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回薛仁貴
「我大唐正因為寓兵於民,兵民合一,,才能擁有百萬大軍,才能在短時間內聚集五十萬大軍,擊敗頡利大軍。」終南山下武學內,一棟建築內,忽然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之聲,只見一個生的相貌儒雅的年輕人,雙目閃爍著一絲興奮之色,望著面前一塊巨大的模型,上面堆砌著山川地理,彷彿萬里山河盡在其中一番。
「蘇童,此言差矣!要知道寓兵於農,兵民合一,固然能在短時間內得到大量的兵丁,但是你能保證,這些兵丁上了戰場就能用嗎?更為重要的是,府兵制度之下,百姓的負擔甚重,尤其是以關中為例。」一個相貌忠厚的年輕人搖了搖頭說道:「據在下所知,我大唐有折衝府六百三十三個,但是分佈的卻很是不平衡,在關中長安一帶,就有兩百多個折衝府,接近關中的河南、河東的折衝府也是很多的,陛下這麼做,固然能使的朝廷在軍事上能夠居重馭輕,舉關中之眾而臨四方,但是關中軍府數多,百姓的兵役負擔格外的沉重,恐怕不久之後,人逐漸逃散,年月漸久,逃死者不補,三輔漸寡弱,宿衛之數不給,兵源逐漸枯竭。日後又如何能為陛下效命呢?」
「薛禮,我說你也是杞人憂天了。如今看看我大唐盛世,當兵征戰疆場,不但能立下功勳,更能光宗耀祖,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來當衛士呢?什麼時候能出現兵源不足的現象了。看看,按照我大唐的規矩,衛士均可授田,所謂財均者取強,力均者取福,財力又均者,先取多丁,當衛士,還能免除租調徭役,只需要自備糧餉及一些軍資武器就可以了。若是能在戰爭中獲取功勞的話,還能按勳級授田,如此好的事情,豈會沒有願意幹的薛禮啊,薛禮,也不知道你腦子是怎麼想的。」那個叫蘇童的人得意的哈哈大笑道:「你來武學不就是為了當兵立功授田的嗎?問問你的那些同伴,若是陛下不說以軍功而授田的話,你的那些同伴會來嗎?周青,你說說,還有湯和,你們說說,你們若不是看中了這點,又豈會參軍,豈會來這武學。哈哈!」那蘇童身後的年輕人紛紛哈哈大笑起來,而是凡是被蘇童點中的人無不是面色通紅,顯然是被他們說中了心思。看這雙方的裝束,就能看到清楚,這兩堆人都是屬於兩個陣營的,一個是以蘇童為首,一個卻是以薛禮為首,一堆來自富貴子弟,而另一堆卻是來自貧下中農。
「大丈夫當征戰疆場,建功立業,這本就沒有什麼可恥的。皇帝陛下英明神武,日後自然需要開疆擴土的將領,我等參軍一方面固然是為獲取功勳,但是更多的卻是為了報效朝廷。」薛禮朝長安方向拱了拱手,不屑的說道:「這功名自然是要取的,但是位卑不敢忘國,今日只不過是就事論事而已,我薛禮不過是略有感慨而已,要知道這土地是有限的,越分越少,沒有土地的獎賞,試想,還有人會來參軍嗎?勳官越來越多,也就越來越不值錢了。還有人需要嗎?」
「薛禮,你不過是個大頭兵而已,只管著衝鋒陷陣就可以了,這些事情也是你能管得著的,哼哼,什麼時候,你成了當朝大將軍,再與陛下提這個事情吧!」蘇童面色一變,他原本是沒有想的這麼長遠,但是此刻聽的薛禮說了出來,居然也認為此人說的有理。眾人聞言也是一陣黯然。
「大將軍,這就是你向朕***的那位賢才?」廳外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十數人,為首的正是一個相貌英俊的年輕人,眉宇之間有一絲淡淡的威嚴,正是當今天子盧照辭。在他的一邊,李靖皓首銀鬚,神情威猛,雙目開合之間,精光四射。而在另一邊,還有一個兩個稚齡少年,一個身材瘦弱,眉毛修長,正是當今太子盧承祖,而另一個卻是雙目靈動,眉宇之間隱隱有一絲英氣,正是越王盧承烈。
「此子乃是山西絳州龍門人氏,姓薛名禮,草字仁貴,家境雖然貧苦,但是生性聰慧好學,對軍事有著不凡的見解。」李靖臉上露出一絲得意之色來。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雖然只有短短一瞬間,可是這個薛禮在盧照辭面前所表現出來的東西就很是不凡了。也足夠引起盧照辭的重視。
「太子,你說說這個薛仁貴如何?」盧照辭雙目中放光,薛仁貴啊!無論是在歷史上,或者是在野史之中,這個薛仁貴都是一個相當厲害的角色,什麼薛仁貴征東又征西,什麼三箭定天山等等,可以說薛仁貴的事跡早就名傳千古了。
「此人不是一個正經的將軍,父皇曾經說過,將軍只管打仗,其他的事情不應該***心。薛仁貴雖然有軍事天才,但是管的東西太多,容易讓他分心,孩兒認為,這種人物應該將他丟到軍隊裡去好生鍛煉一下。」盧承祖毫不猶豫的說道。
「孩兒卻有不同意見,兒臣以為薛仁貴應該是個出將入相的人物。」盧承烈卻在一邊說出了不同的意見,更是一本正經的解釋道:「這裡面雖然有些東西是不用一個將軍考慮的,但是卻是一個統帥考慮的,薛仁貴是一個好的統帥,已經超出一個將軍的範疇了。孩兒認為,此人日後必定是大將軍的***人。」
「哦,沒想到小王爺居然有如此好的評價,若是仁貴聽了必定十分高興的。」盧照辭尚未說話,一邊的李靖臉上的喜色更是濃了一點,但是雙目中卻是掩藏不住的是得意。可以看得出來,這個薛仁貴恐怕正是他精心挑選的***人。此刻聽的盧承烈如此誇讚,忍不住點了點頭。
「雖然有些瑕疵,但是若是加以琢磨一番,倒是一個人才。」盧照辭掃了盧承祖一眼,點了點頭,道:「有些事情是不是一個將軍考慮的問題,不過,此人深受大將軍熏陶,有此見識也是不凡的,去把他喊來,朕想聽聽他的見解。」言語之中卻是沒有反駁哪位皇子的觀點,也沒有贊成哪位皇子的觀點,只是拉著兩個小傢伙,朝一邊的偏院走去,李靖趕緊朝一邊的衛士點了點頭,自己也跟了上去。
「末將見過陛下,陛下萬歲。」半響之後,就見一個年輕人雙目炯炯有神,面有激動之色,拜在盧照辭數丈之前,正是歷史中大名鼎鼎的薛仁貴,憑借這手中的方天畫戟平定高句麗的牛叉人物。
「當初漢武帝第一次見到衛青的時候,就對衛青說道,你雙目炯炯有神,是個有福之人,後來他封狼居胥,做了大將軍、大司馬;當年朕第一次見到大將軍的時候,說大將軍眼神虎虎生威,日後必定是位極人臣,如今大將軍已經封為郡王了;薛仁貴,朕今日見到你,就如同當年見到大將軍一樣。」盧照辭望著眼前的名將,臉上露出一絲得意之色。若非自己開辦了武學,或許這位名將還要在十幾年之後,甚至幾十年之後,才會出現在大唐軍隊的高層之中。名將雖然是經過無數次戰火洗禮之後才能出現的,但是有的人就是天生的將種,歷史中的衛青、霍去病是如此,眼前的李靖和薛仁貴也是如此。
「末將不敢當陛下如此誇讚。」薛仁貴又驚又喜,他是第一見到盧照辭,卻沒有想到能到當今陛下如此誇讚的。恐怕能得當今天子如此誇讚的人,全天下也是屈指可數的。可以說這也許是薛仁貴一生中最難忘的時刻了。
「薛仁貴,你剛才所說的話,朕和大將軍在外面都聽見了,你雖然職位並不是宣德殿中人,但是位卑不敢忘國,你的這種精神是好的,說的話也是有道理的,不過朕在這裡還想問問你,你今日所說的,是你自己想的,還是大將軍在平日裡耳濡目染的啊!」盧照辭笑呵呵的望了李靖一眼,然後方望著薛仁貴問道。
「是末將胡思亂想的,大將軍雖然是臣的老師,但是也只是傳授兵法韜略,十八般武藝而已。」薛仁貴面色一變,趕緊說道。
「你這傢伙,看你這模樣,難道以為朕是在懷疑大將軍不成?」盧照辭笑呵呵的說道:「朕與大將軍情同兄弟,大將軍就是朕的兄長,兩人征戰疆場,出生入死,難道因為這點小事,朕就處罰了大將軍不成?朕只是看看你到底是學會了大將軍幾成本事。如今看來,你與大將軍還差的遠呢!」
「父皇龍威佈於四方,天下人莫不心驚膽戰,薛禮將軍初次見父皇,心情緊張也是可以原諒的。兒臣倒認為薛禮將軍有赤子之心,難能可貴。」這個時候,在一邊的盧承烈忽然出言說道。
「對,兒臣看薛禮將軍相貌忠厚老實,更是大將軍之徒,雖然出身寒微,但是認真算起來,也是兒臣的師兄呢!還請父皇休要責怪。」這個時候,太子盧承祖也開始說話了。只是說出來的話,讓眾人皺了一下眉頭。怎麼說的是如此的不中聽呢!
「殿下,這個學薛禮可不是出身寒微之人,他的祖上乃是前朝名將薛安都,其家族在河東也是有郡望的,只是到了他父親這一代就衰落了而已。」在一邊的李靖笑呵呵的解釋道。臉上卻沒有任何的不悅之色來。
「呵呵,什麼世家不世家的,只要有才能,都能做大將軍。」盧照辭微微皺了皺眉頭,搖了搖頭道:「朕開辦武學,讓大將軍等將軍、文臣前來當博士,就是為了讓那些沒有機會接觸高等領軍知識的人都有機會成為將軍,讓他們接受知識的熏陶,只有這樣,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軍人。一個軍人如果只懂得上陣殺敵,連簡單的書寫都不會,那就不是一個合格的軍人,這種軍人是不能征戰一方,成為一個合格的統帥的。薛仁貴,朕看你在武學之中也是學不到什麼東西來,從明日起,你就到旁邊的書院中吧!每三天去大將軍府住上一個晚上,聽候大將軍調遣,其他時間,都給書院中夫子們學習吧!」
「啊!」眾人面色一動,驚訝的望著盧照辭。顯然沒有弄明白薛仁貴這麼一個軍事奇才,不多學學兵法韜略,卻讓他去學習那些儒家經典,簡直是有點本末倒置的意思,只是下命令的乃是當今天子,就算有人有異議,也不敢提出來,只有李靖雙目中露出一絲驚訝來,但是很快就明白其中的道理,心中更是大吃一驚了,默默的朝盧照辭望了一眼,有朝跪在地上的薛仁貴望了一眼,雙目中露出一絲欣慰之色來。
「臣遵旨。」薛仁貴聞言臉上連一絲驚訝都沒有,點了點頭大聲說道。
「陛下,臣以為這個可以作為一個規矩,同行全軍,讓全軍中郎將以上的官員都必須做到,讓武學中所有將士在武學畢業之前,必須有一年的時間都在終南書院中度過,以後每屆武學學子一半的時間都必須在終南書院中度過,至於畢業時間可以稍作延長。」這個時候,李靖忽然說道。
「大將軍也以為有這個必要?」盧照辭雙目一凝,驚訝的望著李靖。自己事情自己知道。如今大唐武風開放,軍功的魅力吸引了不少人都來參軍,就這武學中名額也是有限的,每三年一次的軍事比武中才能產生三百個名額來,大唐士兵無數,想進著武學可不是一般的難,更為重要的是,還有民間的高手也來爭奪這些名額,因為入了武學,就等於入了一條康莊大道一樣。武學重要性在於它能培養許多指揮人才,這些人才日後今進入軍隊之中,就會成為帝國的爪牙,不過,既然作為帝國的爪牙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忠君。什麼人最忠君,那就是讀書人,那些讀了聖賢書的人。儒學發展到了今天,不但能開民智,更為重要的是,就是培養人的忠君意識。武學這只強大的力量必須掌握在皇帝之手最好。
在歷史中,玄宗皇帝時期有安祿山造反之事,一方面固然是因為節度使權力過大,擁有軍權、財權、人事權外,還有一點就是這些人的忠君意識不強。節度使在玄宗皇帝初年的時候就有,但是為什麼沒有人起兵造反呢!看看,當年當過節度使的是些什麼人,張說等等,這些人腦海裡都是有忠君之念的。然後中央控制財權、***,這些人如何能造反。再看看後來,擔任節度使的是些什麼人,安祿山、哥舒翰等等,都是一些異族將軍,這些將軍生性鄙薄,或許在軍事上有所建樹,但是到底是沒有受到系統的儒家思想的影響,所以腦海中忠君意識是相當的淺薄,所以到了後來,只要時機到了,就會興兵造反。
也許,盧照辭的這種方法是有缺陷的,也許並不能杜絕手下將領興兵造反的可能,但是也必須要將這種可能性降到最低點。
「那是自然。」李靖想也不想的就說道:「陛下,作為一名領兵將領,不但要知道怎麼去打仗,更為重要的是要知道怎麼樣去做人,怎麼樣去效忠陛下,效忠朝廷,這些都是兵法上學不到的,更為重要的是,只有吸收各種知識,才能領悟到真正的用兵之道。成為一個合格的統帥。」李靖並沒有詳細的解釋盧照辭讓薛仁貴進入終南書院的主要原因,對於盧照辭的心思也是輕輕帶過的,但是卻又能讓盧照辭能聽的清楚他自己所能表達的意思。這才是最關鍵的地方。盧照辭點了點頭,不愧是大將軍,歷史上有名的傢伙,自己不過是隨口一說,李靖就能知道自己最根本的含義。
「臣明日就去書院報道。」薛仁貴雖然心中不明白,為什麼一個武將在武學即將畢業的時候,還要去終南書院中呆上一年,但是此事既然是盧照辭吩咐,而且還得到李靖的讚許,薛仁貴就不得不對此事重視起來。
「薛卿,你剛才在大廳裡的一番言論,讓朕很是驚訝,雖然你如今沒有出將入相,但是考慮的問題已經超出你現在的職位所在了。朕很是欣慰。」盧照辭笑呵呵的說道。說實話,薛仁貴考慮的問題是過早了,但是卻又是一個長期的問題,讓盧照辭不的不考慮。不可否認,在短時間內,薛仁貴所講的問題並不是問題,這個時候,軍功至上,那些小地主等等都希望加入大唐軍隊之中,博取一個好的出身,府兵還是對很多人有著很強大的吸引力的,但是以後呢!當土地兼併嚴重,勳官越來越多,朝廷賞賜的土地不夠的時候,還有人來當兵嗎?連盧照辭自己都沒有把握。這就會出現薛仁貴所講的情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