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回死道友不死貧道
洛陽城內,王世充面色陰沉,在他面前,大將單雄信、太尉張鎮周、御史大夫鄭頲等等都聚集在勤政殿中,顯然是因為盧照辭率領大軍前來的緣故。
「盧賊篡奪李閥江山,如今又來打朕的主意了,諸位愛卿說說怎麼辦吧!」王世充話音剛落,目光卻是朝鄭頲望了過去。鄭頲乃是滎陽鄭氏族人,在鄭氏政權下,擔任御史大夫,本就是為糾察朝臣過錯的,只可惜,這位御史大夫本就是阿諛讒臣,只要你送上金錢,就算有再大的過錯,他也會替你遮掩的。但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就是因為在他的背後有一個龐大的鄭氏在支撐著他,王世充也對他無可奈何。
「洛陽城堅固無比,前隋楊廣花了數十年的時間,由大匠宇文愷設計監工而成,乃是天下第一雄城,盧照辭就算再怎麼厲害,恐怕也不可能攻破這洛陽城,更何況,陛下已經邀請竇建德前來相助。」鄭頲冷笑道:「如今陛下與竇建德乃是唇亡齒寒的道理,他必定會前來相助的,有他前來,盧照辭雖然厲害,但是想來也不是我們兩家聯手的結果。陛下,如今的天下大勢就是如同三國時期的魏蜀吳三足鼎立,陛下只要和竇建德聯手,就能抵擋盧照辭的大軍。」
「鄭大人的話末將不敢苟同,這個盧照辭陰險狡詐,臣以為此人必定會捨棄洛陽堅城而不顧,轉攻其他的城池,使的洛陽成為孤城一座,活活的困死我們。臣請陛下明察。」張鎮周面色冷峻,冷冷的掃了一眼鄭頲,一臉的不屑之色。
「嗯,太尉所言不得不考慮。」王世充這個時候又恢復了梟雄本色,鄭頲雖然是代表著鄭氏,但是卻不是他的嫡系。更不是一個會打仗的人,張鎮周跟隨他已經很久了,他更是相信張鎮周。當下說道:「命魏王王弘烈守襄陽,荊王王行本守虎牢關,宋王王泰守懷州,朕與太子守洛陽。告訴他們,除非在有利的情況下才能出戰,否則都給朕堅守城池。」
張鎮週一見,卻見發現王世充也沒有什麼好的計策,說白了就是擺了一個烏龜陣,專門用來防守的。張鎮周雖然不同意這種做法,但是唐軍勢大,盧照辭麾下也不知道有多少的精兵強將,自己更是聞名宇內,與他打仗的人,此刻不是降了,就是已經死了,這些人都做了盧照辭的踏腳石。張鎮周自己也知道,王世充麾下包括王世充都不是盧照辭的對手。所幸的是洛陽旁邊的每個城池都是易守難攻的堅城,硬打的話沒個一年半載是很難成功的,這一年半載的世家內,誰都不能保證會發生點什麼。也只有拖垮盧照辭。雖然這種戰略很是不高明,等於將除了幾個據點外的所有地盤拱手讓人,讓盧照辭一方擁有了戰略主導權。王世充下達了一系列的命令之後,鄭頲等人也默默的退了下去。
洛陽積善坊,滎陽鄭氏在洛陽的分支,如今乃是御史大夫鄭頲的宅院,那鄭頲從皇宮內剛剛出來,就急匆匆的衝進了後院。
「家主,家主。」鄭頲進了後院,迫不及待的喊道。
「何事如此慌張?」對面的定遠堂內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接著就見一個中年人叢堂內走了出來,鄭氏家主鄭善果,在他的一邊,還有他的兒子鄭贗。
「王世充已經制定了禦敵策略了。」鄭頲臉上露出一絲譏諷之色,樂呵呵的笑道。
「什麼策略?」鄭善果雙眼一亮,冷哼哼的說道:「恐怕就是他的防守策略吧!」
「家主所言甚是,正是如此。」鄭頲冷笑道:「那廝讓他的幾個兄弟兒子把守各處要道,諸如襄陽、虎牢關等等重要城池,大概就是為了與盧照辭打消耗戰。」
「哼,這個王世充若是論權謀之道,或許他還能與盧照辭比較一番,但是若是論行軍打仗,他可是比盧照辭差的太遠了。」鄭善果冷笑道。
「父親,王世充此舉也是沒有辦法啊!」鄭贗一聽鄭善果在稱讚盧照辭,不由的眉頭皺了皺,道:「孩兒倒以為王世充此舉乃是上策。這洛陽本就是四戰之地,非常容易受到進攻,對於西面來說,要做到禦敵於國門之外,就必選搶佔潼關,或者在宜陽之地,依靠有利地形,以重兵把守也行,可是這些重要地方如今都是落在盧照辭手中,其二,我軍戰馬不足,遠不如得了西涼諸多馬場的盧照辭,聽說最近盧照辭更是讓人在邊境組建大量的騎兵。盧照辭擁有這些騎兵之後,機動力有了大量的提升,再看看王世充,他與李密拼的元氣大傷,戰馬更是嚴重不足,也很難獲得補充。如此一來,無論怎麼比,都是王世充落了下風,王世充就是以空間換取時間,等候竇建德的大軍來援,集合兩家的勢力一起對付盧照辭。」
「你以為這場戰爭何人會笑到最後?」鄭善果並沒有理睬自己的兒子,而是望著鄭頲問道。
「頲以為最後獲勝的還是盧照辭。」鄭頲聞言毫不猶豫的說道:「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盧照辭坐鎮關中,有前秦之勢,出關必能一統宇內,橫掃**。剛才族長也說過,若是論權謀之道,王世充或許能和盧照辭相提並論,但是若是論行軍打仗,恐怕不是盧照辭的對手了,更何況,王世充坐鎮洛陽,讓看洛陽周圍的城池,看上去好似很是穩妥,但是實際上已經失去了先機。主動權已經掌握在盧照辭的手中了。竇建德雖然厲害,但是在竇建德的背後還有一個羅藝,還有一個李靖,這二人都不是簡單的人物,尤其是李靖,只要竇建德一出兵,李靖必然抄其後路,竇建德連自己的老巢都保不住,豈會前來幫助王世充。所以王世充必敗。」
「鄭大人恐怕還不知道吧!羅藝已經反了,兵鋒已經直指雁門了。恐怕這個時候,李靖已經沒有機會去抄竇建德的老巢了,而是是去防備羅藝去了。」鄭贗俊臉上露出一絲冷笑來。
「看來,這個王世充是要敗了。」鄭贗面色一變,因為這次說話的是他的老子鄭善果。
「父親大人,為何有此言語?」鄭贗不由的問道。
「看看,羅藝起兵反叛是什麼時候的事情,王世充居然都不知道。由此可見,王世充是多麼的無能。」鄭善果臉上露出一絲不屑來,冷笑道:「兵法雲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王世充不充分的利用對自己有利的情報消息,一心只知道消極防禦,讓開了大量的地盤與盧照辭,將主動權送到對手的手中,由此可見,王世充已經失敗了一半了。鄭頲,你是正確的。王世充不是盧照辭的對手。看來,我滎陽鄭氏恐怕又要做一次選擇了。」
「聽說族長的堂妹已經嫁給盧照辭的父親了?」鄭頲小心翼翼的問道。
「是不錯,可惜的是,河東盧氏對盧照辭的影響極小,恐怕不能為我鄭氏說話。」鄭善果搖了搖頭,歎息道:「好了,鄭頲,你就小心伺候王世充吧!待我再想想辦法,看看有沒有別的方法。」
「是!」鄭頲掃了鄭善果和鄭贗一眼,方退了下去。
「父親大人,如今該如何是好?是不是要出動另外一粒棋子了,聽說他在關中混的不錯,深的盧照辭的信任。」鄭贗小心翼翼的問道。
「深得盧照辭的信任?癡兒,盧照辭若是真的信任他,恐怕這個時候,王世充都已經入主關中了。」鄭善果冷笑道:「玄武門之變的時候,他就勸說盧照辭登基稱帝,好激發李氏宗親的反感,到那個時候,北有李大恩,東有李道宗,南有李孝恭等人,足夠將關中打的支離破碎,王世充也能藉機佔到大便宜,可惜的是,如此誘惑,盧照辭居然能忍得住,硬是沒有稱帝,就是到現在還維持著李氏江山的模樣,足見此人的雄才大略不是王世充可以比擬的。我們關東世家這次可是選錯人了。」
「難道就這樣向盧照辭稱臣不是?」鄭贗不滿的說道:「孩兒可是聽說了,姑姑在盧氏裡的日子並不好過,表弟也不受盧照辭待見,畢竟當年曾將盧照辭欺負了遍了,這個時候,我鄭氏投過去,恐怕也好不了哪裡去啊!不像他崔氏,好歹有個漢王妃在那裡支撐著。遠比我鄭氏風光啊!」
「那就試試吧!」鄭善果想了想還是說道:「我關東世家共進退,當年的楊廣都能被我們逼到江南去,如今這盧照辭內部還沒有穩定起來,雖然打仗有一手,但是也不是會打仗的人就會統治天下。命人傳命給崔氏,這個時=時候,也該他們行動了。」
「就怕他們不願意行動啊!」鄭贗臉上露出為難之色。
「他們會的。」鄭善果冷笑道:「那盧照辭開了科舉,上次科舉的時候,錄取的寒門子弟數量居然還超過貴族子弟,顯然此人雖然是盧氏子弟,但是一旦他當了皇帝,考慮的就不是盧氏這個宗族了,而是盧氏的天下了。這宗族利益與天下的利益是不一樣的。盧氏宗族是不能讓寒門子弟掌權的,但是盧氏江山就需要這些寒門子弟了。那崔氏也是一樣,他要的也是一個世家支撐的朝廷,而不是一個由寒門子弟支撐的朝廷。王世充雖然生性多疑,但是有一點是正確,那就是是他重世家,看看,程咬金、秦瓊、羅士信他們都是名將之選,但是都寒族子弟,所以得不到重用,還有鄭頲,有什麼本事,但是照樣做御史大夫。而是盧照辭就不一樣,宣德殿內,岑文本親近寒門、房玄齡、杜如晦也是一樣,唯一的算是高門子弟的長孫無忌也是親近寒門的。」
「好,孩兒這就去傳消息去。」鄭贗聞言臉上露出一絲喜色來。
望著自家兒子離去的身影,鄭善果深深的歎了口氣,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這個決定是不是正確的。
「這是最後一次了,真的不行,那就投靠盧照辭也是沒錯的。」鄭善果歎了口氣,道:「世家之大,世家之多,盧照辭難道都想滅了不成?畢竟像柴氏那樣的家族還是很少的。當年關東、關中世家聯合起來,一起動搖了大隋的江山,如今你一個盧照辭難道能將我們世家都滅絕了不成?大不了,再次隱匿一段時間就是了。世家是不可能被消滅的,只能是被削弱。」
而就在鄭贗通知清河、博陵崔氏的時候,洛陽的局勢再次發生了變化,徐世績深得用兵精要,一邊命令領著十餘萬大軍佔據北邙山上,依靠著漢家歷代皇帝的陵墓,一邊命令秦瓊領著萬餘兵馬從宜陽出發,攻佔龍門(今河南洛陽南),切點洛陽和南面襄陽的聯繫,派部將劉德威翻越太行上,圍殲懷州,隔斷洛陽與北方和東面虎牢關的聯繫,又派王君廓切斷洛口倉向洛陽的糧道,以黃君漢南下何陰,進攻回洛城,斷絕了洛陽和回洛倉的聯繫。大軍從北邙山上呼嘯而過,一隻隻隊伍拔地而起,向四面八方而動,雖然王世充知道對方已經分兵,但是被盧照辭打怕了的王世充卻是不敢出兵挑戰,只得坐看著周圍的城池一座座實現,卻又是無可奈何。
「看來,懋功是準備讓自己死死的看住王世充的本部了,想將他變成一隻死烏龜了。」潼關內,盧照辭看著手中徐世績送來的戰報,嘴角露出一絲得意之色。
「這個王世充真是成了一個死烏龜了。」護衛在一邊的尉遲恭臉上也露出興奮之色來,黑臉發紅,雙手成拳。
「怎麼,敬德,你想去走一遭?」盧照辭看的分明,不由的笑問道。
「這個,殿下在哪裡,我尉遲恭就在哪裡,」尉遲恭趕緊拍著胸脯說道。
「好了,這種機會還是有的。」盧照辭笑道:「不過,你不是在這裡,而是去大將軍那裡去。大將軍那裡缺人手,你就去吧!順便教訓一下羅藝。」
「那殿下這裡?」尉遲恭臉上現出一絲遲疑來。
「哈哈,能殺我的人還沒有出世呢?你去吧!」盧照辭揮了揮手。
「殿下,京中急報。」尉遲恭正待說話,忽然外面闖進來一個身著繡衣使者,腰間有一柄繡春刀,面色陰沉,尉遲恭認識這就是盧照辭麾下的情報組織,深入大唐各個角落的錦衣衛,心中一驚,趕緊住了嘴,悄悄的退到了一邊。
「哼,果然是他。」盧照辭接過錦衣衛手中的情報,掃了幾眼,雙眼一瞇,寒光閃爍,看的一邊的尉遲恭渾身發冷。他知道這個時候,盧照辭心中已經有了殺機,只要一聲令下,就會有人人頭落地,只是不知道這次人頭落地是何人。
「殿下,是誰惹了您了,待末將去取了他的腦袋。」尉遲恭在一邊大聲喝道。
「這裡沒你的事情了,你先下去準備一番,去大將軍那裡,聽候大將軍的調遣。」盧照辭擺了擺手道。
「是,末將這就去,殿下還請保重。」尉遲恭見狀,不敢怠慢,趕緊退了出去。
「來人,將這個傳給岑文本。」盧照辭低著頭,取了紙筆,飛快的寫了一封密令,以蠟封號後,蓋上大印,又從懷裡取了一塊令牌來,遞給一名錦衣衛,道:「去將這個遞給岑文本,讓他按令行事。」
「屬下遵令。」那名錦衣衛不敢怠慢,結果密令後,飛快的退了下去。
長安城內,崔府中,黑夜之中,書房內仍然是燈火通明,燭光照耀下,與白晝無異。到底是崔仁師的府上,中書令大人位高權重,更是漢王殿下的外戚,何人敢說崔仁師奢侈。
不過這個時候的崔仁師雙眉緊皺,雙目血紅,臉上露出一絲疲憊之色來。他感到很為難,在他的面前擺放著一封書信,這是崔氏族長寄來的書信,或者說是轉交過來的更是合適點。信正是鄭善果親自書寫的,上面列舉著洛陽城內的一切,更是將盧照辭的一舉一動分析了一番。言下之意,卻是說輔佐王世充比輔佐盧照辭得到的好處更動。最後重點點名了關東幾大世家共進退之事。
「王世充如今已經成了甕中之鱉了,難道還去輔佐這種人嗎?」崔仁師也是不明白崔氏族長的意思。如今盧照辭大舉東進,對竇建德和王世充同時發起進攻,顯然已經準備一統天下了,局勢已經很是明朗了。更為重要的是,此刻自己已經位列中書令,若是投靠了王世充,還有這樣的好事嗎?恐怕是不可能的。鄭善果所說的那些雖然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他所提的都是鄭氏即將面臨的情況,而不是他崔氏即將面臨的情況,崔氏還是有很大希望的,這個希望就是如今的漢王妃以及以後的漢王世子身上。一想到這裡,崔仁師不由的冷笑道:「死道友不死貧道,不能為了一個鄭氏而將我崔氏也搭進去。」說著取了紙筆,飛快的寫了起來,隨後就命人快馬送了出去。
他不知道的是,片刻之後,他的庭院中,有幾道人影飛快的消失在牆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