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諒解備忘錄
可能是被孤身來到這個時代所產生強烈的孤獨感所驅使,就像剛剛破殼而出的雞崽子那樣,在內心深處對穎和二女形成執著以至變態的依賴,男性的優越感讓我平時羞於承認有這種潛意識,可一旦什麼事情要牽扯到她倆身上,深藏於心底的依賴感就會瞬間轉化成條件反射式的自我保護行為,然後熱血上頭,拉刀子砍人一連串動作都出於本能,那個時候大腦就如同擺設,根本就不在乎要砍的對象是武林高手還是國家元首。
蘭陵本來只因懷疑而私下盤問我,而我卻神經質的認為她對二女有不利的企圖,然後滿腦子就滅口這一個念頭,這反而讓她坐實了我有對她李家包藏禍心,隨後一系列的慘劇就這樣發生了。
「剛剛的硬骨頭都哪去了?裝可憐麼?」蘭陵見我表情突然委頓下來,有點鄙視我。
「公主,我現在是後悔加後怕,您聽我解釋一下,信不信由你,但我必須給您一個解釋。」
「你說,我聽著。」蘭陵把刀子收了,坐到床沿上。
「我為我剛剛的禽獸行為向您道歉,我這一生都會為今天所發生的事情感到內疚,萬幸的是,倒下去的是我,」說到這裡,我長出一口氣,欣慰道:「老天爺還是公平的,如果今天公主被我傷到的話,我估計能被內心的愧疚折磨的瘋掉。不過我不知道曾經有過特赦,也不清楚本朝對謀逆罪名判罰的尺度,我一直以為包庇二女與謀逆同罪….」她不相信也罷,我現在只感覺對不起蘭陵,強烈的負罪感壓在心頭,悶的我喘不過氣。
「因為你失憶麼?失憶的人還這樣的文采,長平之戰講的頭頭是道,軍餉發的絲毫不差(早上我給秦鈺解答的應用題),如果這樣的話,你應該多失憶幾次才好。」蘭陵蔑視道。
「今日之事已經難以挽回,既然不會牽連家人,我也就放心了。公主想怎麼樣處置都成,是我自找的,不抱怨啥。」心裡也是這麼打算的,她就是把我活剮,我都認了,一想到剛剛的情景,就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滋味,像是把心放在鍋裡用慢火咕嘟一般。要是手腳靈便的話,真能拿刀子劃自己幾下,放盆血出來。
「我真想把你剮了,」蘭陵又把刀弄出來,在我身上比劃了幾下,看我表情從容,將短刀又收了回去,「就讓你良心上受煎熬吧,這比剮了你出氣多了。平時看著貌不驚人,和藹可親的模樣,那成想刀子動的比屠夫還利颯,今個看見東延…哦你那個二女之後,若不是我多個心眼,隨身帶了兵器,現在只怕已經扔山溝裡餵狗熊了吧?」
聽蘭陵把東延郡主的稱呼改成二女,我就明白她已經不想在追究這個事情了,算是對二女的新身份的默認。寬宏大量的作法讓我感到心中的內疚感更加沉重,感激,歉意交織一起,堵在嗓子眼裡讓說不出話來,嘴唇一個勁哆嗦,面部也好像有點抽搐,現在的表情一定很難看,雖然沒有鏡子,但從蘭陵臉上露出的鄙夷神色可以證明。
「少滲人了,剛剛拔刀子砍我的模樣都比現強,看來還真的是操心你家二女啊!有一樣我不明白,既然都是妾室了,又愛成這樣,她怎麼還是姑娘家打扮?看模樣也是個姑娘,你平時不和她一起麼?」
蘭陵是過來人,對於說這些話題顯得很自然,沒有姑娘家那些扭捏,這也許是我喜歡和她在一起的原因之一,本來好好的朋友,興許還是知己,因為今天的蠢事怕是沒法再繼續了。憑我這種性格,怕是永遠都達不到那種『有殺錯,沒放過』的境界,幸虧來到的是治世,在給我弄到亂世的話,怕是早早就被孟德兄『殺錯』了。
「說話,發什麼瓷?問你和二女怎麼回事呢!」蘭陵見我發呆,有些不耐煩,催促道。
「二女,哦,是這樣的….」,如實的給她闡述了一下我不和二女同房的原因,捎帶了一點生理衛生和解剖學上的知識,裡面夾雜了些優生優育的小常識。就是平時領結婚證去醫院檢查身體時,醫生給發的小冊子上的內容。
「呵呵~」,蘭領露出了難得的笑容,「該知道的你說不知道,不該知道的你好像都知道,很有意思呢。子豪,你說我相信你好呢,還是不相信你好?熟讀兵書,精通詩賦,在門閥間經營關係人情的手段頗是獨到,就連女人家的事情你都瞭解的通透;這樣的人竟然不識刑律,不識朝政?為二女的安全你能強忍著慾念不與她同房,卻能對一個差點就與你同房的女人毫不留情的痛下殺手。我該稱你為室外高人呢,還是騙子?」
蘭陵痛苦的眼神讓我心碎,我覺得用騙子來稱呼我似乎更恰當些,本來也沒有當室外高人的想法。或許我真是個騙子,雖然我也很想真誠的對待每一個人,但我終究有不能啟齒的原因,我擁有一個尷尬的身份。
「你怎麼不吱聲?承認自己是騙子了?」蘭陵追問道,也許她認為我是騙子的成分多些。
「我要是騙子的話,公主準備拿我怎麼辦?」
「要是一般的騙子,關了,殺了都可以,至於你倒是有點特殊。」蘭陵瞇縫著大眼睛沉思了一陣,「殺了你可惜你的才華了,以你的本事,完全可以有一番作為,不過要你進了朝堂我又有點不放心。你不是有本事麼?那就把你肚子裡的東西都寫下來交給我,什麼武穆遺書、詩詞歌賦、包括你對女人事情的那些見解,我全要你寫出來。秘方是我的。」可能是蘭陵覺得這樣處理我很和心意,臉上終於露出了輕鬆的神色。
蘭陵已經非常的大度了,以我對她的行為和我現在這個情形,她就是要我肚子裡的腸子都不過分,何況只是要我肚子裡的知識,「我答應,可是我寫字的速度非常慢,一兩年的時間怕是不夠用,而且有些東西寫出來別人怕也看不懂,公主能容我些時日麼?」最大的缺點就是用毛筆寫字確實慢,還得工整,要不一路狂草過去,回過頭來你自己都不知道剛剛寫過些什麼東西,一日碼個兩千字是極限了。
「別和我耍心眼!寫字慢能當借口用麼?看不懂的東西你不會親自去教會?你以為今日放你回去我就再難拿住你了麼?」蘭陵好像覺得我在推委,有耍花招嫌疑,「秦鈺人不錯,你就繼續教他,別在他身上打壞主意,既然是教授,你也不希望自己的學生以後沒有好下場吧?你若真是寫字慢,我也不放心別人,就由我親自代筆好了。」
「這個不合適吧?平日裡沒多少見面機會,再說……」關於名聲上的事情,我說不出口。
「你夫人不是才女麼?我每隔兩天去找她請教一下詩賦上的學問不成麼?」蘭陵說到這裡,一副取笑的表情:「還真是期待啊,我希望子豪夫人在我每次登門求教的時候,都能拿佳作出來。子豪,這可都要辛苦你了,沒事好好在家幫夫人作詩是正經,耍耍馬球賣賣花露水的也不過分,要還是空閒的話,我不妨再給你推薦倆天資過人的好學生,這樣你就少點耍壞心眼的時間了,子豪意下如何呢?」
也好,反正我也就是想耍耍馬球,賣賣花露水的,至於什麼佳作之類,三五個月弄個一兩首出來的問題不大,兩天一首絕不可能,我知道她也就是說說而已,「我答應,我會盡全力來完成的。」
見我無條件全盤接受,蘭陵面露喜色,拉過我一隻胳膊,輕輕撫摸,柔聲道:「子豪,出來打獵怎麼弄成這個模樣了?這麼的不小心,叫人看了心疼,身上還痛麼?怎麼弄的?」
「哎!」我長歎一口氣,傷感道:「今日險些作了蠢事,差點就萬劫不復了。今日上山看到樹上有個鳥巢,本欲上去搜幾個鳥蛋下來,哪知幾乎就被護巢的雌鳥啄了眼睛,這才失手墮下,摔成這樣。」
「胡說!」蘭陵輕輕拍了我一下,「什麼季節,哪來鳥蛋讓你搜,定是你打不到獵物覺的丟人,想摘幾顆果子帶回去,失手落下的,對不?」
「對,沒錯,和鳥沒關係,是摘果子摘的,我摘啥果子來著?」
「誰知道你摘什麼果子,果子這麼多,你怎麼能分的清楚?」蘭陵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拍了拍浮土,「今幸虧是遇見我了,要不一個人躺這裡還真危險呢,來,我扶你回去。」
「有勞公主殿下了,」雖然疼痛不減,但手腳卻靈便多了,稍微的扶一下就能行走,看來都是外傷,養幾天就好了。
蘭陵扶我慢慢朝山谷外走著,輕聲道:「景色多好,下次不許你帶刀進來。」
「我還有臉來麼?」我哭喪著臉道。
「呵呵,傷養好了我教你打獵,不許你帶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