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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八四章 患得患失 文 / 多一半

    第二八四章患得患失

    姓王,王什麼來者?又要寄托父母美好願望,又不能讓孩子因為這東西承受心理壓力,很煩瑣啊……

    還好,這年代起名字不用太著急,反正姓王跑不了就成,我這會最重要的事情是安全駕駛,路上已經踢翻個賣黃紙的攤子,賠了錢還被個火暴老婆婆臭罵半天,到老孫家的路還遠,一路賠下去身上錢就不夠了。

    作為中醫界泰斗,孫思邈的醫術應該比我高些,年齡是我三倍有餘,再朝我請教專業知識就有點說不過去。

    學問,到達一定程度就沒有不恥下問一說,儼然一派宗師讓我來理解的話,不管自己的理論站不站的住腳,只要在建立威信、樹立口碑的同時,暗地裡借助輿論轟轟烈烈開展造神運動,利用各方面的影響壟斷行內發言權,別人的理論一概打成歪理邪說,自己獨霸,信口開河變金科玉律,這才是一派宗師的風範。

    孫思邈的舉動不符合宗師行為規範,讓我深感失望。斤斤計較於幾片破鴨腳樹葉子的藥用價值,不顧身份朝我求問,這太掉價,他又是寫書的,胡編亂造幾個療效沒人敢挑bug,麻煩很。

    再下來的討論全在我學術範圍之外,光知道幾種藥效而已,至於其中道理嘛……我還忙的很,為什麼要拉住我不放?

    「不知道…」一種挫敗感,雖然開頭在老孫面前拿足了架子,這時候說這話有點丟人,可我也不是宗師,還達不到信口開河的境界。慚愧道:「藥效都是聽我媽說的,其實她也不知道……」

    孫思邈對我的解釋很不滿意,「不知根源。不明道理,就私自開藥方於病患?」

    「大仙爺爺,這話可不能亂說!」本來對這老頭印象還好點,這麼一來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全沒了。「老方子!幾千年傳下來的,世間那麼多有效秘方,有多少人知道根底?」

    「秘方,呵呵……」老頭輕蔑一笑,「老夫行醫多年。這所謂的秘方見過無數,所謂『秘』,不見天日之物,治病救人問心於天,即行於大道何必用一個『秘』字?」

    「醫生大部分是好地,充斥部分醫術高深地敗類為利益弄了方子嘛,不是每個醫生都和您老一樣大公無私。再說我這個東西不算秘方,屬於保健品。你得和處方藥區分對待,是吧?」這才是個銀杏茶,要讓老頭知道腦x金還不給活活氣死。

    孫思邈顯然對我的說法不以為然,可療效在那放著,還是免費提供。說來我連掛號費都沒要過,連醫生都不算,更沒辦法將我劃歸大力丸經銷商一類。對老先生醫德還是很讚歎,並對李世的身份嘛。可能真是皇族裡的人,血緣關係還很近,壞傢伙!

    「怎麼就是李世呢?」蘭陵笑了,推過來盤點心,「我以前一直在孫先生那裡看病,老先生早就知道有你這個茶了,如今滿京城人都在喝,想不知道還真不容易。」

    「少來。反正他也有老病,昨天他自個都說了。不追究,我又不問他是誰,就現在這麼個關係就挺好,真搖身變成了不得的大人物,我見他話都不敢說全,沒意思了。」交朋友最忌諱就是身份,要不怎麼說同學間的關係最持久。就這個道理。

    「說半天都沒問你。昨晚跑孫先生家裡幹什麼?」蘭陵見我看的開,一臉喜歡朝我嘴裡塞塊豌豆糕。「莫非你也有什麼隱疾。」

    「哦,不是我……」說到這裡不知道怎麼開口,做個深呼吸,「我婆娘那啥,不小心懷孕了…」

    剛說完,正想端水給嘴裡豌豆糕衝下去,蘭陵一把給我下巴拽住,伸了指頭掏我嘴裡,給豌豆糕都摳出來,指頭朝我身上擦了擦…

    「幹啥,」這舉動太無理了,我匝匝舌頭半天沒反映過來,吃驚的盯了蘭陵:「你瘋了?」

    「少吃我家點心!」蘭陵擰個眉毛朝我瞪一眼,臉扭一邊,「還有茶,少喝。少坐椅子,少待人眼跟前晃悠!快回去好好服侍你家娘子!」

    「我惹你了?」不等她過來抽椅子,我起身先給踢倒,惱了,太欺負人,懷孕又不是我能控制,自己不爭氣這會跑來埋怨,舉動比當年打架時候還惡劣,拿我當什麼了,種馬?「愛吃你家點心?少說這話,不待見少見!」說罷給桌上點心一巴掌全拍個稀爛,揚長而去。

    往後少煩我,想想氣就不打一處來,服侍我家娘子是應該地,還用你說。一肚子火,滿世界晃蕩,直到黃昏才回家,剛過走廊上就婆子丫鬟絡繹不絕,後宅院門口亂七八糟堆了一地的東西。

    「這幹啥呢?」心裡正鬧火,見不得亂,進了垃圾場的感覺,周圍全蒼蠅。

    「回侯爺,」一個婆子解釋道:「夫人命收拾廂房,這邊正等了搬新物件進去。」

    神經病,現在收拾誰家的廂房,老遠看二女站了花壇上指揮的辛苦,穎養尊處優歪坐在院子中間不知道從哪弄來的大軟椅上,身上還蓋了條長毯,腳下兩個大碳爐燒的正旺,兩旁丫鬟捏背捶腿,西太后?

    先撤,這會心情不好,進去弄不好竄兩把邪火壞了大家心情,拉了拉衣擺朝前院過去。想一個人走走,可天色已暗,管家、賬房年上都忙,連個岔心慌的人都沒有。

    過達萊院子門口順手就推門進來,她病情已經穩定下來,年假上本地女工都放假回家操持,作坊裡只剩下那些買回來地廉價勞力,有高惠南主持足夠了,趁機讓達萊好好調養調養。

    達萊正靠坐在床上擺弄針線活打發時間,見我楞了下,放了手工就要起身相迎。

    「就躺著,不動。順便過來來看看你恢復的怎麼樣,」隨手搬了椅子坐了跟前。「年上要置辦啥就儘管說,不管怎麼樣,這年還得過的舒心。」

    達萊搖搖頭,欠身道謝,低了頭靠床頭上不言語。

    「夫人有喜了,你知道吧?」氣氛有點沉悶,和達萊一起就這個樣子,很安靜。

    「給侯爺道喜了。」達萊抬頭擠出個短暫的笑容。

    「嗯。」這喜道的有點讓人心裡不舒服,笑地如同奔喪。「別老是這個樣子,總要活下去,比你身世淒慘地還有,就不會學學別人的樣子?」

    「淒慘?」達萊搖搖頭,喃喃道:「淒慘或者更好些,良心上不用受折磨。」

    「我都原諒你了,再折磨就是自己和自己過不去。」接過丫鬟遞來的熱茶。「只要進了這門,就沒人敢拿你怎麼樣。」

    「謝侯爺。」

    「……」這話沒法朝下說了,本來我來解悶,和達萊交談是悶上加悶,起身拍拍床頭。「好好歇息,心裡別太辛苦。」說罷扭頭就走。

    「侯爺…」

    「哦?」轉過身見達萊欲言又止地模樣,狐疑的打量,「有事?」

    「您……」達萊漲紅個臉勇氣可嘉的朝我看了眼。瞬間又變的散亂起來,「您…該用飯了…」

    「屁話!」笑了起來,這丫頭還真幽默,心情竟然有所好轉。「有話就說,忙呢!」

    「您…」達萊看了看椅子,輕聲道:「您先坐下。」

    大馬金刀坐回來,詳細觀察達萊的表情,很有意思。漲個通紅,還不甘心朝我偷視,發現我看她又給臉埋起來,就是不做聲。我耐心好,既然把我叫住,不說話就是找抽行為,看她怎麼個收場。

    達萊週身不自在,像是後悔。幾次抬頭都把話嚥下去。磨蹭半晌低了頭憋出一句:「婢子是個騙子!」

    「我知道。」我微笑著點點頭,沒否認。本來就是騙子。至今還沒交代自己是誰。「不追究。」

    「謝侯爺。」

    「再謝就走了,我還沒用飯。」

    「婢子沒說實話。」達萊愧疚地望過來,眼眶紅紅,「一直沒說實話。」

    「我知道。要是不影響你和王家的僱傭關係,我也不打算追究。」大度的翹起二郎腿,隨和道:「人啊,尤其咱們這關係,由不得你說什麼話,每說一個身份就讓我更添一個疑慮,老得判斷,老得琢磨,我現在都懶得聽了。」

    達萊點點頭,愧疚道:「對不起。婢子不是帶了惡意來地,這是真的。」

    「這就夠了,至於你真實什麼身份無所謂。好了,沒必要再把自己搞的半死不活,你這病多半就由這個來的。和別人不同,我對你的信任是建立在感覺上地,莫名其妙的那種,要擱了別人早就入土為安了。」笑了笑,緩和下氛圍,「能給人這種感覺是你的特長,或許僱傭你地人也是沖了這個特長才安排你來地,要不光你這個肉脾氣也不合格。」

    達萊抹了抹眼角,點頭認可。

    「就給我保持這種感覺,讓時間把咱倆之間地隔閡沖淡,主要是指你。」指了指腦門,「我不是聰明人,不過也有自己地特長,跟我時間長了就能感覺出來。」

    「您不同,您和這裡所有人都不同。」達萊點點頭,「是婢子見過最特別的人。」

    「哦,因為我沒有糟蹋你?」

    達萊點點頭,又紅個臉慌忙搖了幾下。

    「這個主要和我原則上衝突,不過你也得適當檢討下自己。糟蹋是一方面,沒心情糟蹋是另一方面,先看你半死不活的樣子,趕緊讓自己好起來,女人家有賢惠地,有潑辣的,有文靜的,都好。你肉蛋一個,要啥沒啥。」見達萊偶爾也有衝動,忍不住想抽那種,很難控制。

    達萊尷尬的笑了笑,點點頭,「您是好人。」

    和穎與二女比,這丫頭沒多少心眼,屬於有韌性的那種,軟遢遢卻很頑強。有時侯沒主見,好不容易拿住一個道理就認死理,自打還了她賣身契後總說我是好人。別人說這話,大家哈哈一笑就過去了,可達萊說這話就讓人慚愧,聽得出她很真誠,真誠的認定我是個與眾不同的好人。

    也算,至少比蘭陵有良心。還知道認我個好,蘭陵就是個白眼狼,暫時不理她。穎這西太后的感覺很好,二女客串安德海盡心盡力,她倆不知道從誰家借地小孩衣樣,興致勃勃在一起鼓搗,本建議給孩子衣服上刺繡個豬頭花樣,被否決後只好旁邊傻看。一臉沒趣。

    「明日請蘭陵公主過來吃飯呢,」穎笑著朝手裡幾個圖樣擺弄著,「公主針線手藝在妾身之上,一定要當面請教。」

    苦啊。這那是吃飯求教地口氣,明顯就是示威。還請來在主場示威,穎心裡快活了,我和蘭陵背後能打起來。「明我還得去孫老先生家一趟,你們一起玩。我就不摻和了。」

    「怎麼老去?」穎大方的給二女推我懷裡,「這年上禮單子還沒備好呢。」

    「別說你懷孕不能寫字。」給二女翻個身塞了被子裡,「趕緊睡,孕婦要少說話多睡覺。」

    這現在熱鬧了,滿世界都知道王家大夫人有了身孕,還是藥王親手把的脈,能沾個照面的都跑來道賀,這年代按理小孩沒過週歲就不算是喜。穎硬是給懷孕炒做的和中了狀元一樣,連吐蕃使節見我都先恭賀一下,更別說軍部、農學的同僚,連劉仁軌都精心準備了份寒酸禮品親自送我手上,李義府更是打算把我家變成當鋪,什麼都朝過送。

    一回家就見二女支應丫鬟又朝自己倉庫裡搬東西,穎苗條的身材一臉慈祥扶了樹幹地在後面看,這表情。觀音大士。就差佛光普照了。

    「又誰家送地?」隨手翻了幾樣,都高檔貨。算來算去,該上門的差不多了,這批屬於預算外收入,「不少嘛!」

    「許家地禮,許家夫人親自送過來的。」穎收禮都麻木了,現在全是二女得利,一來就進了小倉庫。

    「許家啊,不容易,」能這麼大堆貴重東西送過來還真希奇。許敬宗京裡有名的貪污要犯,因為貪財還被彈劾貶職過,一家子嗜財如命,只吃不拉,能收貔貅的禮物太不容易了,讚揚道:「好,有本事!」

    「快別誇了,公主在書房裡等您呢,」穎得意的朝我推了把,「這些天來幾趟,說找您農學上的事,年初種子怎麼地有問題。」

    肯定有問題,要命很。書房裡佈置的暖和,秦夫人特地送來的大暖爐都用上了,蘭陵見我進來也不搭話,正翹個腳假裝寫東西。

    咳嗽幾聲,行大禮「下官參見長公主殿下!」

    蘭陵微微點點頭,朝對面椅子指了指,「稍候。」

    一個運氣,一個寫字,誰不搭理誰,書房內靜悄悄。倆人就這麼乾耗,一早出去就吃了口早飯,午後人還餓著,又放不下臉先開口,精神疲憊。

    「餓了?」蘭陵借我的腹部發出的饑鳴聲打破沉寂,「那你去用飯吧,吃飽了再過來耗,本宮從昨晚就沒碰過飯食了,打算就坐你書房裡耗上三五天呢。」

    「你修仙?」這是耍混帳呢,一天多不吃東西跑來漚人。

    「對!」蘭陵筆下不停,「從昨天中午起,這是第一萬六千個字,若不歇不停,臨死前寫十萬個字怕沒問題吧?」

    「你沒睡覺?」

    「想睡,」蘭陵抬頭看我一眼,「可睡不著。」

    「趕緊回去,死也別死我家。」上前扯了蘭陵衣角就朝門外拽,「還耍開無賴了。」剛拽兩步,蘭陵就一個踉蹌,嚇地我趕緊扶住。

    「再拽不用餓,出不了門就絆死了。」蘭陵靠到門框上甩開我,「過來就是給你說說,這就回去繼續寫,你替我把紙拿來。」

    工整的字體,一筆一畫滄勁有力,雖說密密麻麻,卻就來回四個字:殺千刀的。

    「太惡毒了,」給紙揉一團團扔了出去,和蘭陵對望一眼,無力的歎口氣,「你這是沒事找事。」

    「對啊,」蘭陵好整似暇地拍拍手,「你就當爹了,多痛快?你夫人扁平個肚皮都能學人挺起來走路,更痛快。我若不找點事情,還不給人活活氣死?」

    「氣不死也餓死了,」上前給蘭陵又扶到軟椅上,出門拿了床毯子進來蓋嚴實,「先別說飯的事,趁時間早趕緊睡會。」

    「又不怕我餓死到你家?」蘭陵指了指面前的茶碗,「渴了。」

    「不睡覺死的更快,」摸了摸,茶早就涼透了,從來到現在一口水都沒喝,趕緊倒了半碗拿熱水兌溫,心疼的掀著蘭陵脊背餵了下去,「該你遭罪,平時大氣個人,現在變的狗屁不通。」

    蘭陵舒服的呻吟一聲,半瞇眼睛躺下來,「名分?地位?錢財?想要的爭不來,該有地都有了,大氣啊,你當我想那麼大氣?本想就這麼混沌過去算了,可你偏偏跳出來不讓人消停,心思就變了,想要個結果。冬去春來,一年年朝後面走,等頭髮白的那天還是孤身一人,你給我披麻帶孝不?」

    「不定我還死你前頭呢。」說的心酸,給蘭陵眼睛合上,「睡,醒來再說。」

    「嗯,」蘭陵應一聲,「你儘管死你的,死前給我個交代。」

    「醒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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