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回錦衣衛和粘桿處
「父親,憑什麼讓一個外人做了家族私兵的統領?」外廳之中,盧照秉闖了進來,對著盧昌青怒吼道。
「放肆,何故如此喧嘩?」盧昌青面色一變。
「父親大人。」盧照秉面色一變,又朝一邊的一個面色祥和的中年人拜道:「見過岳父大人。」原來此人就是河東張氏族長張泊雲,也是盧照秉的岳父。
「怎麼,臨汾郡王回來了,你怎麼不去和王爺說上一會話,怎麼到前廳來了。」張泊雲淡淡的問道。
「哼,大兄現在可威風,哪裡將照秉放在眼中,一回來霍邑,就繳了孩兒的兵權。」盧照秉冷笑道:「孩兒不過是想為家族出點力氣而已,如今大兄和四郎都心憂朝廷,三叔又在長安,這家族私兵無人統領,所以孩兒才向父親請了命令,來管理家族私兵,沒想到還沒有一天的時間,就讓大兄給奪了。」
「想必大將軍認為你還要多加鍛煉,才能擔當重任呢。」張泊雲淡淡的掃了一眼盧昌青道。
「咳咳,好了,你先下去吧!此事回頭我自會問你家兄長的。」盧昌青面色陰晴不定。那盧照秉還待爭論,卻見張泊雲朝他連連使眼色,無奈之下只得退了出來。
「家業大了,實在是不好。」盧昌青歎了口氣道:「一個憂心朝廷之事,就忘記了家族中事。犬子雖然貴為大將軍,卻時常身不由己,明明知道自己的父親被圍困在霍邑,卻還要先保證晉西南的安全,然後才能北上援救霍邑,使的家鄉父老死傷無數。」
「大將軍忠君愛國,世人皆知啊!」張泊雲臉上堆滿著笑容。雙眼中露出一絲仰慕之色來。
「看看剛才大郎模樣,全身儘是血跡,彷彿是從屍山血海中走出來的一樣,根本就不見任何不同的顏色。」盧昌青深深的歎了口氣道。
「盧家獅虎可非同尋常啊。能有今日威名,實非僥倖而來。」張泊雲也點點頭讚賞道:「本來今日是準備前來拜見王爺的,今日看來,大將軍剛剛征戰歸來,想來十分的勞累,張某先告辭了,明日再來拜見大將軍就是了。」
「好,好。」盧昌青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親自將張泊雲送了出去。待張泊雲出了刺史府之後,方深深地歎了口氣,朝後院走來。
「你們王爺可在屋內。」後院廂房內,盧昌青見有兩個年輕的副尉站在一旁,當下招了過來問道。
「見過師公。」兩名副尉一見是盧昌青,趕緊拜道。
「哦,你們也是大郎的那三十名弟子不成?」盧昌青一聽這兩人的稱呼,知道是盧照辭的弟子,頓時面色好了不少。
「弟子葛一寒(秋風)見過師公。」兩名年輕副尉拜道。
「不錯,不錯,這麼年輕都是副尉了,也不枉你家老師的一般教導。」盧昌青面上大好,連連點頭道。
「弟子還是不成器的,秦師兄他們都已經是已經是正七品上的致果校尉了。」葛一寒臉色微紅,摸了摸後腦勺不好意思的說道。那秋風臉上更是露出一絲向往來。
「致果校尉,這麼快?」盧昌青面上變了變,但是很快說道:「相信,你們不久之後,也會達到這個位置的。」
「謝師公教誨。」秋風臉色欣喜,道:「老師剛才召見了四將軍和尉遲將軍,剛剛沐浴完畢。」
「尉遲將軍?可是剛剛在戰場被俘虜的那位將軍?」盧昌青好奇的問道。
「正是。」葛一寒點了點頭道。
「哦,好了,我自去見他。」盧昌青點了點頭,就朝廂房走去。那葛一寒等人不敢阻攔,只得仍舊退回原來的位置。
「父親。」廂房內,盧照辭斜靠在椅子上,這種椅子也是盧氏獨家製造的安樂椅。只見盧照辭披散著頭髮,一邊的几案上,紅泥爐子上正飄著一陣清香。
「大郎。」盧昌青望著面色有些蒼白的大兒子,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想那盧照辭入關之前,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就是當初在長安的時候,也是器宇軒昂,但是這一場仗打下來,卻是面色蒼白。
「父親大人,請坐。」盧照辭站起身來,取了一茶杯來,輕輕的給盧昌青沏了一杯清茶。笑道:「戰後能有一杯清茶,也是不錯的事情。」
「聽說你讓一個剛剛投降的人做了家族私兵的統領?」盧昌青點了點頭,問道。
「照秉跟你說了?」盧照辭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道:「不是家族私兵,是王府的親兵衛隊。孩兒已經讓尉遲恭在城內青壯中,再抽百餘人,剛好湊成五百人士兵,作為臨汾郡王府的親兵衛隊。至於家族私兵,父親以後還是交給三叔吧!照秉,還是讓他做他的紈褲子弟吧!這點小事情,居然還要向父親大人哭訴。也太不成器了,日後又如何執掌河東盧氏?」
「他畢竟是你的弟弟。」,盧昌青深深的歎了口氣道。
「正因為是我盧照辭的弟弟,孩兒才不會害了他呢?」盧照辭冷笑道:「長安城內風雲將起,東宮雖然有人支持,但是卻沒有軍權,李世民如今貴為天策上將,位在諸王之上,他的上面僅有皇上和太子。更為重要的是,他已經掌握了軍權,就是連孩兒也準備依附其下了。父親以為這樣的局勢,秦王和太子能和睦相處嗎?長安城內暴雨即將來臨,照秉他能在長安城內生存下去嗎?」
「你準備向秦王妥協?」盧昌青驚訝的問道。
「大樹下面好乘涼啊!」盧照辭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道:「父親大概還不知道吧!孩兒讓尉遲恭和秦勇兩人去了雀鼠谷。」
「這個時候去雀鼠谷,幹什麼?」盧昌青好奇的問道。
「柴家老太爺準備將全族都搬到長安去。哼哼,沒想到,這柴氏在裴氏為首的關中世家與以崔氏為首的關東世家的全力打壓下,居然還有百十輛車的財物,真是沒有想到啊!」盧照辭嘿嘿的冷笑道。
「什麼,你準備…」盧昌青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指著盧照辭吃驚的說不出話來。
「父親,我們不殺他,他就要殺我們。」盧照辭如無其事的揮了揮手道:「柴氏已經和李世民聯合在一起了。所以說無論是公也好,是私也好,這個柴氏都是要除掉的。再說,這也不是我們殺的,是劉武周的殘兵剩勇殺的,與我盧氏有何干係。」
「你的煞氣太重了,也不是什麼好的事情。」盧昌青深深的歎了口氣,又重新坐了下來。
「父親,不是孩兒生性殘忍,是他們要孩兒的命,也是要盧氏的命。」盧照辭臉上露出一絲譏諷之色,冷笑道:「他柴氏就乾淨了,數十年的時間,居然聚斂了如此多的財富,真的是富可敵國啊!孩兒就不相信他們是乾淨的,他們冠軍堂內養那麼多的殺手是幹什麼用的。」用馬克思主義的話來說,資本來到時間,從頭到腳,都流著血和骯髒的東西。這個柴氏的發家史,就是一部血淚史,也不知道有多少無辜的人家,都是成了柴氏經濟王朝的陪葬品,那些冠軍堂的殺手通過殺戮和搶劫,才在很短的時間內成就柴氏的那富可敵國的財富。所以,盧照辭對剷除柴氏一點都不覺得殘忍。
「好了,此事就此作罷!」盧昌青皺了皺眉頭,揮了揮手,忽然說道:「你名下有三十名弟子,可是你算過了沒有,你的嫡系之中,有多少族人。除掉一個四郎,你還有誰?」
「父親,你想說什麼?」盧照辭雙目中閃爍著一絲陰冷。
「你雖然如今貴為臨汾郡王,可是你別忘記了,你是出自河東盧氏,這是改變不了的。你身上流著是貴族的血脈。這也是改變不了的。」盧昌青站起身來,指著外面說道:「那照秉、照松、照明、照青都已經成年了,這次你就將他們帶到長安去,安插在左翊衛大軍中。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這些人才是你的根基。才是我盧氏的希望。」
「父親,行,只要他們在任何一個方面能超過孩兒的弟子,孩兒就將他們舉薦到左翊衛大軍中去,記住,孩兒要的不是詩詞歌賦,而是兵法韜略,槍棒武藝。」,盧照辭冷笑道:「孩兒還記得,當初在長安的時候,父親大人見到孩兒的時候,不是這麼說的,怎麼今日又改變主意了。不會是那個女人說的吧!」
「夠了,他也是你的姨娘。」盧昌青惱羞成怒道。
「好了,父親,明年朝廷將有恩科,您還是讓族中人多做準備吧!」盧照辭擺了擺手道:「再說,如今別看孩兒還是位大將軍,但是這場仗一打完,就沒有孩兒的事情了。父親這個主意恐怕是不行了。」
「恩科?」盧昌青心中一動。
「不錯,科舉考試也是一個不錯的途徑。如今天下也只有王世充和竇建德兩家了,不久之後就會被李唐所吞併,武將的作用也越來越小了。父親大人難道還想讓弟弟們加入武夫的行列不成?」盧照辭聲音中不見有半點的感情。
「好了,你今天打了一天的仗,也很累了,還是安心休養吧!」盧昌青點了點頭,歎了口氣,連几案上的茶都沒有喝,就逕自出了廂房了。
「哼嗎,這麼快就想摘勝利的果實了。這些世家子弟果然是不同凡響,只是不知道他是怎麼打動父親的,居然讓父親來為他說話。」盧照辭面色冰冷,冷笑道:「若以為這樣,就能掌握盧家的大權,是想都不要想了。」
「來人。」盧照辭朝外喝道。
「老師。」葛一寒和秋風立刻闖了進來。
「你們兩個去將盧恩叫來。」盧照辭淡淡的吩咐道。
「是!」兩人不敢怠慢,趕緊笑哈哈的朝外走去。這些弟子一直感念盧照辭的恩惠,平日裡不但鑽研兵法,更多的想為盧照辭做點什麼,以前整日的看著秦勇他們三人跟隨在老師身後,心中又是羨慕,又是嫉妒,這下好了,秦勇出兵在外,而甘沖與祖明又去了江南,老師身邊缺人,這兩人好不容易才得到這個機會,自然是想在盧照辭面前好生表現一番。
過了片刻,果見盧恩走了進來,而秋風與葛一寒二人知道自己的老師必定有要事,故此死死的守在外面,禁止他人靠近。
「知道二郎最近在做什麼嗎?」盧照辭淡淡的問道。
「整日都在習武讀書,聽說是被二娘子所逼。與以前大不一樣了。」盧恩心中一動,小心翼翼的說道。
「就是張家的那個小娘子?」盧照辭淡淡的問道。
「是。」盧恩腦袋低的更低了,恭敬的說道:「族長曾經為此多次誇讚過二公子。還曾經後悔沒讓阿郎讀書。」盧恩小心翼翼的說道。
話音一落,書房內頓時一片寂靜之聲,盧恩面色微微一變,額頭上更是流出一絲冷汗來,彎腰站在那裡,動也不敢動一下。
「盧恩,孤問你,你是願意繼續留在金鷹堂,還是跟隨孤左右。」好半響,才聽得上面傳來一個飄渺的聲音。
「自然是跟在阿郎身邊了。」盧恩想也不想的就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說道。
「如此甚好。」盧照辭輕輕的說道。雙眼靜靜的看著跪在地上的盧恩,那盧恩彷彿感覺到一把鋒利的寶劍壓在自己的脖子上,頓時低的更低了。
「金鷹堂總是別人之物,不是孤自己的。」上首忽然傳來盧照辭的歎息聲,聲音中露出一絲無奈,又露出一絲決然來。
「王爺不要金鷹堂了?」盧恩面色一變。
「金鷹堂還是要還給父親的,他才是盧氏的族長。」盧照辭笑道:「孤在長安的府邸太大了,孤又怕熱,所以在住所前面載了許多的樹,樹多了,上面的知了也就多了,這東西很是吵人,孤想建立一個專門用來處理知了的部門,就叫粘桿處吧!你就做這個粘桿處的統領。」
「粘桿處?」盧恩面色一變,他是個明白人,豈會不知道這粘桿處名字的由來,這哪裡是什麼處置知了的,那是為了處理一些盧照辭不便處理的事情或者人。說白了,就是一個暗殺的組織。
「阿郎,這人選?」盧恩小心翼翼的說道。
「人選你去選,至於所需的銀錢,你就不用擔心了,明日我自會給你的。」盧照辭淡淡的說道。若是除掉柴氏一家,這柴氏那百十輛車中的銀錢,除掉賞賜給左翊衛那千人大軍所需的銀錢之外,其餘的全部投入到自己情報、暗殺機構的建設來。
「長安的盧青雲,他也會脫離金鷹堂的,他們也會組織一個隊伍來,專門給你提供情報的。到時候,你們可以根據他所提供的情報,來行動吧!」頭頂之上又傳來盧照辭那淡淡的聲音道:「他的名字叫做錦衣衛。」
「屬下明白了。」盧恩心中一動,這樣的情報組織恐怕不但是提供情報那樣的簡單了,更為重要的是,他們同樣也會監視自己。自己與盧青雲將會互相監督,互相配合。
「好了,你下去準備吧!把該了的事情都了了。不可留下什麼痕跡來。」盧照辭輕輕的歎了口氣。道:「我這就去見父親大人。」
「屬下遵命。」盧恩哪裡還敢在這裡久待,趕緊退了下來。等出了廂房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全濕了。當下不由的深深的歎了口氣。這下好了,看來,自己的大公子要脫離盧氏了。只是不知道自己的決定到底是否正確。
「這或許是對我,對盧氏都是一個不錯的決定。」盧照辭歎了口氣。他很理解盧昌青,無論是自己也好,還是盧照秉也好,都是自己的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自然希望兩個兒子和睦有加,自然希望兩個兒子都能光耀門楣,只可惜的是,盧照辭並不同意這一點。當然這樣的結果就是兩敗俱傷。若是以前,盧照辭或許還要考慮一番,因為他的根基是在盧氏,但是如今卻是不同了,有了柴氏的大量的財富,盧氏也就變的可有可無,也就不再像以前那樣重要了,那樣離不開盧氏了。故此,才有了這個決定。
正廳之中,盧昌青眉頭緊皺,鄭氏趕緊迎了上來,道:「夫君可是有什麼不決之事?如今霍邑之圍已解,陛下考慮夫君堅守霍邑之功,想必日後自有封賞。夫君為何鬱鬱不樂。」
「剛才去大郎那裡,大郎言明年陛下有可能開科舉。他的意思讓二郎等人參加科舉考試。」盧昌青搖了搖頭,道:「大郎說的也是有理,天下很快就要平定,這武夫的權勢必定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漸衰弱,讓二郎參加科舉也是一個好去處。」
「夫君也是一個實誠人,這大郎說什麼就是什麼,哼,憑借他的權勢,在朝中為秉兒謀一位還不是揮手之間的事情,哪裡還要參加什麼科舉,還要與其他人相爭。」鄭氏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道:「他不過還是記著前事而已,不願意幫忙就是了。」
「胡說,大郎豈是這樣的人。」盧昌青雖然口中說著,但是心中不免有些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