的話,恐怕要洩露的也不知道是多少。更何況,他與崔大人相互朋比,也不會拿這件事來害他的。所以臣認為,其他的罪狀都有可能,唯獨這一條是不可能的。」
「那你的意思是說,盧青雲是替別人頂罪了?」盧照辭冷笑道:「只是不知道何人有如此大的面子,能讓堂堂的錦衣衛統領頂罪呢?朕倒是想要見識一下。走,去刑部大牢,朕要親自見一見這個盧青雲,多少年了,朕雖然殺了不少人,但是對那些老臣子可是從來沒有下過殺手,盧青雲跟隨朕多年,對朕忠心耿耿,沒想到,也居然會背叛朕。朕想知道,這是為什麼?」
「奴婢這就讓人去準備馬車。」秦九道趕緊命人準備了馬車、儀仗等物,半個時辰之後,才準備妥當,伺候著盧照辭朝刑部大牢而去。
「臣王珪拜見陛下,陛下萬歲。」刑部正堂門口,王珪領著一干屬吏已經恭候多時,一見盧照辭前來,趕緊拜了下來。
「都起來吧!」盧照辭掃了地上的王珪一眼,不由的皺了一下沒有。他雖然不是記仇之人,但是對這眼前的王珪卻是沒有好的印象,他總是感覺在王珪那謙遜的背後,總是在隱藏著什麼東西。或許是因為岑文本的謙遜讓盧照辭將眼前的王珪比較了一番,心中有了一絲的不爽。
「謝陛下。」王珪並沒有想到盧照辭此刻心中所想,就算他知道了,恐怕也只能是苦笑了,這人有的東西是可以改變的,但是有些東西是改變不了的。
「盧青雲關在哪裡,朕要見他。」盧照辭淡淡的說道。、
「在天字玄號房。」盧照辭的話讓王珪心中翻起了滔天的巨浪,他顯然是沒有想到盧照辭這個時候前來,是專程為了盧青雲的。難道眼前的貞觀天子想到了什麼不成?
刑部大牢之中,分為天地人三層,每層又有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等等排列分佈的,盧青雲被關入天字玄號房,足見韋挺對他的重視了。
「去,朕想見見他。」盧照辭淡淡的說道。那王珪不敢怠慢,只得按住心中的擔心,親自在前面領路。
天牢氣味並不好聞,但是盧照辭這個時候卻並不在乎這些氣味,昏暗燈光的照耀下,盧照辭卻在思索著這其中的一切。這裡面到底是在藏著什麼,到底是什麼原因,能讓盧青雲主動的擔下洩露機密的罪名來。根據韋挺的交代,讓盧青雲主動說出此事的,乃是王珪的功勞,這王珪又是如何讓盧青雲主動說出此事的,這個王珪在此事中又承擔這什麼樣的角色呢?盧青雲這個時候,迫切的是希望自己能夠見到盧青雲,他想弄明白這其中的事情,到底是潛藏著什麼。盧照辭是不喜歡這種感覺的,好像這一切都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