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婚禮（二）
大殿之中，燈火通明。大概是為了突出婚禮喜慶的氣氛吧，有人還在大殿中施了法術，讓照亮整座大殿的光芒中帶著一種溫暖的紅暈。
九天玄女就站在離門口不遠處的地方。她打扮的非常漂亮，身上的衣服也一如既往地少而精緻，站在人群的中間巧笑嫣然，宛如一朵正在絢麗綻放的玫瑰花——而在這朵「怒放的玫瑰」身邊，自然也理所當然地圍繞著不少的狂蜂浪蝶。林德剛剛聽到的那個笑聲，就是九天玄女在和其中一個好聽地說是蜜蜂，難聽地說是蒼蠅的傢伙說話時所發出的。
就在林德打量著九天玄女的時候，這位萬叢綠中的一點紅也發現了林德。她微笑著向林德打了個招呼——兩人因為造人的事情，也算是有些交情——隨即又「咯咯」地嬌笑著和身邊的好色之徒們攀談起來。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看著九天玄女的樣子，林德不禁想到了這麼一句詩——雖然這個詩句本來應該是用來感歎時間的無情的，但用在九天玄女的身上，林德卻總覺得有一種諷刺的意思。或許應該說是「年年歲歲花相同，歲歲年年人不同」吧！
一字之差而已！
反正九天玄女的情人，換了是一茬又一茬，這些被色所迷的傢伙與風流女仙保持關係的時間，或許還沒有一隻不可語冰的夏蟲壽命長吧？又或者，對於九天玄女來說，情人就像是衣服一樣——喜歡穿新衣服，穿漂亮的衣服是女人的天性，但是，卻很少有人長久穿一件衣服吧？——九天玄女作為一個時髦的女仙，自然更是如此。只是，卻不知道，情人既然已如衣服，那對於她來說，如手足的又是什麼呢？
林德很有趣地猜想著。這個時候，他卻注意到，注視著九天玄女的，除了那些狂蜂浪蝶之外，還有不少的女仙。只不過，她們的眼神明顯與那些男性修煉者迷醉的眼神不同，那其中似乎包含著嫉妒、鄙視、憤怒等很多東西。
鄙視倒是很正常，想想這位大小姐的行事作風，沒有人鄙視她反倒是咄咄怪事了；但嫉妒和憤怒又算是怎會麼回事？
視線在那些面帶怒色的女仙與九天玄女之間掃了幾遍，林德明白了——
看那些女仙的穿著以及她們眼睛注視的地方，她們應該都是有伴侶和她們一起的。然而，現在，她們卻都成了孤家寡人，而她們的伴侶，大概就在圍繞著九天玄女的那群蒼蠅之中吧！——早就聽說九天玄女有搶別人伴侶的嗜好，今天一見，才知道什麼是「名不虛傳」……
雖然對九天玄女的這些做法感到很有意思，但是林德也並沒有把注意力全部放在這位「新娘的姐姐」身上——他的視線，更多的時候並沒有停留在任何人的身上，而是不斷地在大殿之中掃視著。
——巫族的人一個沒有。這是很正常的事情，畢竟巫妖兩族最近雖然沒有什麼衝突，但巫族絕不喜歡妖族，妖族方面也絲毫沒有拉近雙方關係的打算，在這個婚禮上看不到巫族的人，實在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如果看到一個祖巫的話，林德反要擔心他是不是來搗亂的了！
當然，這其實不是林德需要擔心的問題。
至於妖族的人，那來的就多了，畢竟東皇太一是妖族的兩大妖皇之一，他的婚禮，很多的妖族部落是不敢不來人的。然而，像龍族、鳳凰族這樣的靈獸大族，卻是一個人也沒有。
看來，靈獸聯盟和天庭之間的矛盾，並沒有絲毫和解的跡象啊！
林德正這麼想著，卻突然發現在侍者的帶領下，又一位客人走進了大殿。這位客人面容威嚴，服飾高貴，身上更是很自然地帶著一種上位者的氣勢。他一進來就看到了林德，隨即大笑著道：
「兄弟，你也來了？」
——龍皇燭龍！？
林德剛剛還猜想靈獸聯盟因為和天庭的矛盾愈演愈烈，應該不會有人來賀喜，沒想到現在就看到了龍族的首領——燭龍作為龍族族長，靈獸聯盟的幾個首領之一，他親自來給東皇太一賀喜，難道不怕遇到鴻門宴嗎？
「兄長，你怎麼來了？」
和燭龍的關係不錯，因為同是龍族的關係，還叫他一聲「兄長」——突然看到這個傢伙不知危險地出現在天庭，林德心中有些擔心，趕忙走到燭龍的身邊問道。
「我啊……東皇的婚禮，我作為龍族的首領，又怎麼能不來祝賀一下呢？」
燭龍卻似乎一點危機的意識都沒有，他看了一眼林德，又壓低聲音道，
「同時，我也藉機會來看一下我的四個兒子。」
「四個……兒子？」
林德的第一反應就是——燭龍一定又是到處留情，把天庭的什麼仙女給招惹了，結果一時不小心，播下的種子發芽了……不過，他很快反應了過來——不會是那樣的！燭龍所說的兒子，應該是龍族在天庭的質子。
「他們怎麼樣了？「
林德不知該怎麼說是好，只好這樣問道。
「還不錯吧！「
燭龍勉強的一笑，臉龐上卻帶著一絲的怒色，
「有吃有喝，還時刻都有人保護——在我們的龍宮之中，也做不到這麼萬全！」
燭龍的最後一句話中，卻是充滿了諷刺的意味。看來，對於來天庭做質子的四個兒子，燭龍還是很心疼的——這個傢伙喜歡到處留情，作為情人無可挑剔，但作為丈夫和父親，其實卻是不怎麼稱職的。不過，看他現在的樣子，對於子女，燭龍倒真是充滿了感情與關愛。
——在經過和天庭的一系列拉鋸扯皮之後，龍族送到天庭的質子一共有四人——敖廣、敖欽、敖潤、敖順。與燭龍那九個與異族女子所生的兒子不同，這四個兒子的母親都是地地道道的龍族——實際上，他們的母親是同一個人，是燭龍的正妻。而他們四個，正是燭龍的嫡子。
燭龍的正妻雖然是龍族，但是修為並不算厲害，再加上身體不是很好，已經早早的逝去了。燭龍雖然因此而覺得有些虧欠這四個兒子，但是他們四個的能力在燭龍的眾子中並不算是最出眾的，所以一直以來，燭龍對他們雖然談不上討厭，卻也不是特別的喜歡。
但是，這四人嫡子的地位卻是不可否定的。龍族作為靈獸聯盟甚至妖族中最龐大的一部，雖然各種依附的小族眾多，但是核心的力量卻依舊是正統的龍族。在這些龍族看來，這四位嫡子才是燭龍最合法的繼承人——這也是他們成了質子的原因：一方面不是現在龍皇燭龍特別喜歡的孩子，一方面卻又在龍族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還有比他們四個更合適的質子人選嗎？
當然，雖然說有合適的理由，但拜燭龍的豐富愛情生活和強大生育能力所賜，龍族可以作質子的人選實在是太多了——所以，原本並沒有確定就是他們四個擔當質子。但在當時龍族的內部會議上，敖廣卻當著燭龍與龍族的一眾大臣慷慨陳詞，表示要主動擔任這一重任，而他的三個親生兄弟也附和他的說法——作為龍皇的燭龍考慮了一番之後，最終同意了。
這也就是這四人成為龍族在天庭質子的原因，而燭龍也因為這個原因，對這四個嫡子的關愛提升了不少，所以才有了他前面和林德的那些話。
林德卻也沒有安慰燭龍。龍族雖然在天庭有質子，可他們與鳳凰族等幾族組成的靈獸聯盟，實際也用自己的兵力包圍了位於東海扶桑木上的那座行宮——天帝帝俊的妻子羲和幾個孩子還都在那裡，雙方可以說是互換了人質，只是靈獸聯盟一方也不敢真的進攻行宮，所以稍微有些吃虧罷了。
不過，今天既然燭龍能來參加東皇太一的婚禮，是不是就意味著龍族打算和天庭和解呢？——當然，燭龍也有可能只是處於禮節才來而已——林德最終卻是把這個問題提了出來。
「和解不和解其實不是由我們龍族說了算的！」
燭龍長歎一聲，臉上的神色卻有些複雜——其中既有憤懣，又有欽佩，
「其實，帝俊和太一這兩個傢伙，卻是比我們這些部族的首領有志氣多了！」
他的話乍一聽似乎有些莫名其妙，不過，林德卻也大概明白他的意思——燭龍接著道：
「妖族這個概念，最早的時候也不知道是誰提出的——因為修道方法類似就被劃成一族，老實說，最早的時候，我們這些部族的首領都是不以為然的——妖族各部之間矛盾重重，有的甚至根本就是天敵，就像貓族和鼠族那樣，這樣充滿了矛盾與混亂的眾多部落，又怎麼能融合成一個種族呢？」
說到這裡，燭龍頓了一下，似乎在回憶什麼。隔了好久他才繼續道：
「但帝俊、太一他們兩個就做到了。他們兩個先是召集那些力量強大卻沒有自己部族的洪荒異種，然後組成軍隊，以強大的武力或者威懾，或者毀滅不服從的部族，同時又聯合一些行事溫和的部族，最終將原本一盤散沙的妖族統一了起來——到了現在，『妖族』這個概念，已經深入人心，他們可以說成功了。
「但是，他們卻又是失敗的——妖族雖然表面統一，但部族之間的界限依舊沒有消失，部族之間的矛盾他們也只是用和稀泥的方式暫緩，卻一直沒有真正的解決——而只要這些問題還沒有解決，妖族就不能算是一個真正的種族，而頂多算是一個力量強大卻組織鬆散的部落聯盟罷了。」
「他們現在做的事情……」
林德突然問道，
「就是要解決這些問題，最終將妖族凝成一體吧？」
「是這樣的。」
燭龍點了點頭，表情卻顯得有些沉重，
「但他們要把妖族真正統一，就必然要消除我們這些部族首領的權力——站在我們的立場，自然是要反對的；何況，如果妖族真的誕生，那也同樣代表著無數的小種族滅亡了——貓族、鼠族、猿族……也包括我們龍族，我們的傳統，我們的修煉方法，我們的思想，我們的生活方式都會被逐漸泯滅，所有的東西都會被投進名為『妖族』的大熔爐之中，可最終能熔煉出什麼樣的東西，卻是誰也不知道。
「所以，為了自己的生命，為了自己的權力，更為了部族的延續，只要帝俊、太一兩位妖皇還堅持他們將妖族完全統一的想法，那我們這些部族首領就會一直反對他們，起碼我燭龍會一直這樣——即使我對他們的做法，也感到欽佩。」
「不可調和的矛盾嗎？」
聽了燭龍的話，林德這樣喃喃自語著——從燭龍的話中，可以聽出他對帝俊、太一並不憎惡，相反還有些欽佩。但是，立場的不同，卻造成了他們看問題的角度不同，最終也導致了他們的敵對。
這其中，想要妖族統一的帝俊、太一沒有錯，想要龍族延續下去的燭龍也沒有錯，那麼，又是誰錯了呢？
可能誰都沒有錯吧！人人各有其正義，在這因果的世界當中，立場不同造成的紛爭實在是很常見——世界本就是這個樣子的！
「算了，不說這些沒用的東西了！我們去喝酒吧！」
雖然可能是因為剛剛和幾個做質子的兒子見面之後有些感性過度，所以和林德說得多了一些，但燭龍很快反應過來場合不對——他又恢復了一副情聖的樣子，向著一邊的幾個漂亮女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