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逃生記
見歐青謹問起林輕梅來,夏瑞熙斂了笑容正要回答,夏瑞冬已經大喊起來:「呀!二姐,你快來!你看達兒這個小壞蛋。」
夏瑞熙顧不上回答,忙往搖籃邊趕。只見夏瑞冬苦著一張臉,前襟已經濕透了,始作俑者達兒還笑嘻嘻地揮舞著小拳頭。
「我好心抱他,他怎麼一見面就尿濕了我的衣服?」夏瑞冬很鬱悶,卻又敵不住達兒燦爛無邪的笑容。
「他這是親你呢,童子尿,辟邪的。」夏瑞熙胡亂安慰著夏瑞冬,笑著拉了他去換衣服。
等夏瑞熙抱著達兒出來的時候,花老虎已經把林輕梅的事情說了。歐青謹沉默不語,木斐則若有所思地看著夏瑞熙,夏瑞熙從他眼裡看到了擔心。
她感激地對著木斐一笑,她大概能猜著木斐在想什麼。木斐肯定在替她擔心,今後的路該怎麼走。
現代人一夫一妻制深入人心,還有那麼多的人要搞外遇,包二奶,結婚離婚如同吃飯一樣輕鬆,何況是在三妻四妾成慣例的古代?能真正做到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古代男人太少了,今日是林輕梅,那麼以後還會不會有其他人呢?歐青謹婚前招的桃花可不少。
不過夏瑞熙覺得,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和相處,她相信歐青謹是一個值得依靠,言出必行的好男人。他答應過她此生只有她一人,必然就會做到。這條路,一個人走很累,但如果是兩個人互相攜手,互相依靠,再累也只是身體累,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她相信他們一定會幸福。
木斐微微歎了口氣,上前去看達兒:「還是像青謹多一些。不如給我做乾兒子吧?反正我也是孤家寡人一個,將來讓他給我養老。」
夏瑞熙聽了他這話,沒來由地覺得傷感起來,想必他一定很孤獨吧,便笑道:「說得這麼可憐,想不給你都不行。」她推了推歐青謹:「有人要當達兒的乾爹呢。」
歐青謹忙壓下心事,擠出一個笑容:「好啊,不過見面禮可不能少。」
木斐認真地摸著下巴:「想要什麼?」
歐青謹笑道:「自家弟兄,就不敲詐你了,把你壓箱底的招式教他就行了。」他自己受先天和機遇限制,未能成為一代英明神武的大俠,咆哮江湖,自然要把這願望放到達兒身上去實現。
木斐皺著眉頭:「這還不是敲詐麼?瑞冬我都捨不得教他的。算了,總比自己養個兒子省心。我以後每年來教他幾個月,順便解決那幾個月的生計得了,到時候弟妹記得做拿手的菜給我吃。」
歐青謹先是笑,覺得自己賺到了。隨即聽說木斐要年年都在他家住幾個月,還要吃夏瑞熙的拿手菜,心裡就有些酸,但因為是自己先提出來的,也只得忍了。誰知木斐又對著他翹起腳:「我的鞋破了,就讓弟妹做一雙給我,當做乾兒子的見面禮好了。」
歐青謹臉都青了,上一次木斐做了一段時間的憂鬱先生。這次見面,木斐又恢復了吊兒郎當的模樣,居然敢問他要夏瑞熙做的鞋?這是什麼意思?
木斐翹著腳,把一根腳趾從破鞋洞裡伸出來對著夏瑞熙晃,對歐青謹變形了的臉視而不見:「弟妹呀,你可知道我這雙鞋是怎麼破的?」
夏瑞熙直覺二人肯定有事瞞著她,便道:「願聞其詳。如果說得好,也不是不可以做雙鞋給你。」
歐青謹警告地看了木斐一眼,將夏瑞熙拉到一旁:「你做什麼鞋?剛生完孩子,身子還沒養好,這麼瘦,帶達兒又累,又沒時間。讓良兒給他做一雙得了。」
木斐笑道:「小氣鬼,裝不下去了吧?一雙鞋而已。不給就不給吧,找這麼多的理由。」
歐青謹道:「是真的,你看她都瘦成什麼樣子了?」
木斐哂笑著:「走,瑞冬,咱們去周圍瞧瞧。」
夏瑞冬呲牙咧嘴地道:「大哥,我腳疼。」說完拿眼睛瞟夏瑞熙,希望為他求情。
木斐把眼睛一瞪:「腳疼?走這麼點路就腳疼?你還練什麼功夫?走!」不由分說,提起夏瑞冬的衣領就往外走。
夏瑞熙很是心疼夏瑞冬,硬生生地忍住沒有為他求情,男孩子不學會吃苦是不行的。
花老虎看了夏瑞熙一眼,忙喊住木斐和夏瑞冬:「慢著,我陪你們去。」
長壽抱著小黃屎在外面玩耍,王周氏帶著良兒在廚下做飯,此時房間裡只有夫妻二人,氣氛反而沒有先前輕鬆。
歐青謹歎了口氣:「我覺得自己很對不起林師父,都是我的錯。如果當初我不給她留一點餘地,狠著心不帶她來這裡,或者早些把她送走,她也不會死。」
他很自責,他覺得是怪他沒有和林輕梅說清楚。如果他不顧及那麼多,不要帶林輕梅來,或是在她第一次表現出那種苗頭的時候就狠狠地,不留情面地罵她。她就不會對他有所期待,轉而會死心塌地的跟著歐青英,她也就不會如此悲慘地死去。他覺得最對不起的是救了他的命,又千里迢迢把他送回家的林師父。
夏瑞熙道:「沒有人想到她會這樣。我帶你去她的墳前看看吧?」她找不到話可以安慰歐青謹,真說起來,可能最傷心的人是歐青英吧?將來再見到歐青英的時候,還不能告訴歐青英實話,他若是知道林輕梅是為了去追歐青謹而死去的,還不知會怎樣看待歐青謹呢。
歐青謹疲憊地擁過她:「我很累了,明日再去吧。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怎麼瘦成這個樣子了?是不是病了?」
夏瑞熙把頭靠在他的肩上:「沒有病,只是想你,擔心你。很後悔,應該無論如何都不要放你走的。」
歐青謹歎了口氣:「本來想早些回來的,只是外面實在太亂,所以多耽擱了段時間。」
外間的亂,超乎他的想像,他根本沒進去西京城,他只是多打聽了一下西京城裡的消息,就險些被當做奸細抓了去。
他那個時候才明白,兵既是匪,匪既是兵,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苦惱扎扎實實讓他痛苦了一把。如果不是長壽機靈,如果不是夏老爺施粥做好事讓他認識了許多流民,如果不是遇到木斐,他也許就再也看不見夏瑞熙了。
外面的戰爭已經打到了白熱化,特別是對於西京這塊戰略要地的爭奪,完全呈膠著狀態。
對於西京,越來越強勢的睿王是勢在必得。他派了十萬軍隊,把個西京城圍得水洩不通。
睿王的這只隊伍,兇猛異常,是由正規的,受過多次戰爭洗禮的守邊騎兵和流民組成的。特別是其中一支由流民組成的敢死隊,凶悍異常。他們的目的很簡單,當兵就是為了吃糧,活下去,因此他們比趙明韜的軍隊更敢豁出命去拚搏。幾次交鋒後,趙明韜的軍隊吃了大虧,虧損大半,趙明韜只得死守不出。
西京城城牆又高又厚,糧草充足,可以苦守三四個月都沒有問題。趙明韜因為之前已經派人去京城下過聘禮,只等他的正牌老丈人嫁女,關係既定,加上西京城又是戰略要地,所以他很有信心,偽帝肯定不會放棄他這裡。
他是糧草充足的,但睿王的兵士沒有糧草,必然耗不過他,多守上一段時間後,等沒了糧草自然會離去。要是真賴著不走,等援兵一到,他就裡應外合,殺他個落花流水。趙明韜怎麼算都是勝算,便專心專意地關起城門來等。
睿王的兵士也很有耐心和勇氣,有恃無恐地在西京城外駐紮下來,打算困死城裡的守兵。他們來的時候正是秋季,早就把沿途的地裡的莊稼收了個乾乾淨淨。
一方不走,一方閉門不出。於是就出現一個很可笑的現象,每日都有人站到城牆上和城牆下叫罵的人對罵,罵累了又換人,看見箭射來了,便一溜煙地躲開。
歐青謹在西京城附近徘徊等候了很久,想盡了一切辦法,始終無法探知到西京城裡的任何消息。儘管流民隊伍中有不少人因為吃過夏家施捨的粥而認識他,很熱心地幫他想法子,去問那些戰俘,也問不出任何消息。
問來問去,他反倒引起有關人士的注意。有人偷偷告訴他,讓他快走,他當時逃掉了,走了一天發現又被人家吊上了,怎麼甩也甩不掉。他不敢把人引到山裡來,便引著他們往不同的方向漫無目的地去。
那些人跟著他們走了兩天,不耐煩了,便衝上去圍住他們。歐青謹先前還嘗試跟他們溝通,告訴他們,他不是奸細,只是平常老百姓,擔心家裡人的安危,所以才會打聽西京城裡的消息。
可是對方一口咬定他們就是偽帝派來的探子,要聯合趙明韜對他們不利,要拿了他一起回去,不然就要了他們的命。
真要跟他們去了,能落得了好麼?必死無疑。歐青謹自然要奮起反抗,哪怕就是有一線生機,他也要搏得。
對方人不算多,四五個,卻是殺慣人的,手腳也很靈敏利索。但歐青謹也不算弱,長壽也機靈勇猛,二人硬是搏得了一線生機,順利逃走。卻又遇上個武功高強的剪徑大盜,如果不是剛好遇上被夏瑞冬纏著要回來看看的木斐,他和長壽也許就要交代在那裡了。木斐的那只鞋,就是為了救他,扔去撞在大盜的刀口上才破的。
而長壽手裡的那幾個大包裹,自然也是搜刮了剪徑大盜的窩棚得來的。要擱在從前,他們肯定是不屑一顧的,但此時不同,多有一點財物就多一分保障。
這些險惡,歐青謹自然不會老老實實地告訴夏瑞熙,只撿些輕鬆的說。夏瑞熙也知道斷然不會那麼輕鬆,也裝作很輕鬆的樣子在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