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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七九章 奴隸制 文 / 多一半

    第二七九章奴隸制

    「可憐人,別再提了。」對達萊的問題,我不想和蘭陵解釋太多。在我能控制的範圍內,沒有必要讓蘭陵插手進來,話得說到頭裡。「往後不管她什麼身份,只要不牽扯國家利益,我仍舊會視她為王家的一分子,該怎麼處置是王家的事,輪不到外人插手。」

    「長本事了。」蘭陵沒有因為我放的硬話不快,盯我看了一會,「好了,既然打算的清楚,這事我再不過問。」笑道:「你總是和旁人不一樣,處理事情的方法更有趣……」

    「不是有趣,是有些觀念我還沒有徹底扭轉過來。或許我把人命看的比較重一些,當然,多少也帶了點階級眼光……」想找個恰當的比喻,可某些概念在來唐朝的這幾年中已經變的模糊不清了,連自己都有點迷茫。「早些年你若問我或許還能給你說個道理出來,可現在,現在連我都開始懷疑以前的道理是不是…」擺擺手,無奈的擠個笑容出來,「總之,你可以理解為我比大多數人善良。」

    「嗯,姑且這麼認為,總之只要你說自己善良我就高興。」蘭陵歪了脖子端詳一陣,「善良的範疇,每個人都不同,你不是給我講過農夫和蛇的故事嘛,很有意思。」

    「博愛和善良是兩碼事,所以我分等級。身邊的人更能切身體會出我的善良…」

    「哦,護短和善良也兩碼事,不過你的確比別人不同。」蘭陵笑了,指了指遠處正慢慢靠岸的畫舫,「都回來了,這邊不陪你,還得過去應付一下。」走了幾步忽然回頭道:「有個事忘記交代。下次朝隴右買勞力的時候記得給那幫可憐人交代一聲,王家家主是個善良人,安心的買命吧。」

    讓蘭陵一句話給噎到了,望著蘭陵遠去的背影苦笑。這才是個諷刺,勞力?至少修詞上給我留了台階,沒說奴隸算是給面子。善良的奴隸主,慈悲地獠牙,博愛的吸血鬼。悲天憫人的寄生蟲。

    不錯,蘭陵在這方面看的比我透徹,她沒有從小接受過自欺欺人的平等教育,特權就是特權,不會去找借口,心安理得去享受去使用;我暫時還沒有蘭陵那麼灑脫,該死的良心不允許我這麼想,跳不出這個圈子。我是個白癡,骯髒傢伙。

    我得心安理得像個古人,接受純正的道德觀念的同時,擯棄以前不道德地道德觀,像蘭陵學習。像穎和二女學習,李義府也是個很好的學習對象,設身處地的活著。

    朝特權階級邁出決定性的一步,泯滅人道!隴右的安排很不合理。我心裡明白,可一直受良心上的譴責盡量不直接干預穎的佈置。管理辦法漏洞百出的同時伴隨許多不安全因素,奴隸地使用和勞力是兩碼事,絕對不能混淆,從管制的方式到預先制定的規則都需要完善,目的只有一個,更有效的搾取他們地……一切價值,王家的利益高於一切。

    「夫君很在行呢。」穎有點吃驚。看我絞盡腦汁的撲在炕桌上擬定完善奴隸制度,「早幹什麼去了?白白耽擱一年。」

    「我錯了,我認錯。」放了筆朝穎歉意的笑笑,「還來地及,大面積墾荒從明年才開始,我們還有時間。」

    奴隸制被推翻千多年了,雖然現在還有少量的蓄奴行為,但完善而有效的法規卻成了歷史。從某些方面來看。隴右的農莊和美洲大陸千多年後的種植園更貼近。屬於殖民主義下的奴隸制。單從效率上講,的確有值得借鑒的地方。綜合一些管理方面地知識,完善說不上,但擬定個比較有效制度還是能勝任的。

    和使用牲口不同,人的智慧充滿了貪婪與邪惡,農場主如此,奴隸們也一樣,追求的目標不同而已。

    我們沒有那麼多人手去管理,從武器裝備上看,遠遠達不到西方殖民者的震懾力,若純粹靠這邊派遣看守,那太浪費資源了,成本也高的難以接受。這就需要運用一點管理學上的知識,讓奴隸管奴隸,在不同種族間劃分出來等級,層層約束,層層敵視,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高麗人?」穎看地津津有味,不時地提點問題,「這一過去就給高麗人這麼好的待遇?」

    「嗯,說不上好,就是讓高麗人有個盼頭。」吃穿上暫時一樣,卻能獲得更大地自由,讓他們感覺除了唐人外就屬他們地位高,有特殊貢獻的可以成為王家認可的成員,成為工頭。

    編設生產大隊,每隊都設置兩個唐人統領,分轄三個勞動小組,在奴隸間挑選兩名上進心強的分設正、副組長,每組管轄二十人,盡量將不同種族的分拆均勻搭配,而正副組長絕不能出自一個國家,能更好的起到監督作用。

    安全隱患,這屬於底線,在保證正常的工作效率下,還得制定最低的口糧保證,有口飯吃,只要餓不死,能降低大規模騷亂的爆發幾率;而個別行為一定要扼殺在萌芽內,舉報有獎制度能讓奴隸們人人自危,獎勵要豐厚,只要起了這個頭,就要讓他們養成連夢話都不能隨便說的習慣。若有異動,絕不姑息,雖然這年頭長安都不搞大規模株連,可偏遠地區絕不能手軟,奴隸們有親族關係的,一人出事,全家燒死,而且組長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處罰要嚴厲,預示著可以進入殘疾人行列,讓大家看見他就等於看到了法典一樣的效果。

    「是不是有點太嚴刻?」穎覺得這一條可以適當寬鬆些,「株連的太厲害難免會……」

    「既然開了這個頭,不由你也不由我,首先要把咱們派過去僱傭的人身安全放了第一位,要讓他們知道我大唐人的命不是他們賤命可以比的。」隊長若因為騷亂暴動喪命或受傷,一隊奴隸都要陪葬,這是必定的規則。「好了。你和二女趕緊睡,我趁了這會腦子還算清醒,能多寫點就多寫點。」

    夜深人靜,看了熟睡的穎和二女,稍稍將燈芯按了按,轉了個方向,盡量避免燈光影響她倆地睡眠。長歎了口氣,密密麻麻的墨跡。紙張上歪歪扭扭的字跡夾雜了血腥的味道撲面而來。規定就是規定,每個統治者都要面對的東西,以自身利益為首位,是定理,由不得我,也由不得他們。

    很奇怪,一手完善血腥制度的同時,內心卻逐漸平靜下來。蘭陵的話讓我清醒。邁了這一步後讓我平靜,我早就不是銀行裡為了幾千年終獎金斤斤計較的那個人了,兩個截然不同地時代,兩個截然不同的自己,讓九年制義務教育見鬼去吧。生命中再沒有比這個家,面前熟睡的這兩個女人更重要的東西了。

    或者還有一個,我試圖說服自己不要去理會蘭陵,她比我強大的多。我有什麼借口去保護她?可內心裡的牽掛讓我感到一絲歉疚,若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身份就好了,她父親制定的規則,她哥哥在一絲不苟地執行,相比之下我什麼也不是……

    「開竅了?」蘭陵拿了我操勞近一月才草擬的奴隸管理制度詳細翻閱,前後一個時辰的寧靜讓我一旁昏昏欲睡。

    「開?開啥?」休眠中被打攪,一時轉不過彎,光想發火。「睡個覺都不安生。知道我多久沒好好睡一次了?」說完也不理蘭陵,拉緊毛毯翻了個身繼續打瞌睡。

    「可憐的。」蘭陵打開床薄被子蓋我身上,朝裡面拱進來,勻了勻枕頭半靠在我身邊。

    「熱。」我翻身過來正撞蘭陵腰上,給她朝外面推了推,「睡了多久?」

    「一會,呼嚕還沒打起來就醒了。」蘭陵撩了撩我散亂的髮髻,伸手端過一碗溫茶。「喝口。水地臉上汗淋淋的,做怪夢呢?」

    「沒。」接過茶碗一飲而盡,舒服。「不做虧心事,睡覺不做夢。看完了?」

    「嗯,」蘭陵頭頂取過一厚打文稿,笑道:「前陣還是善良人,轉眼沒多久就變了瘟神,殺人都不好好殺,燒個什麼勁?」

    「燒是恩賜,說明我原諒他了。熊熊的火焰,節慶的氣氛,大伙興高采烈地目睹他們安詳的升天,給當事人和目擊者留難以磨滅的深刻印象,一輩子都銘記著這感人的一幕,代代相傳。」

    「哦,」蘭陵點點頭,笑道:「禽獸。」

    「晚了,太晚了。」我不屑的搖搖頭,自嘲道:「一月前還有用,現在你說什麼我都不朝心裡去,你目的達到了,終於給個善良人改造成了禽獸。」

    「你慢慢的變,從我見你第一眼開始就一直慢慢的變,」蘭陵摸著自己地手指,一點一點的朝指端挪動,「一月兩月感覺不出來,可回頭想想,早就不是山谷裡拿刀砍我的那個人了。」

    「你要懷念的話,我不介意再砍你一次。」蘭陵在說自己的感受,卻一字一句的戳了我心裡,回頭想想,還用想嗎?「你覺得呢?」

    「覺得什麼?」蘭陵笑了笑,將我辛苦一月寫好的制度揚了揚,起身拉過炭盆,隨手扔了進去。

    我依舊裹在被子裡,沒有作出任何撲救的動作,甚至連基本地條件反射都沒有,眼睜睜地看了一團火光竄起,瞬間化為灰燼,在炭盆中苟延殘喘的明滅著。久久,長出一口氣,恨恨道:「禽獸!」

    「不是你寫地,」蘭陵平靜的臉上起了笑意,「是吧?」

    「哦,我忘記了,」我符合的點點頭,「按理說我一個文盲,寫不來那麼多字,就算是我寫的,也是中邪了。」

    「嗯,郎君可憐的,」蘭陵笑意更濃,指了指炭盆,「剛妾身好像看過一樣東西,雖說有傷天和,可的確值得借鑒。」

    「是嗎?那下來呢,下來怎麼辦?」

    「忘記裡面內容了,」蘭陵脫了下巴沉思狀,「您剛剛睡著了,或者別人能想起來?」

    「誰?」

    「崔彰啊。李義府啊,反正還有許多,他們都是聰明人,或者能寫個一模一樣的出來。」蘭陵輕歎了一聲,「但絕對不是出自郎君之手,您比他們笨一點。」

    「看來是個誤會。」我認可的點點頭,「娘子因為這個東西誤會為夫了。」

    「誤會個屁!」蘭陵忽然粗魯的罵了一句,翻身將我壓住。狠揍了我幾拳,「盛事的話不要說,那麼多老殺才小殺才夠多了,你偏偏還要伸了脖子湊這個熱鬧,等你變了和他們一樣的時候,就少再往我床上爬!」

    從沒見蘭陵有這種表情,我都在懷疑到底她是不是唐朝人,「過激了吧?因為幾個奴隸。你打算給我打殘廢了?」

    「奴隸,一萬個,十萬個我都不心疼。」蘭陵朝我肋子上摸索一陣,「又沒斷,你哼哼什麼?」

    「沒斷和哼哼有必要聯繫嗎?」幾拳有份量。捂了腰眼子齜牙咧嘴,惱火道:「說地好好的就動手,打人不提前招呼一聲會打出來暗疾,欠你一千貫當醫藥費了。」

    「氣的。剛要不是你睡過去早就揪起來打了。」蘭陵灌了兩口茶,脫力般的靠了過來,「你和別人不同,那些條條款款若別人拿來給我看,我會誇他有才華出眾。不錯,的確很好,不但解決了看管上人手不足,還降低了成本。制度也森嚴,甚至連防治疫病都囊括進去了,不是有才能的人寫不出這樣的東西。」說完又不甘心的捶我一下,「可不該出自你手裡。我喜歡你弄地那些東西,花露水、養雞、美酒,懶散個人為了操持農學裡的事物終日奔波,不為國為民,單單就是因為應了我一句話。你不知道我心裡有多喜歡。模樣一般。小心眼,護短。該有本事的時候呆頭呆腦,不該有本事的地方精明強算,真的也罷,假的也罷,時時刻刻提醒我你是善良人,每次你說出來我就莫名的欣喜……有時候我都覺得想個什麼辦法入你王家門算了,和你舉案齊眉的廝混一輩子是老天開眼。

    我拿你當自己夫婿,躺你跟前時候就本分守個妻子地禮,多一時,少一時,騙自己已經嫁你王家了,知道我要嫁個什麼樣的麼?」

    「我這樣的?」有點心虛,不知道她想表達什麼,反正聽起來心裡酸酸的。

    「要嫁個善良,人性為泯的。我不善良,當姑娘地時候就沒善良過,當寡婦時候更沒有向善的想法,要本事,要脾性,你都對,我都滿意;我還記得陳家案子出來時候,你當時恨成那麼個樣子,話說的那麼惡毒,可聽到苦主上吊的消息,當時臉上還露出不忍表情;還有達萊地事,一簪子扎你胳膊裡頂了骨頭,還是開口饒她一命。可剛剛說燒人時候心裡連個氣都不提,說的輕鬆的,就好像燒柴火一般。」

    「哦,有點矛盾,我剛剛的確一點氣都不提……」誠實的撓撓頭,「你不說我還感覺不來。不過你說我不善良不對,我對跟前……」

    「你老是混淆。不是為善而向善,善欲人見不是真善。要無心無意為之,你以前連作惡的時候都從心底帶了善意,這才是招人喜歡的。」蘭陵理了理紛亂的頭髮,「現在不是不喜歡,可我發現你在刻意地改變自己。」

    「哦,你是搞心理學的?」這都被她看出來了,「有心作惡呢?」

    「惡恐人知便是大惡,你還沒到這個地步,才學手,還不知道收斂,明目張膽就把這東西拿來了。」蘭陵說到這裡忽然笑了起來,「你若真是大惡之輩,我也就死心塌地跟你了,可偏偏又不是,善不善,惡不惡,弄的我又想打你。」

    「該打!」蘭陵這話說到點子上了,我改了半天改成四不像,惡人沒有惡人的素質,善人沒有善人的品行,屬於怪胎。「你放心,我以後保證朝表面大善,內心大惡發展!」

    「好,我可等了看呢。」蘭陵蔑視瞧我一眼,「人性,大奸大惡之輩首要泯滅人性,你不行,所以好些東西你學不來,就老老實實的當你的二混子,別學人家,也別刻意去改變自己,一切都交給時間。再說,你忽然變的那麼快,不怕身邊地人措手不及?」

    「哦,明白了。你在耍我。」

    「嗯,」蘭陵笑著點點頭,「還嘲笑你。」

    「算了,」我大度地擺擺手,「制度不制度的,事關重大,反正你看過了,記得嫁禍別人重樣寫一個,要讓所有隴右地農莊都按這個執行,步驟要統一。至於以後,我絕不會再幹這種泯滅人性的事情。」

    「你保證?」

    「我用自己僅存的最後一絲良知保證,算了,再保證就連最後一絲良知都保不住。」

    蘭陵笑吟吟的望了我,笑道:「看來選你去議和是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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