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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一一章 朋友是怎麼煉成的 文 / 多一半

    第二一一章朋友是怎麼煉成的

    獨孤復這話讓我心底一沉。二五仔?邊緣人?打入左武衛內部的地下黨員?打量這傢伙半晌,就說咋這麼帥,人家天生就是為這種職業預備下的,電視上的地下工作者都帥。

    「兄弟本就是個混子,一沒資歷,二沒能耐,三沒依仗。雖然您看的起,這麼抬舉在下,可這一來一回的,沒點心理準備,有點措手不及了。」要說重新找個靠山,那肯定是好事,可關鍵就算是梁老頭倒了,後面有程老爺子和李老爺子的關係,我也不可能說脫開就能了無牽掛了。我和別人不同,人家可以在前線戰事上賭博,壓勝負挑利益集團投靠,我不行,光程初和秦鈺倆學生,一個程家預備掌門,一個程家的女婿,根本就沒有跳槽的條件。尤其在這方面上,蘭陵沒有給過我暗示,我還是安分點好。

    做最壞打算,前線失利,梁建方為此受牽連被詬病,可我屬於微末角色,就算是梁的政敵,也不會把這麼大罪過朝我身上推,多好的大帽子,扣我頭上不嫌浪費了?雖然因為工作調動的事情在其中顯眼了點,大不了降職而已,頂多不幹了,當我情願在裡面攪和的人不人鬼不鬼呢?心思一轉,話走偏鋒,「哈哈,獨孤兄弟詐我,當我是什麼人了?不管是在左武衛還是右武衛,都是報效朝廷,為國盡忠。本職工作要幹好,為國出力要積極,自身修養要跟上,民族團結要注意。」

    「什麼亂七八糟的。」獨孤復見我先沉默後亂說,表情瞬變幾合,大笑起來。「今天算是見識了,王兄裝瘋賣傻的本事才是舉世無雙。說到這,還真羨慕您啊。獨立世間,自在多,牽掛少,來來去去的率性而為。妒忌,妒忌!」端起酒杯朝我一舉,「干!」

    「其實啊,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笑了笑。一臉豁達道:「有些事情不能和獨孤兄弟一起幹,的確是我力不從心,你有你的背景,我有我的難處。兄弟你一看就是個聰明人,我官小勢微,站在誰一邊都不太能說上話,就是扯了嗓子喊兩句也沒人在乎,是這個道理不?就和個螞蚱一樣地角色。車輪子過來該壓還得壓,不是當攔路石的材料。平平的路,你該怎麼過還怎麼過,我蹦蹦跳跳的也就閃過去了,誰不招呼誰。誰也不擋誰。」話說清楚,自己立場擺明了,你幫老粱也罷,你黑老粱也成。不用操心我,我不攪和裡面搗亂,只要不碰了我,愛咋咋地,隨便折騰。

    「對,對!」獨孤復會意的朝我望了一眼,賊笑著,「看。王兄這麼一說,那真對了小弟的心思,咱弟兄倆想一起了。這話您要是不說,兄弟也得先給您說到頭裡。」站起身來,扶了樓梯朝上面看了看,「勝姐喝了兩口,睡了。咱說咱的,不怕打攪。」說著徑直走到案板上。掏了個羊頭。刀子順手劃拉幾下,一張羊臉就解了下來。看情形比勝姐還利落幾分。要不怎麼是專業演員呢,這小子要換身粗麻衣,繫個圍裙的話,當賣羊雜碎地絕對稱職。論表演素質,我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從小就看,看看就熟了。」大男人一般不主動操持飲食招待人,獨孤復是個異類,不做作,很坦然,絲毫沒有因為切了盤肉就掉身份的感覺。「其實兄弟有時候也想,若生在百姓家,起早摸黑的賣個羊雜碎,估計比現在這個情形要暢快的多。打小就沒做過一樣自己想做的事,吃、穿、用、住,全都是預備下的,四歲上開始,四經天就起床習武,用了早飯後讀書,直到吃後晌飯才停,吃完飯老娘考詢,若不滿意就先一頓雞毛撣子,然後頂了蠟底下翻工,滿以為止。」指指盤子裡薄厚均勻的肉片,鬼祟道:「家傳的刀法,就一個字,快!切肉快!」

    多狠地教育方式啊,聽獨孤復講完自幼的悲慘經歷後,打心底同情他。紈褲子弟活到這個份上,真不如出去賣羊雜碎來的自在。這小子在變相報復家長,用家傳刀法報復。怪不得就喜歡待了個小店舖裡不願意回去,心理扭曲,有變態傾向。交底,終於明白他的意思了,看這獨孤復一臉滿足的吃羊雜碎喝公家酒地模樣,這才是他覺得最珍貴的東西,可能在他內心裡,這勝姐比老娘的位置都重一點。

    想想有些心酸,正思量著,店舖小窗戶裡忽然伸了個腦袋進來,「這麼早就打佯了,還有羊頭沒有,有的話,稱一個帶走。」

    「有,有!」獨孤復入戲太深,難以自拔,起身忙招呼客人。

    「哦,三娃啊,你姐呢?」竟然還是熟人,客人站了窗外同獨孤復寒暄。

    「我過來幫手,她累一天上,睡了。」獨孤復嫻熟地掏了個羊頭出來,肉分下來放了稱上一過,「九兩,切不?」

    「切好,骨頭也敲開,回去吃腦子省事。」客人擱了窗子遞了小袋糧食進來,「今年的新麥,婆娘把帳收了,手上沒活錢,稍微短你點,下次補上。」

    「好說,好說。」獨孤復接了麥子轉身倒了案板下的木桶裡,將空袋子遞了出去,「您那邊生意還好吧?……」

    無語中,在獨孤復看來,面前的客人好像比我重要,倆人還拉開家常了,一裡一外,一問一答,彷彿真變成賣羊雜碎為生的小販。

    危險的傢伙,有輕度的精神分裂,但不影響智商和心計,這種人是做二五仔的絕佳人選。雖然還不斷定獨孤復有腳踏兩隻船地意思,但他能把話說到這個地步,就能看出人家並不太提防我,或者認為還沒到提防的時候,我現在還沒有能力造成威脅。

    這就好,我要保持下去,低調,不招眼。是不是鬥爭雙方都不去招惹,尤其獨孤復臨分手時候悄悄給我一句話:「李敬玄是貞觀二十三年入的崇賢館,微末小吏而已,暫時還成不了氣候。梁將軍拿來說事而已,不足為慮。」

    貞觀二十三年,李治繼位那年。李治前腳離開東宮的崇賢館,李敬玄後腳才進來,正好沒攆上和前太子套近乎的時間。而今年正月裡新立的弘太子年幼,絕不會捲到這件事裡去。這說明李敬玄這番說辭並不代表皇上的意思,那就不操心了,這話能從獨孤復嘴裡說出來,他肯定是有門路地,間接給我表達一下善意而已,橄欖枝嘛,好東西。

    梁建方給自己留後路。獨孤復投機鑽營,我也得給自己找個台階下才是,畢竟吐谷渾那邊怎麼個情況,我心裡沒底,反正歷史上是給吐蕃奪走了。蘇定芳再厲害也以寡敵眾,弄不好就得玩完。這不光是幾個老功勳就能撐住地事情,一旦皇上認為功高蓋世地老傢伙們可以退休了,那打擊範圍就廣了。

    找找。看還有適合我混的地方沒有,當年崇賢館不是還找過我談待遇地事嘛,一回家就把穎叫來問。

    「名帖?夫君不是拿走了嗎?」穎不解我現在要這麼個東西有什麼用,「怎麼?崇賢館又來找夫君商談了?」

    「沒,沒事。」我一拍腦門,當時是給蘭陵了,「隨便問問。你忙你的,我打個盹去。」

    「嗯。夫君快歇息,看這些天忙的,老不沾家。」穎伺候我炕上躺好,坐一邊輕輕打了涼扇,「不忙看不出來,臉上消瘦了。」

    「瘦點好,精神。」我半瞇了眼睛想事情,也許穎坐了身邊安心。此刻思路出奇的清晰。將最近發生地事情前後的對比整合後,尤其獨孤復這個小子。從開始故意搭訕到今天專門請我到他演戲的店裡喝酒,這狗東西有預謀的。這種人是演什麼像什麼,還特別投入,壞人扮的特壞,好人演的特好的那種。他心裡對自己都沒有個定位,或許連自己什麼立場都不在乎,就純粹熱愛藝術,站誰的角上就盡這個角色地義務,演一行就幹好一行的那種。

    在家是個聰明、上進、勤奮的好兒子,母親對他報有極大的希望,極力想把他塑造成完人,他也很配合,雖然這個角色比較辛苦點。

    在左武衛是個稱職的軍官加幕僚,有見解,有能力,人緣好,儀表堂堂,文武雙全,深得梁建方喜愛。

    在羊雜碎館裡扮演地是個掛懷姐姐的教書先生,刀法嫻熟,平易近人,勝姐見他猶如親弟弟一般,放心的就將店面交給他打理,或許倆人還有什麼複雜的感情包含裡面也不一定,反正我走地時候他正興高采烈的幫送生羊頭的人卸貨,又髒又膻一點都不嫌棄。

    對我呢,估計他內心裡盼望飾演個莫逆之交好朋友的角色,如果他有藝德的話,估計這個好朋友的戲會演的很真實,讓我處處都能感到他肋子下插幾把刀亂晃,下來則需要我來配合了,畢竟朋友這東西是對手戲,我要配合的不盡人意地話,就擔心他突然想轉換角色,演成他老爹當年的套路就砸了。

    「夫君笑什麼?」穎一旁問道:「遇見什麼開心事了?睡的好好都能笑出來。」

    「沒,呵呵……」很奇怪啊,我現在應該是比較鬱悶才對,怎麼沒一點這樣的感覺,心底裡透著輕鬆,竟然還不經意的笑了。「最近交了個朋友,與眾不同,還真是林子大了啥鳥都有,呵呵……」

    「哦,」穎對我交什麼朋友一向不過問,「可是個好朋友,想想都能笑起來,定然是個風趣人。」

    「嗯,風趣,絕對風趣。」穎這麼一說讓我回過神來。的確,和程初、秦鈺相比,同獨孤復在一起更能說上話,也更刺激。彼此都不信任對方,心裡都在計算的同時卻發現有很多共同語言,演員嘛,都是給演藝事業奉獻的人,或許我也是吧。「虛情假意地人卻讓你舒服,真心實意地反而厭惡,對不對?」

    「對……吧?」穎思量半天才勉強反問回來。「怎麼就算虛情假意呢?什麼又是真心實意呢?」

    「就說我,若我所作所為都是虛情假意的演戲來敷衍你呢?」我翻了個身,一幅虛情假意地樣子,「你怎麼想?」

    「哦。」穎停了動作,沉吟片刻,「認了,若虛情假意到這個份上,那妾身就盼您能把這一輩子都假完,也算是福分了。」涼風又起,輕笑道:「有時候自己騙自己,卻騙不過去。別人騙一次卻樂意去上當。夫君遇見騙子了麼?」

    「彼此都是騙子,相互樂呵呵的騙呢。」我對這個遊戲往後怎麼玩下去很期待,獨孤復一定也有這個感覺,「就你說地那話,好朋友不一定就得真心實意。」

    「呵呵,你們男人的事妾身不清楚。但能樂呵呵的交個假朋友也不錯吧。」穎將扇子扔一邊,「家裡還忙呢,妾身過去看看。妾身喊二女過來伺候你。」

    很奇怪,同樣的問題,穎回答的很從容,二女卻有點激動,少有的激動。她以為我想表達什麼。一個勁的鬧著情緒,也不回答,咬了嘴唇扇子打的飛快,眼淚大滴大滴地朝下掉。看的我心疼。

    「問個話咋就哭成這樣?」把二女扇子接過來,趕緊摟懷裡安慰,「胡想什麼呢?問你而已,我有不是真的對你虛情假意了。」

    「那夫君是什麼意思,夫君要嫌棄二女,拉後院吊死就行,別趕出去。」二女窩我懷裡不停的哆嗦,弄的我後悔。早知道這麼個情況,就不該多嘴問那麼一句。

    「犯病啊,」我趕緊抄了扇子給她扇起來,「做調查呢,還真給當真了。是我最近交了個朋友,倆人的關係很奇特。和你交流交流嘛!」

    「誰?」二女確定一下真實度。「夫君說說來由,要不二女晚上睡覺都不踏實。被您這麼一說。心裡塌下去一大片,就沒了活路。」

    無奈,將獨孤復和我相識的事情說了一遍,連今天在羊雜碎館子裡的所見所聞都說了,自己婆娘要緊,不用替外人保密。

    「嗯,」二女點點頭,「什麼個館子?在哪啊?」

    說了具體位置,才笑道:「還不相信啊,有空了你跑去稱幾斤回來,味道不錯呢,雜碎比羊肉好吃。」

    「哪明天就去。」二女放心,硬硬憋了個笑容給我,「夫君下次可別說那麼嚇人地話,二女這麼大好不容易有個托付心思的地方,越是假慣了的人越把真心思看的最重,比命還重。」

    是這話,摟二女的手緊了緊,這丫頭可憐。穎不在意是因為自信,心裡踏實。二女卻一直活地謹慎,不輕易把自己的心思拿出來,心裡沒底。蘭陵呢?

    「可是說真話了,」蘭陵抬頭笑瞇瞇看看我,「你這人,對誰實誠過?從頭就沒打算讓你掏了心出來,今天還承認了,算是進步吧?」

    「問你呢,別著急著臭我。」皇家成員到底不一樣,估計她們就活在虛偽中,早成為生命裡一部分了,光看蘭陵說話的表情就不一般。

    「虛假啊,誰不假?」蘭陵習慣的攤了張紙,在上面描描畫畫,「說實在地,人活著就為了弄虛作假來的,能說真心話的時候就兩處,一個給自己說,一個給死人說。」

    「那我呢?」這話太傷感情了,雖然心裡也知道彼此都有隱瞞,可就這麼赤果果說出來就那啥了。

    「你嘛,」蘭陵調皮的皺了皺鼻子,「你就當我是鏡子,你給我多少呢,我就給你多少,不欠你的,卻也沒有大把便宜讓你沾。你不是常以成年人自居嘛,怎麼問這麼稚嫩的問題?」

    「不對!」這話傷人啊,鏡子,為啥是鏡子!「你不是老說就我一個能說真話的人嘛,咋又變鏡子了?」

    「看,」蘭陵把畫展示給我看,偌大一個豬頭出現。「就畫你呢!你摸摸良心,自己又給別人多少真心?一說鏡子就不樂意了,明顯就是想以少換多,以次充好。男人啊,貪心不足的時候多,拿一碗米換人家一缸米,稍微換少點就不願意了。剛說不樂意就吊個臉下來,我吃虧地還沒個評理的地方去呢。」

    不一樣啊,到底是公主,問完後把話都頂了回來,弄的我自己寡寡的,找不自在。「算,不和你討論哲學,啥都不懂,沒點說頭。往後好好注意下自己的素質,別文盲到處冒充文化人,不夠丟人錢!作業呢?上次給你佈置的作業咋還不交?小心我找了錯處罰你重抄一百遍!」

    「你哪時候佈置作業給我了?」蘭陵笑嘻嘻的坐我跟前,「氣糊塗了?說明還有點良心,知道氣就好。可憐的,沒經過世面,可是因為前線地戰局不利操心自己地處境吧?男人家,這樣的事情多經經才好,」蘭陵挑了挑我眼角,笑道:「你放心,大事上我沒有袖手旁觀地理,小事上由得你去摔打,不提醒,不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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