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宜將勝勇追窮寇(二)
「陛下,隴州城門緊閉,想來是有了防備了。」隴州城外,鐵騎無數,薛仁杲率領大軍到此。卻沒有想到的是,凡是與西涼交界的城池,各個城池都是緊閉城門,無論薛仁杲怎麼挑釁,這些守將們寧願做烏龜,也不願意出城野戰。從高址城一直殺到隴州,就是薛仁杲率領的都是騎兵,也狂奔了兩日才到隴州城下。
隴州城靠近渭水,本算是遠離西涼戰場了,薛仁杲原以為自己突襲而來,對方必定沒有防備,只可惜,他還是小瞧了隴州城內的諸將校了,都是抱著不求有功勞,但求無過的心思,緊閉城門,讓薛仁杲數百里的奔襲成了笑話。
「陛下,臣倒有道計策,就是有點,那個。」只見一個生著三角眼的侍衛小心翼翼的說道。
「哦,你有什麼計策?」薛仁杲嘴角露出一絲譏諷之色。眼前之人並不是有名的將領,更不是什麼勇武之士,只是薛舉造反的時候,收留的金城的遊俠兒時,這位叫做張貴的土匪前來投軍,薛仁杲看他還有一點義氣,才收了他做了侍衛。
「陛下,您看這隴州城,城防堅固,對方又閉門不出,更為重要的是陛下所率領都是騎兵,騎兵不善於攻城,若是強攻,倚仗陛下的勇武,必定是可以攻下的,但是弟兄們必然是死傷不少。既然如此,陛下何不後撤百里之外,讓對方以為我軍已經撤退,這樣一來,對方必然會喪失警惕,陛下再派遣百人潛入城中,擒住常達,這樣一來,隴州城就不攻而下了。」張貴小心翼翼的說道。
「百人?是不是少了點啊!」薛仁杲心中一動,忽然想起渾干的話來,心中頓時琢磨起來。如今大軍糧草不足,而周圍的李唐郡縣還不時的騷擾自己的糧道,若是任由這樣發展下去,不待盧照辭進攻了,自己也會被這些人給拖垮了。
「陛下但請放心,臣在隴州城內還有三五個好友,聯合一批敬仰與陛下之人,必定能將常達擒獲。」張貴雙目中閃爍著一絲瘋狂與狠毒來。
「既然如此,就准你試試。」薛仁杲雙眼一亮,拍著張貴的肩膀說道:「你一個去不行,仵士政,你領著幾個兄弟跟隨張卿之後,待朕大軍撤退之後,再入城,三日子時,朕會領軍到此,到時候,你打開城門。」薛仁杲忽然對帳外的一個親兵喝道。
「好好幹,待破了隴州,朕親自為你慶功。」薛仁杲那蒲扇大的手掌拍在張貴肩膀上,拍的張貴飄飄如飛,如同入了雲端一樣。
「臣遵旨。」張貴樂的找不著北了。趕緊應了下來。那薛仁杲見狀不由的哈哈大笑起來,這是他第二次進攻關中最高興的一天。
次日,果見薛仁杲領著大軍緩緩而退,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那隴州城內的官員見狀,心中鬆了一口氣,畢竟誰都不願意面對薛仁杲這個煞星。
「看來,必定是盧大將軍那裡發起了進攻,這薛仁杲無奈之下,只得放棄了隴州,回淺水原去了。」長史王禪面上露出一絲喜色,對常達說道:「這下刺史大人也可以心安了。城門也不用緊閉了。」
「不,城門不能盡數敞開,告訴手下將士們,縮短開城門的時間,推遲一個時辰開城門,下午提前一個時辰關城門,城門每次只開半扇。天知道這薛仁杲什麼時候再殺過來,他的手下都是騎兵,來無影去無蹤,速度極快,還是小心點妙。」常達皺著眉頭。潛意識中,他感覺這裡面不是那麼簡單,但是又沒有辦法確定此事。
只可惜的是,就算常達精通兵法,並且屢次在薛仁杲這個暴君手中虎口奪牙,擊殺護糧小隊,燒燬糧草,也沒有想到薛仁杲這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傢伙也居然會使用詭計。不聲不響的派遣張貴這個遊俠兒進了隴州城,他更沒有想到的是,如今亂世之中,隴州城內的遊俠兒居然達兩千人,幾乎與隴州城內的守軍相當,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張貴領著兩千「特種兵」居然攻陷了刺史府。將他綁架出府。
「府尊大人,不知道你還認識本將否?」大街上,張貴騎在馬上,耀武揚威,眼下只要打開城門,就能完成任務了,到時候陛下肯定會重賞自己,一想到自己日後必定出將入相,左擁右抱,張貴不由的得意的哈哈大笑來。
「哈哈,不過是個逃奴而已,死到臨頭,居然還如此耀武揚威。簡直是活的不耐煩了。」常達臉上不見有絲毫的畏懼神色,反而大笑道。
「哼,你這個狗官。成了本將軍的俘虜,居然還如此的放肆。」張貴面色羞的通紅,手中的刀面狠狠的朝常達面門敲來,正中額頭之上,頓時鮮血橫流。
「哼哼,恐怕薛仁杲是讓你進來打開城門的吧!沒想到你為了佔據頭功,強攻本官府邸,哼哼,雖然眼下擒住了本官,但是同樣也暴露了你們的所在,若是本將猜的不錯的話,此刻的城門口必定是嚴加以待,你們是逃不掉了。」常達哈哈大笑道。
張貴聞言面色大變,這個時候他才想到薛仁杲吩咐他的任務來,確實是讓他打開城門的,可是自己為了逮住常達這頭大魚,卻是冒險攻陷了州府衙,雖然逮住了常達,但是也同樣暴露了目標。恐怕前面真的像常達所說的那樣,有重兵重重埋伏在城門口。一想到這裡,心裡頓時慌了起來。忽然掃見身邊的常達,嘴角露出一絲猙獰。
「哼哼,本將軍有你在手,還怕他們不開門嗎?」
「老夫寧死不屈。」常達雙眼一瞪,迸射出一道精光來,死死的盯住張貴,嚇的張貴心神一陣顫抖。
「那就得走著瞧。」張貴強做鎮定道。
「賊子哪裡走,還不放下兵器,可饒爾等不死。」待走街口的時候,忽然周圍現出了無數火把來,團團的將自己圍在中間,各個張弓搭箭,顯然只要一聲令下,就將自己這千人圍殺在當場。
「好啊!有常達這個狗官陪著,本將也可以賺上一筆了。」張貴知道這個時候,服軟是不可能的,只要自己一放下手中的人質,恐怕片刻之間就被對方萬箭射死。
「哼!惡賊,老夫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得逞的。王長史快放箭。哈哈,反正老夫之子已經擺脫大將軍了,還怕死乎!快放箭。」常達忽然哈哈大笑道。一副死而後已的模樣。
「老匹夫,敢爾!」張貴聞言面色一變,手中的鋼刀就朝常達腦袋砍了過來。他也沒有想到,常達生怕薛仁杲要來進攻隴州,憑著手中數千人馬根本不是薛仁杲數十萬大軍的對手,所以提前將常春送出隴州城,這個時候一見自己被張貴擒獲,哪裡還敢讓對方要挾著,使隴州落入對方之手。到時候,就是自己死了也不值得。
「賊子,看箭!」忽然一陣厲嘯聲傳入耳中,接著就感覺眉心一痛,頓時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殺啊!」王禪見一箭成功,心中一喜,一聲大喝,就見街道兩邊傳來無數聲喊殺聲。失去指揮的亂兵哪裡能組織正常的防禦。那被綁住的常達見狀,知道機不可失,連忙撞開身邊的兩個遊俠兒,自己逕自滾入街道旁邊的空屋中去。直到喊殺聲結束後,方才走了出來,這個時候大局已定,薛仁杲的護衛仵士政被擒,兩千遊俠兒組成的「特種兵」也被殺的差不多了。只不過這仵士政帶領的數十人卻是不凡,不愧是跟隨在薛仁杲這個西秦霸王身邊的護衛,在反抗的過程中,居然殺了數百人,加上亂軍中雙方激戰中的損失,隴州兵居然損失了上千人之多,戰鬥力一時間大減,日後想再去洗劫薛仁杲大軍的糧道也是很難的了。
當然最倒霉的卻是薛仁杲,按照當初的約定,薛仁杲子時時分到達隴州城下的時候,見到的是數千個頭顱,並著被俘獲的仵士政和幾個俘虜,氣的薛仁杲差點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又指揮手下的騎兵強攻了一會,丟下了一地的死屍,狼狽撤到淺水原。連帶著進攻涇州的宗羅睺也帶領著隊伍撤了回來。
此後,雖然薛仁杲明知道自己的糧道被竊,卻又無可奈何,只得加強了對自己糧道的保護。如此方得好轉,只可惜是,這樣一來,分兵更多,消耗的糧草就越大了。勝利的天平逐漸朝盧照辭這邊靠了過來。
時間緩緩的流逝著,就在盧照辭坐等著薛仁杲糧盡的時候,中原卻發生了一件天大的事情。號稱天下義軍霸主的李密敗了,而且敗的很慘,居然是全軍覆沒,再也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連帶著手下的大將單雄信、裴仁基父子、秦瓊、程知節等人都投降了王世充,那李密無奈之下,只得領著魏征、王伯當等人西入關中,投降了李淵。李淵親自出明德門迎接,並封他做了九卿之中的光祿卿。光祿卿是幹什麼的,雖然是九卿之一,但是卻是負責宮廷膳食的頭頭。那李密心中很是不滿,他原本以為以他的名望,最起碼也會是個尚書令、僕射什麼的,沒想到李淵居然給他封了一個沒有實權,地位又不尷不尬的光祿卿,專門給李淵準備膳食的官。更為諷刺的是,李淵每次大宴群臣的時候,他只能在一邊站著看著別人吃,想他李密是何人,當初的魏公,天下英雄哪個不敬仰他,就是李淵也曾為他低三下四的,這下好了,只能站在一邊看著別人享受。所以他心中很是悲劇。但是卻沒有辦法。這個時候的李密已經不是當初的李密了,手中無一兵一卒,只有王伯當跟隨左右。整日只能在長安城中混吃混喝的。還不時的遭受別人的恥笑。
說起來,這廝也是倒霉,碰到的人物都是非常牛的傢伙,細數起來,他碰到的第一個人物是王世充,最終也是壞在這王世充手上,若非王世充,他此刻早就入主洛陽了,然後憑藉著他的威望,李淵能不能坐穩江山還不可知。就是這王世充,讓他在洛陽城下損兵折將,不但幫李淵拖住了東都兵馬,自己也損失了不少的兵馬。力量消弱了許多;他碰到的第二個人物就是宇文化及了。這個敢弒君的主,當初是靠著手下十數萬驍果起家,功成之後,也確實是按照當初與諸將的計議,一邊擁立楊浩為帝,自認為大丞相,然後領著這十數萬驍果北上,與李密戰於黎陽,最終結果是宇文化及敗走魏縣,李密因為佔據了興洛倉與洛口倉,獲取了最終的勝利,但是對方畢竟是驍果大軍,精銳中的精銳,一場大戰下來,李密的蒲山公營士卒死傷無數,實力大減。就在這個時候,在一邊看熱鬧的王世充終於出手,出手殺了元文都,佔據了東都,是夜,親自率領兩萬精兵,在邙山一帶偷襲了李密的大營,這傢伙生性卑鄙無恥,居然弄了一個假的李密,在亂軍之中,將其斬首,引的李密大軍在亂軍中分辨不清,兩萬大軍趁機殺出,殺的李密是狼狽而逃,重要將領秦叔寶、牛進達等人紛紛被俘。
這日,與王伯當二人正在一個酒樓裡吃酒,恰好聽見旁邊有人議論盧照辭大軍囤積高址城已經快有兩個月之久,也不分勝負。頓時雙眼一亮,謂王伯當道:「恐怕這盧照辭即將班師了,我要親自去迎接他。」
「魏公是何許人物,為何要親自迎接他,再說,臣聽說薛仁杲勇猛無比,豈會這麼容易就被盧照辭所破。」王伯當不屑的是說道。
「三郎有所不知,那盧照辭此舉乃是為了消耗薛仁杲糧草,如今快兩個月了,這薛仁杲糧草消耗的也差不多,不久之後,盧照辭必然會與薛仁杲決戰,此戰盧照辭必勝無疑。此人相傳乃是外軍將領之首。我等乃是降將出身,若是依靠他,我必有重起之日。所以我準備親自去迎接他。」李密滿懷信心的說道:「想來,他看在我親自迎接他的份上,不會向李淵進言,這樣一來,我們在關中的待遇就會好上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