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虛則實之
「那是！」松江扎措志得意滿地說道：「這次出征，我在贊普大人面前是誇了海口的，若是不拿出些成績來，怎有臉面回去見人？也算這批援軍倒霉，碰上這場硬仗。若是平常時節，他們還可以通知家裡來贖人回去，他們得以活命，我們得些財帛，倒也皆大歡喜。這下倒好，怕是要全部喪命在這裡嘍。這漫天的黃沙，就是他們最後的埋身之所。」說完連連搖頭，一副悲天憫人的感覺。
阿木扎也趕忙討好道：「松江大頭人，依著日子看，唐國的援軍也應該快到了吧。這都十幾天過去了，要是再這樣拖下去，咱們的糧草怕是沒有那麼充裕了。」
「糧草什麼的，怕什麼？現在正值春季，馬上就有鮮美的水草生長出來，戰馬是絕對沒有問題的。至於軍糧麼？不會從周邊想辦法嗎？有什麼搶點什麼，實在不行搶點人回來也行啊！總不至於幾萬大軍能活活餓死吧！」松江扎措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情，接著說道：「只要打敗了唐軍的支援部隊，城中的守軍就會軍心潰散，到時候棄城出逃的只怕不在少數，那時滿城的財帛、女子，就全是咱們的了。臨來前贊普大人已經允諾我了，只要大敗唐軍，攻下此城，便可以大搶三天，百無禁忌！」
吐蕃雖然在當時已經建立了國家，但是部族那一套在其國還是有很大的勢力的，吐蕃國依勢力劃分為大大小小不一的諸多部落，松江扎措是其中的一位部落頭人。雖然他的部落並不是實力最出眾的，但是因為他是現任贊普尺帶珠丹的女婿，所以在吐蕃國內還是比較吃得開的。在他的部落裡，所有的戰利品都歸他所有，這些戰士只是看他的心情按照軍功來分配，若是分文不給，他們也不敢有什麼怨言的。而攻下城來便可任意搶掠三天，這段時間搶掠來的東西只需要挑一件最好的貢獻給部落首領就可以了，所以這種待遇是戰士們最渴望的，一般也都是為了激勵勇士攻城的手段。
「什麼？任意搶掠三天？」阿木扎聽得眼睛都直了，眼神空洞地向遠處看去，那裡是大唐的焉耆城，在荒蕪的大漠中孤零零地矗立著。現在焉耆城已經是大唐在安西都護府的最後一座孤堡，攻下它，大唐的勢力就基本退出西域了。阿木扎直勾勾地看著焉耆城，張大著嘴巴，好像看見了其中的金錢、美女都向自己湧來一般。
「松江大頭人！此事當真嗎？」剩餘的幾位小首領也是一個個歡喜雀躍。
他們高興是有原因的，吐蕃近年來很少給予戰士們這樣的待遇，就算是前幾年佔領安西都護府的其它城鎮也未幹出此種行徑。畢竟吐蕃打的是長遠的打算，長時間的佔領此地，並不想趕盡殺絕，如果真將當地人的仇恨情緒激起，再有強大的唐軍在後偷襲，那麼吐蕃軍也會很吃力。所以他們在安西都護府採用的手段更多地是懷柔政策，甚至讓人覺得吐蕃政府比大唐政府還要開明。
當然，這次能夠給予這樣的政策也是有一定的原因，第一就是松江扎措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他是尺帶珠丹的女婿，平日裡的智計也頗得尺帶珠丹賞識，在老丈人那裡比較好說話一些，尺帶珠丹也想他多帶些財帛女子回去，大家共同發財嘛，有好處少不了孝敬他的；第二，焉耆城畢竟是西域諸雄城中距離玉門關最近的一個，最多就是三五天的路程，大唐是不會拱手讓出在西域的霸權的，一定會設法爭奪，所以焉耆城就成了兵家必爭之地了。這樣一個重要的地方，勢必不能留下充當唐軍探子的人物，所以堅壁清野就是很關鍵的一步。而堅壁清野最好的手段，就是上別人家去，把別人家裡值錢的家什，都搬到自己家來。
得到了松江扎措肯定的答覆，這幾名小首領也歡呼雀躍起來，趕忙回營給手下的兒郎們打氣了。片刻之間，吐蕃陣營裡傳來一陣一陣的歡呼聲，聽得城裡的大唐守軍驚詫不已。
「莫不是他們要退兵了？不用打仗！所以這麼高興？」焉耆城牆上，一名抱著長槍的大唐守軍悄悄問旁邊的弓箭手。
「不能吧！」弓箭手瞇著眼睛看了看吐蕃大營（一般弓箭手的視力較普通士兵好），沒有發現什麼特殊情況，搖了搖頭說道：「不像呀，若是要退兵？怎麼不見他們起灶、撤營？莫不是他們截擊了咱們的援軍？」他說完覺得不對勁，趕緊摀住了自己的嘴巴。
一旁的長槍兵聽了也嚇了一跳，懶散的身子也一下挺的筆直，看了看四周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人物這才壓低聲音說道：「去去去，飯可以亂吃，這話可不能亂講！讓你這麼一說，大傢伙都沒有活路了。」
「是是是！看我這臭嘴！」弓箭手邊說邊扇了自己兩個耳光。
「仙芝，對於即將與吐蕃的作戰，你有什麼看法？」李范的隊伍遇到了一支從焉耆城裡逃出來找救兵的傳訊部隊，他們在帶出求救訊息的同時，也為李范帶來了一絲可供參考的軍情。李范得知消息後，十分重視，趕忙召集了哥舒翰、高仙芝以及手下的偏將、裨將等十餘人到中軍大帳議事。
現在所知這是一支吐蕃各部族組成的聯軍，每部大概在三萬至五萬人不等，除了焉耆城外，其餘的西域重鎮幾乎都落入吐蕃之手，現在圍困焉耆城的是一支名叫象雄的部落，其部落頭人松江扎措是吐蕃現任贊普尺帶珠丹的女婿，也就類似於大唐的駙馬。
松江扎措今年三十歲左右，雖然不是特別勇武，但卻在吐蕃國內以智計出名，是個比較難對付的角色。麾下三萬軍馬，其中更有一支千人隊是以全身鐵甲組成，號稱「鐵浮屠」。吐蕃如今是佛教當家，浮屠就是佛塔的意思，松江扎措給這支千人隊取名「鐵浮屠」是寓意這支隊伍像鐵塔一般堅不可摧，這是松江扎措的王牌部隊。
「岐王殿下，末將以為，用兵之道，虛則實之，實則虛之。現在敵軍來勢洶洶，又兼在城下以逸待勞，我軍不如徐徐圖之，避其鋒芒，再尋良機破之。」高仙芝想了一會，向李范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我是個粗人，聽得不太懂，只是聽得好像是那麼回事，不知高將軍能否說得再詳細一些，讓哥舒也好聽聽。」哥舒翰說話了，高仙芝說得語焉不詳，他也不知岐王李范聽沒聽懂，反正他是沒聽懂，哥舒同志就是這點好，不懂就問，這漢人文人的不恥下問他倒是學了個十足。只不過若是小事也就罷了，這可是性命悠關的大事，要不然稀里糊塗上戰場了，也不知道怎麼佈置的，那才叫冤呢。
「也好，仙芝你就說吧，讓哥舒也聽聽，大家互相交流，若是有什麼適合的計策就說來聽聽。」李范雖然聽明白了高仙芝的說法，但是真正的計劃高仙芝一個字沒說，有時設想是好的，可是真正執行時又會怎樣呢？李范心裡還真沒有多少底，他雖然號稱帶過兵，但是畢竟只是掛了個軍職，參加幾回宮廷政變而已，並沒有真正的與外族打過仗，真正的資歷，比起高仙芝來還略有不如呢。
「是！」高仙芝拱了拱手，向眾人說道：「仙芝近年來研究吐蕃人的戰術，發現吐蕃人設伏的戰役非常之少，他們打仗，更多的是在戰場上直接衝鋒將對手壓制住。何況我軍現在依托焉耆城死守，吐蕃處於攻城的一方，就沒有設伏的必要了。而我們援軍，並不一定從哪一個方向出現，這茫茫大漠之中，想要設伏談何容易？所以，不論是尺帶珠丹也好，還是松江扎措也好，他們所想到的就是等我軍到達，再進行打擊，不管我幾路援軍到達，他只有一路大軍迎敵。」
高仙芝說得頭頭是道，帳中諸人紛紛點頭稱是，他們之中也有與吐蕃交戰過多次的對手，這一回想起來，才發現高仙芝說得還真是有些道理。吐蕃近年來與大唐交戰的戰績均是勝多敗少，其中還真就沒用過多少厲害的計策，幾乎都是面對面的進攻以勇氣取勝的，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可能就是這個道理吧！
「那我軍應該如何應對？」又是哥舒翰問道：「雖然我軍也有三萬人，但是真正可用作戰之軍力，不會超過二萬五千人，所以與吐蕃軍正面對決獲勝的可能性不是特別大。所以必須要出奇招，才能夠扭轉乾坤。」
「只有一個辦法！」高仙芝笑著說道：「田忌賽馬！」
「田忌賽馬？！」李范問道。
「以我之下駟對敵之上駟，以我之中駟對敵之下駟，以我之上駟對敵之中駟？」哥舒翰倒也讀過史書，甚至在那些漢人將軍想到之前，就將田忌賽馬的原文說了出來。
「不錯！敵軍雖然只有一路，但是我軍是可以分兵的。我們可以分成擾敵、誘敵、陷敵、破敵四部，再由陌刀陣專門對付鐵浮屠，則勝利在望！」高仙芝肯定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