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劍指龍泉
「殿下，前方就是回紇部與室韋部的駐地了，與他們取得聯繫後，咱們就可以直奔龍泉府了。」薛繡手指著前方左右的兩塊草場對李瑛說道。大軍行進比不得快馬傳迅，糧草輜重都得帶上，更何況大唐的軍制裡步兵也不在少數，所以一天也就只能走個百十里地的樣子。已經行走了五天了，終於遠遠的能看見友軍隊伍，再往前，就進入了粟末靺鞨的地盤。
這次跟隨李瑛出征的軍士一共八千人，其中三千人是騎兵，五千人是步卒。騎兵中有一千是輕騎兵，以短刀和騎弓為主，一千人是長槍兵，另有一千陌刀兵。步卒五千人，其中三千人配的是勁弓，兩千人配的是連弩，每人都佩有包鋼長刀與盾牌。
李瑛帶來的侍衛被打散併入其中擔任什長，利用行軍的這幾天時間，向他們所在的什伍傳授戰陣合擊之術。他們大多是藍田軍事學校的學員，而且經歷過安南平定梅叔鸞叛亂的戰爭，其軍事素養與原范陽城的士兵不可同語。
史那由和帖木兒跟隨在李瑛行進的大軍中，通過這幾天的觀察，他們是越看越驚心。
以他們這些經常上戰場廝殺的老手眼光來看，這些士兵多數都沒上過戰場，真正像戰士的百人裡也不過幾人而已。但就是通過這幾人的潛移默化，短短幾天的時間，這些戰士帶給他們的感覺就大不相同。開始幾天他們還能很輕易的從人群裡分辨出來哪個是老兵，哪個是新兵，沒想到他們幾天的訓練做完，老兵和新兵的差別就沒有多大了。
他們還覺得唐軍的訓練方式很古怪，只不過沒有機會看完整，雖然史那由與帖木兒也在軍中，但是偷窺他人訓練，總是犯忌的事情，尤其是這位大唐的太子殿下御下極為嚴厲，若是因為這事犯到他手上就不值了。
眼看馬上就要到達本部所在的駐地了，史那由便與帖木兒聯合向李瑛辭行，帶上自己的隨從，回去向部族首領匯報與大唐的配合行動計劃。
李瑛則繼續領兵東進，以李白為先鋒，領一千輕騎兵前行，李瑛自領騎兵兩千人居中調度，薛繡與趙雄各領一千五百名弓箭手居於左右兩翼，王維則率兩千連弩射手殿後，負責糧草與輜重。
「殿下，繼續前行就會遇到粟末靺鞨的斥候騎兵了，怎麼辦？」李白向李瑛問一下具體的處理情況，是無視、攻擊還是截殺。
「抓活的，如有反抗，就地格殺！」李瑛冷冷地說道，他深知如果為了更好的降服粟末靺鞨這個部落，盡量不要殺戮太多，可是打仗拼的就是殺人的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對敵人仁慈就是一種愚蠢。
「是！」李白領命去了，經歷過一次戰爭的磨煉，李白也比以前成熟了許多，他深知戰爭是政治的延續，粟末靺鞨久不服王化，不動點真格的，他還不知道大唐的天威是如何難測！
李瑛劍指龍泉，天地為之色變。
五百里地，行軍也就是四五天的樣子，粟末靺鞨的騎兵雖然不少，但是內部現在亂成一團，對於大唐的這支隊伍，他們更多的是震驚，現在還沒完全商量好對策，所以沿途也就沒有出現襲擊唐軍的隊伍。
對於粟末靺鞨人來說，反正他們有龍泉府做為倚仗，憑城堅守的話，以城中兩萬兵力，加上男女老少十餘萬人配備，在東北簡直就是一座雄城，根本就不是李瑛這不足萬人的隊伍能夠攻破的。
他們現在爭論的焦點就是，大唐已經幾十年沒有對東北動兵了，這幾千人的隊伍倒是不足為慮，可是真要是將這幾千人的隊伍吃了之後，粟末靺鞨將要承受大唐朝廷無窮的怒火。
任何一個粟末靺鞨的首領頭人都不會覺得自己部族的實力可以與大唐這樣的巨無霸相敵。打仗拼的是什麼？是綜合實力！錢糧、後勤、補給等等，沒有充足的財力和人力，打仗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大武藝坐在他的王座上，看著下面這像無頭蒼蠅般亂吵的大臣們，自從對大門藝處罰之後，大臣們的態度就要恭謹一些，這讓大武藝施展清洗計劃的時間也從容了些。阿爾法這幾天已經接連捉拿了幾個與大門藝過從甚密的大臣，雖然其他人也略有不滿，但多是敢怒不敢言，生怕惹火上身，處罰了大門藝之後，誰還敢再多事！
只是大武藝沒想到大唐的軍隊來的這麼快！這麼果斷，而且出手狠辣，自己的斥候根本靠不了近前，靠近的話不是被抓就是被殺，而這些首領頭人們卻連如何與大唐軍隊對敵都沒想好。
他們之中有主戰的，有主和的，還有足見隨大流的，兩邊討好的，吵了兩天，也沒理出個什麼頭緒出來。不過他們有一點不擔心，那就是他們現在不是在荒山野嶺之中，而是在東北最堅固的龍泉府中，就算大唐軍兵臨城下又能怎樣？自己有兩萬兵馬，能騎善射，八千唐軍濟得什麼事？
大武藝是這麼打算的，遭遇戰顯然傷亡比守城的代價要大一些，「殺人一千，自損八百」，想完全吃掉唐軍八千人，自己也得付出幾千人的慘痛代價。如果能畢其功於一役，那麼這個代價也算值得了。可關鍵是回紇的兩萬騎與室韋的六千騎還在一旁虎視眈眈呢，如果讓他們趁亂而入，那麼粟末靺鞨的末日就到了。最要命的是，聽說唐軍還聯絡了北方的冤家對頭黑水靺鞨前來助陣。
這也是大武藝能夠容忍這些大臣在下面爭吵的主要原因，不能貿然應敵，反正這幾天也得等，就等到唐軍攻城再說吧。
攻城可是要比守軍多五倍的兵力才能一戰而下的，沒有十萬以上的兵力合圍，憑藉著龍泉城的兵精糧足，打敗唐軍也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更何況回紇部與室韋部根本就不擅長攻城，人來得多也沒有用。
打仗，有時不是光靠人數多就能解決問題的。
「什麼，大唐軍已經快到龍泉府了？高義你說的可是真的？」大門藝的府第，一名將軍打扮的男子向大門藝匯報道。
「是呀，大人。可能是大人這幾天被禁足家中，不瞭解外面的事情。」那名叫高義的青年將領說道：「王府裡為這事已經吵兩天了，各部頭人與軍中將領已經吵昏了頭，有主戰的還有主和的，還有主張靜觀其變的。讓人感到有趣的是，主張議和的是各部的頭人，主張作戰的是軍中的將領，而以宰相蘇哈托為首的文官一系則主張靜觀其變，等明確回紇、室韋等部的意圖再做打算。他們仗著龍泉府城牆高深，易守難攻，而唐軍人數也不太多，不過八千人而已，所以都不是太在意，準備等唐軍到了城下再說。」
「哼哼！」大門藝冷笑一聲：「八千人不足為慮！高義，你也是帶兵的，應該知道當年大唐上將軍李靖滅東突厥時用了多少兵力吧！」
「當然知道，不過三千虎賁而已，就將東突厥徹底擊敗，並且俘虜了他們的首領頡利可汗。」這段歷史，草原上流傳甚廣，高義身為帶兵的將領，又怎會不知。
「對呀，當時三千人就能滅了東突厥一族。高義，你不會覺得咱們粟末靺鞨部現在比當年的突厥更強大吧！」大門藝自幼便仰慕大唐文化，對於他來說，大唐是根本不可能被戰勝的，最起碼不是他們這些草原民族能夠戰勝的。
「當時突厥是草原當之無愧的王者，咱們粟末靺鞨雖然聲勢上不弱於它，但是實力卻是相差太多，要知道就在東突厥滅亡的前幾年，頡利可汗還打到了大唐的長安城下，逼迫太宗皇帝簽下白馬之盟呢，咱們粟末卻連大唐一個節度使也不一定能打過。」高義笑著搖頭說道。
「所以不要小看大唐人。」大門藝正色說道：「他們還有多久到龍泉城下？」
「如果按照昨日的行軍時間來看，應該今晚就能夠到達城下了。」高義一直在王城的親衛軍裡當差，他大哥高士林是大武藝的心腹，他則與大門藝交好，雖然阿爾法清除了幾個與大門藝相好的大臣與將領，但是顯然不敢惹到高家頭上來。所以高義才敢這麼肆無忌憚的來找大門藝，換了別人，躲還來不及呢。
「高義，你我親如兄弟，有些話我不知道能不能跟你說！」大門藝語氣沉重的說道。
「說吧，大人！我高義既然敢在這個時候來到你府上，就絕對不是趨炎附勢的小人。」高義昂首說道。
「好！那麼我問你，以你的眼光來看，咱們粟末靺鞨與大唐作戰，勝算幾何？」
「最多也就是五五之數吧！這還是仗著龍泉城的天險，如果平原決戰的話，可能還要偏低一些。不過若是大唐這八千人都擅長攻城的話，再加上回紇、室韋甚至是靺鞨黑水的話，我看龍泉城凶多吉少呀！」高義眼光也算不錯，畢竟是帶過兵的人，一番評論很有見地。
「什麼？黑水靺鞨也出兵了？消息可靠嗎？」回紇和室韋的軍隊逼迫龍泉府，大門藝是知道的，但是老對頭黑水靺鞨也來了，這是大門藝沒有想到的。
「絕對可靠，這是我族潛伏在黑水靺鞨的細作傳回來的，當時大軍已經啟程了，他因怕被發現，繞了遠道走的，應該也就是這兩日的事情了。」高義有個手段通天的哥哥，消息自然比禁在府中的大門藝要靈通得多。
「這位大唐的太子殿下好手段哪！」大門藝深吸了一口氣：「這場仗若是我粟末靺鞨輸了倒還好辦，若是勝了，可就四個仇人哪，以我部的實力，就算大哥拉隴倭人做為助力，也是難以為繼呀！」
「那如何是好？大人可有何妙策？」高義也發，這幾天他大哥高士林正為這件事情發愁呢，若是大門藝能夠幫忙出謀劃策，那就再好不過了。
「這樣，你先出動打探消息，看看王府有沒有什麼動靜，一有風吹草動，你馬上前來告訴我！」大門藝細細叮囑道。
「放心吧！大人，我打聽到消息馬上就回來。」憑著良好的人脈，高義打探起消息來確實迅速。
看來這次大唐的李瑛殿下對我龍泉府是志在必得呀，不行，我不能讓大武藝就這樣將祖宗基業葬送，我得想個法子，總不能因為他的一已私慾而荒廢全族呀。最好是能與大唐太子取得聯繫，以談判的方式解決這場爭端。
高義手段果然厲害，不一會的功夫，他就衝回了大門藝家中，說道：「商量出來了，堅守！憑借弓箭手的優勢，壓制唐軍攻城。大王說：唐軍只有五千步卒，騎兵在攻城的時候，根本就起不到多大作用。」
「他們還真是異想天開呀，就憑兩萬軍士，就憑咱們的弓箭，能夠對唐軍造成多大的打擊？」大門藝笑道：「若是全軍出擊，相信有一半的機會吃掉唐軍，只要小心回紇部與室韋部的聯軍，加緊提防隨時會出現的黑水靺鞨部隊，也不是沒有可能。守城，哼哼！」大門藝不置可否。
「那大人的意思是！」高義好像聽出來有些不對勁。
「依我看，出降吧。只要保持著完整的兵力，還有談條件的資格！若是讓人攻破城池，那麼就一點餘地也沒有了。」大門藝苦笑道。
「大人您這話也就是在家中，大王已經下令了，敢言不戰而降者，殺無赦！」高義緊張的說。
「大哥，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我不會讓你如此放任的！粟末靺鞨部是全族的，不是你個人的財產！」大門藝心中歎息道。
「高義，有件事情，你敢不敢去做？」大門藝突然問道。
「是不是去唐軍大營？」高義也不傻，也猜到了幾分。
「不錯！」大門藝表情凝重的點了點頭。
「那我拼一把試試！」
「好，我修書一封你交給大唐太子，他便知道了。你天黑以後再出城吧，那樣安全些。」大門藝說道，也只有高義這個軍中資歷較高的人去辦這件事情，出城才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