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童曼書笑了笑,低頭看著他的手,「你都傷在哪了?腿嚴重嗎?」
「不嚴重,腿上被割了個口子,幾天就好了。」陌以翔挑著她的指尖,「你怎麼不讓我進去看你……我發誓,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都一樣愛你,絕不會有半點變化。」
靠在門板上,童曼書眼底噙著熱淚,輕聲歎著,「阿翔……我是才知道,原來當年,我爸犯了那麼不可饒恕的錯誤……」
陌以翔一頭霧水,卻從她的語氣裡預感到什麼,猛然搖頭,「不想聽——誰欠誰與我們也沒關係,你不欠我,沒必要難過,我們一起養傷,養好了回家生孩子。」
童曼書蜷著身子,感受他溫熱乾燥的大手握著自己,低低的道,「可你總有權利知道……在倉庫裡,裘方江親口和我說的,當年你和大哥被綁架……是我爸和裘方江一起做的。」
陌以翔吸了口涼氣,攥緊她的!他的話你還敢相信?!」
童曼書靠在門上,苦悶的笑了下,「他說的是真相,很多從前想不通的地方,這樣一解釋全都明白了……我爸爸不是被公司開除了嗎,他後來根本找不到相關的工作,為了養家,只好去做苦力。有一次他說要去外地幹活,一走就是一個多星期。回來後,他腿就瘸了,還帶回了一筆錢。他說是幹活時被牆砸傷,工地賠償的。我們家的日子寬裕了挺長時間,可是弟弟生病後,家裡所剩的錢很快又用光了。」
童曼書喃喃講述,「你記得嗎?綁匪裡有個人差點被警察抓住,他跑的時候,被子彈打傷了左小腿——那就是我爸爸受傷的位置。」
「是我害得他丟了工作,他綁架我,這就算抵消了。」陌以翔勸她,「過去的事情就別想了……我們在一起就好,長輩的恩怨讓他們自己解決。」
童曼書聽他全然不在乎,低頭歎了歎,「裘方江以前在陌伯伯的賭場工作過,可是因為作風不正被開掉了。他一直在社會上混,遇到我爸,算是一拍即合,兩個人一起計劃綁架你和大哥,要錢的同時,也為了敲詐一筆錢。」
「我一直為我父親鳴不平……一直憎恨陌家欺人太甚……可是沒想到,是和非之間的界限這麼模糊……如果我爸當初沒有去綁架你們,你不會為了選擇先放大哥而怨恨了父母那麼多年,伯母也不會鬱鬱而終。」她長歎,「誰欠了誰的,根本說不清楚……」
「那就不要說清楚,管他呢!」陌以翔急忙拉緊她,「如果沒有發生當年的事情,我早就像大哥那樣成為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了,但是如果我變成那樣,我爸還會找你來我身邊嗎?不能了!所以童曼書,這都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注定好了的!」
「……」童曼書坐著沉默,心裡關於父親的高大形象驟然坍塌,她一直為父親不平,一直以為他是命運坎坷的老實人,可是沒想到他會做出這樣可怕的事情。那會兒陌以翔會被放,是因為他實在病的要死了,那兩個人根本沒打算讓他活命,扔進公園,是不想他死在兩人臨時租用的房子裡留下證據。
這樣可怕冷血的想法,她愈發害怕瞭解印象裡憨厚老實的父親。
「童童開門,讓我進去。」陌以翔推了下門,卻不敢太用力擠傷她,好言哄著,「開門我看看傷到哪裡了。我什麼都不介意,我只介意你在沒在我身邊,在我身邊過的好不好。」
童曼書輕聲歎息,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臉,「阿翔……裘方江還說了一件事……」
陌以翔想聽又感到害怕,正搖搖頭制止,她已經悠悠的道出來——
「阿翔。我感到愧疚和抱歉……我替我父親和你和你父母說抱歉……」她用力的抱緊雙肩,渾身顫抖,「伯母的死……其實是痛苦無奈的『自殺』。」
陌以翔激動的大聲問,「她幹嘛好好的要『自殺』?裘方江哪裡知道的!」
「其實伯母瞞著陌伯伯,私下裡聯繫過綁匪贖人……那會兒,伯母應該是怕警察的參與對孩子有危險,所以她私下裡聯繫過他們……」童曼書逐漸感到痛苦和不堪,低泣著,「裘方江還在賭場的時候就對伯母有非分之想……伯母去找他,他便……」
她說不下去了,平復了好久,才緊了緊陌以翔的手,「這是我根本不能原諒的……他和我父親一起……一起……我恨死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喪心病狂!我卻跟個傻瓜一樣,心念的要報復陌家,還要認裘方江做乾爹……我真蠢,又蠢又可憐……」
陌以翔腦子裡一陣悶雷滾過,訥訥,「你說的都是真的?」
童曼書點點頭,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抹掉眼淚,「事情過去幾年後,他們還拿著照片敲詐伯母……她又絕望又痛苦,最後才會選擇了結束生命……」
陌以翔想起自己知書達理效益溫柔的媽媽,眼睛一陣發燙。她竟為自己遭受了那樣難以忍受的屈辱……他握緊拳頭,滿腹苦楚怨恨無處發洩。
聽他沉默,童曼書捂了捂臉,「原來我爸的好爸爸形象就是建立在這些骯髒的事情上……失去工作後,他徹底墮落了。可怕,邪惡……他送我們姐弟的文具新衣,都是用髒錢買回來的……」
陌以翔靠在門上,身體一陣陣發冷,勾著她小指頭,「裘方江告訴你這些幹什麼?他抱著拆散我們為目的,難保不會撒謊蒙蔽你。」
童曼書恍惚苦笑,「我倒是希望這是在蒙我……可阿翔,那些照片……如今仍然在裘方江手上……」
陌以翔一想到那些情景就熱血沖湧,噁心的恨不得扭斷裘方江的脖子開膛破肚施以極刑也不夠解半分心裡的憤恨。
童曼書低頭歎息,「我無法原諒我父親,更無法安心自己用這樣一個殘忍的身份在你身邊和你同床共枕……」
陌以翔一時間也感到情緒波動厲害,坐在那裡,喃喃的問,「你打算怎麼辦……離開我嗎?」
童曼書不語,握了握他發涼的指頭,有些孤注一擲,「我們賭一把吧……」
陌以翔靠在那裡,笑了笑,「賭什麼?」
童曼書轉頭起身去拿東西,沒一會兒坐回來,手裡多了一副全新的撲克牌。
「老規矩,比賽抽牌,如果你贏了,我都聽你的,你說忘了過去所有什麼包袱都不要背,我就答應你做到忘記所有和你繼續過從前那樣的日子。」她的喉嚨有些乾澀,把撲克牌慢慢的在地上攤開,嘴角噙著莫名複雜的笑。
「要是你贏了呢……」陌以翔低著頭看著地上的一排撲克,心裡七上八下沒有安生。
「我要是贏了……」童曼書按著那些撲克,臉色帶著濃濃的淒楚,「我們都各自冷靜一下,接受現狀找到正確的出口,這都需要時間……」
「就是說,我贏了,你就留下,我輸了,你就要去一個我找不到的地方是嗎……」陌以翔苦笑著,「賭注很大。」
可是儘管這樣,他知道童曼書無心真的放棄自己,否則,抽牌的遊戲兩個人玩的不厭其煩,只要他想贏,從來都沒有輸過半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