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兵發玉門
玉門關外，黃沙漫天的絲綢古道，看不見一點人煙，那往日裡來往頻繁的商隊也沒有了蹤影，沿路原本繁華的古鎮現在都已經荒蕪破敗，除了偶爾躥過幾隻野駱駝之外，看不到一點活物的氣息。看來吐蕃與大唐的這場戰爭，給絲綢之路的貿易帶來了滅頂之災。
玉門關內，岐王李范的大軍正在浩浩蕩蕩的開來，而李范自己則與副將哥舒翰一起在當地守將的陪同下，走上了城樓。李范也是初次來這玉門關，玉門乃是大唐邊陲重地，歷來文人墨客也紛紛做詩稱讚，無論是王之渙的「春風不度玉門關」，還是王維的「西出陽關無故人」，都是其中的上上之做，至於其它不怎麼流傳於世的作品，那就多不勝數了。李范也是文武雙全，剛到這玉門關，也沒去守軍大營，先上這城樓看看風景。
玉門關鎮守姓高，名叫高懷仁，看相貌大概四十多歲，祖籍乃是高麗人氏，仕官於大唐已經二十餘年了。高懷仁雖然身量不高，但是倒也頗為魁梧，舉手投足之間頗有大將風範。只是他與其他邊疆民族的將官一樣有一個通病，在沒有戰事的時候，喜歡穿著成漢人文士的打扮。只是明明他長著一副粗獷的武將胚子，偏要扮做儒將，讓人頗有些哭笑不得。
李范是見怪不怪了，像高懷仁這樣的，他一年不見也要見到一些，說句不客氣的話，這種人就是比岐王府裡的麻雀還要多一些。反倒是哥舒翰，雖然在京城裡呆了好幾個月，接觸的卻多是正宗的漢人文士，像高懷仁這樣的西貝貨，倒真是不多見。
「殿下，出了這玉門關，就是安西都護府的地界了。雖然現在安西都護府名義上還在我大唐治下，但是已經讓吐蕃虎狼侵佔了將近半壁了。末將正不知如何是好，恰好盼來了殿下西征，如同紫氣東來一般，讓末將不勝欣喜。」別看這高懷仁長得粗魯，可這話說得文縐縐的，倒也有幾分儒將的風采。
「哈哈哈哈，紫氣東來？那是我們老祖宗的事情了。本王何德何能？竟敢當如此之厚贊？高將軍？想不到你身為高麗人氏，竟對中華文化如此之瞭解，果然不負儒將之名呀！」李范稱讚高懷仁道。
「哪裡？殿下謬讚了！臣下的學問都是犬子教授的，他才是真正的儒將呢。」高懷仁倒是個直性子，誇起自己的兒子來也像誇別人一樣，讓李范和哥舒翰忍俊不禁。
「哦？令郎今年多大年紀？現在何處？」李范聽說高懷仁的兒子如此優秀，倒也想見上一見，如果真是個人才，那麼也許將來推薦給李瑛，也是他的機遇。這次李范西征，本來就是沒抱著能贏吐蕃的打算，他抱定的主意是盡量死守，直到拖得吐蕃筋疲力盡時再說。但是如果真的有優秀人才的話，一個簡單有限的計策說不定就會改變戰爭的走向。做為近年來最為無所事事的閒王爺，李范這幾年史書、兵書之類的可沒少看。
「回殿下話，犬子現在軍中任職，已累積軍功為裨將軍，聽說殿下要西征，就一直在大營為殿下繪製安西地形圖，並且為殿下做詳細標注，標明原來的城市人口、民族構成、經濟、駐軍多少以及被吐蕃侵佔的時間，好讓殿下有個詳細的參考。」高懷仁雖然說話有些愛掉書袋，但是說起正經的倒也真不含糊。
「哦？令郎原來還是文武雙全呀！前方帶路，本王要會一會這位少年將軍。」李范突然對這高家小將感興趣了，就想去看看他畫的地圖。
「哪裡！殿下過獎了！」高懷仁雖然嘴上謙虛，但是依舊是笑得合不攏嘴，哪有父親聽人誇獎兒子不高興的？
此時已是初春，但是玉門關內卻還是有些寒冷，大營中的軍旗在北風的吹襲下，刮的嘩啦啦直響。
一列列的巡邏士兵走過，見到高懷仁紛紛行禮，遠處的校場上傳來一聲聲呼喊操練的聲音，遠遠也頗為雄壯。李范也是練過兵的人，此時見到高懷仁帶的兵軍容齊整，也不禁暗暗點頭。心中暗自想道，這高麗棒子雖然打扮怪異，說話滑稽，倒真是有些真本領，這些個軍兵讓他帶的還真不錯，若是西域大唐軍兵盡皆如此，何愁不是吐蕃對手？
正尋思間，中軍大營到了，高懷仁搶前一步開門，說道：「殿下，請！」
「嗯！」李范剛一進門，就見一名少年，穿著一襲白衣，趴在一張長桌邊，拿著毛筆正在聚精會神的描著什麼，眾人進來以後，他也沒聽見一般，繼續在桌上寫寫畫畫。
「芝兒，別寫了！快來參拜岐王殿下和哥舒大人。」高懷仁一進屋就變了人一樣，粗著個大嗓門，與剛才的儒將模樣判若兩人。
「殿下已經到了嗎？」那少年轉過身來，李范看去，倒真是個風浪倜儻俊少年，劍眉星目，不怒自威，向李瑛長揖一躬，說道：「末將高仙芝，參見岐王殿下！」又向哥舒翰行禮道：「參見哥舒大人！」
就在哥舒翰向他還禮的時候，兩人竟然同時說了一句：「原來是你？！」
「怎麼？你們認識？」李范問道，一旁的高懷仁竟然也是點頭附和。
「殿下，是這樣的。」哥舒翰說道：「三年前，臣那時在安西無所事事，四處遊歷，在阿爾泰山附近遇到了一群馬賊。當時一起露營的有位少年，弓馬騎射功夫都頗為了得，我們與馬賊廝殺了一陣，還是敵不過他們人多，只得四散逃去。後來我四處打聽那位少年的行蹤，只是都未尋訪到，後來我盡起家中勇士，終於在天山腳下找到了那伙馬賊的行蹤，將他們逐一殲滅，我抓了幾個活口，卻也沒問出那少年的行蹤，這幾乎成了我的一件憾事，想不到今日卻在這裡遇到小兄弟，並且賢弟也在軍中效力，當真是驚喜萬分。」
「那幾年小弟也在遊歷西域，記錄各處的地形地貌，以備我大唐大軍有朝一日能夠用上。只是想不到當時未能與哥舒兄互通姓名，竟擾得哥舒兄尋訪數年，倒教小弟不安了。」高仙芝一表人才，說起話來也是溫文爾雅。
「哎呀！原來還有這段故事在裡面，高仙芝，本王問你，可願同本王一起上陣殺敵呀？！」李范呵呵笑著。
「因所願！不敢請爾！」高仙芝說道：「末將本來就有此打算，只是害怕太唐突，不敢向殿下表明。若是殿下肯接納，末將願追隨殿下之羽翼，誓將吐蕃賊子驅除出我安西都護府境內。」
「將吐蕃趕走，這只是我們的第一步目標，只是治標不治本。本王是不行了，才智不濟。待得太子殿下騰出手來，再來西域標本兼治吧！」李范笑著向眾人說道，一番話說得大氣磅礡，讓人浮想聯翩。
「太子殿下竟然有如此大的打算？」高仙芝驚訝地想道，據說這位大唐太子不過十四、五歲年紀，去年平定安南梅叔鸞的叛亂一戰成名，行軍打仗之間頗有當世名將之風。今年又平定了東北靺鞨部的紛爭，將原本爭鬧的黑水靺鞨與粟末靺鞨兩部統一為東北都護府，不費一兵一卒建此奇功，借勢之軍略當世無人能及，在大唐聲望之高，僅次於當今皇帝，已是皇位的不二人選。雖然后妃黨近些年在朝中也佔據了一些局勢，不過就看太子殿下這幾年的表現，太子黨也慢慢地站穩了腳跟，別的不說，這位岐王想必也是鐵定的太子黨。聽說這位太子殿下還在東北都護府一帶，想必岐王見安西都護府事態嚴重，為了不被后妃黨爭權，岐王殿下親自領兵出征，好一招釜底抽薪之計。就看這二位王爺的手段，高某人都覺得不虛此生。
「來，讓本王看看你畫的地形圖！」，李范說著向長桌走去，只見桌上鋪著一捲上等白色絲綢，上面畫著各式圖形。
「殿下請看！」高仙芝走上前來，用手指方位向李范解釋道：「這裡就是玉門關了，從此處往西，便是于闐、焉耆、龜茲、碎葉、諸城，再向前便是敦煌、高昌等國以及蔥嶺，翻過蔥嶺之後便是安國、康國、石國、曹國等九姓國，楚河從其中穿流而過。其西南方便是吐蕃，大小渤律國等，這幾道大山分別是阿爾泰山、天山、崑崙山、祁連山、陰山、焉支山，最遠的那個是狼居胥。」
「狼居胥！」李范的眼睛亮了起來，笑著向眾人說道：「從霍去病以後，歷代名將以能封狼居胥為榮！只是不知我李范今生有沒有這個運氣了！」
「殿下！我大唐如今聲威正盛，軍容齊整，放眼天下亦無敵手。吐蕃不過仗著高原地利，若非高原天險，早就讓人給平了。倒是極西的大食國，雖然近年與大唐有些貿易，但是威脅卻遠甚於吐蕃。殿下若想封狼居胥，必然要與大食決一雌雄！」高仙芝昂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