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三隻老虎
郝海怒道:「還有什麼可以定奪的?這等狂妄之徒,讓他及第了,會使我等顏面掃地,污了太醫的名頭。」
「可是……」何澤猶豫片刻,還是把心中擔心的事情說了出來:「可是左少陽是御史大夫檢校吏部尚書杜淹杜大人保薦的,如果不能及第,杜大人臉面上可不太好看啊。」
郝海摸了摸光光的腦門,又捻了捻鬍鬚,點點頭:「這倒也有幾分道理。」
何澤忙打蛇順桿上,又道:「要不,大人去向杜大人討個主意回來,再作定奪?」
郝海瞪著一雙魚泡眼:「你這不是讓杜大人為難嗎?咱們拿著這份試卷去找他,讓他定奪,光看試卷,那是絕對不能及第的,你讓杜大人決定,他怎麼決定?說及第吧,看著這樣的卷子如何說的出口?不及第吧,自己親自保薦的,無法及第,你讓他的臉往哪裡擱?」
何澤一臉惶恐,結結巴巴道:「那,那該如何是好?」
「杜大人說了讓左少陽當頭名狀元了嗎?」
「這倒沒有。」
「說了讓他進三鼎甲了嗎」
「也沒有。」
「杜大人跟別人說了是他舉薦的左少陽的嗎?」
「這個,也沒有。」
「那就好辦了!」郝海翻著金魚眼,道:「讓他及第,不過名次放在後面,試卷不要讓別人知道,然後給他一個小官當,不過要是職事官,讓他關點事,杜大人哪裡才好交代。將來找個機會給杜大人稟報,讓杜大人知道原委,既不損杜大人的臉面,說不定杜大人還會讚賞你會辦事呢。豈不是兩者兼顧了嗎?」
「太好了!」何澤挑著大拇指連連讚道,「多虧大人指點,要不然,卑職惶恐,還不知該如何是好呢。」
「嘿嘿,具體名次嘛,他捅了這麼大婁子,這名次不能太靠前了,具體你們定。」
「是是,」何澤想了想,又道:「這左少陽有個師弟,名叫伍舒,是持獲罪入獄的甄權親筆舉薦帖參試的,該如何處理,還請大人示下。」
「嗯……,他成績如何?」
「不太理想。」
「呃,甄氏兄弟舉薦的貢生多嗎?」
「甄權親筆舉薦的不多,只有幾個,不過其他幾個人的成績跟這伍舒差不多,另外,甄氏兄弟的兒子和徒弟也舉薦了不少貢生。」
郝海沉吟片刻,拖長了聲音,打足了官腔道:「皇上已經詔告大理寺,說甄氏兄弟的罪,不要株連家人,連家人尚且不受株連,更何況得到他們薦舉的貢生呢?再說了,甄氏兄弟的舉薦是參加醫舉,他們倆的醫術,連皇上都是讚許的,所以,他們舉薦的人,可以及第。不過,及第的數量是不宜太多,有那麼一個能顯示皇恩就行了,而且,名次不宜太靠前了,特別是不能在這左少陽前面。——甄氏兄弟是御史大夫送進大牢的,要是在科舉場上反倒被甄氏兄弟蓋過了,杜大人哪裡不好交代的。」
「是是,卑職明白。」
「這個伍舒,既然是左少陽的師弟,又是甄權親自舉薦,成績跟其他幾個相仿,那就讓他及第好了,放在最後,這樣,既間接給了杜大人面子,又宣揚了皇恩,也能安撫那些持甄氏兄弟舉薦貼參試的貢生的心。」
「好的,卑職就照此辦理。」
何澤告辭走了之後,郝海冷笑幾聲,得意洋洋坐著官轎來到了於老太醫家裡。
何澤是於老太醫家的常客,根本不需要通報,轎子進角門直接來到內宅儀門前這才停下。
何澤進內宅來到大堂,很快,於老太醫帶著兒子於大夫從後堂出來,拱手落座。
何澤得意地嘿嘿笑道:「於兄,你交辦的事情,小弟已經替你辦妥了!」
於老太醫喜道:「是那左少陽的事嗎?」
「正是,你讓我打壓他的名次,這件事本來十分為難,他到底是御史大夫杜大人舉薦的,頭名狀元是跑不掉的,才好跟御史大夫交代,偏巧,今日出了一件事,也是這小子太過狂妄,以為有御史大夫撐腰,便不可一世,竟然在試卷裡直言不諱抨擊醫聖的《傷寒論》有誤!嘿嘿,咱們這架著鐵鍋等著豆子炒呢,他倒好,自己送上門來了!哈哈哈」
於老太醫也很驚詫:「不會吧,這小子聽說瞿大人說醫術還不錯,又得了趙王的賞識,家財也還不差,若非如此,當初老哥我也不會答應把孫女許給他了。他不會狂妄到如此地步吧?」
「怎麼不會?我親眼看見他試卷的,就是這麼寫的來著,說《傷寒論》第一百七十六條白虎湯證不應當是『表有熱,裡有寒』,而應當是表有熱裡也有熱,還說仲景醫聖這個論斷是錯誤的,應當糾正。你聽聽,厚顏無恥到何等地步啊!」
於老太醫和兒子於大夫都笑了,於老太醫心想,原來這小子如此狂妄,將來少不得惹出事端來,得虧咱們受到公主的警示,堅持悔婚,要不然,把女兒嫁給這等狂徒,指不定什麼時候被他拖累獲罪呢!到底沒有做錯。把腦袋伸過來,低聲道:「那這事如何處理?還讓他及第不成?」
郝海微笑道:「老兄,他們左家把你們告到衙門,這件事我是知道你心中憋著一口氣的,好說歹說也不能退婚,非要鬧到衙門裡去,把你們家顏面丟盡了,說實話,我也是替你憤憤不平的,這才答應你這一次找茬給他個麻煩,出一口惡氣。但是,老兄,你也要明白,他到底是御史大夫親自舉薦的人,雖然有了把柄在我等手裡,打壓他的名次是沒有問題的,御史大夫知道了,也只能怪這姓左的自己太狂妄了,沒給他爭面子。但是,若不讓他及第,那御史大夫臉上可不好看。這老頭脾氣可是出了名的壞,這一次甄家不知道怎麼的得罪了他,醫館被封,連家都被抄了,兩個老傢伙被投入天牢,據說要定死罪,項上人頭只怕保不住呢!真可謂家破人亡啊。所以,還是適可而止的好。」
於老太醫緩緩點頭:「這個中厲害,我是知道的。」
郝海又道:「不過你放心,找他晦氣的機會還多著呢。我已經告訴他們,頭名狀元是不可能的了,但是還是得讓他及第,不過名次得往後壓,杜大人問起,也有了交代,舉薦任官的時候,在京城給他個小官當,嘿嘿,他在咱們手底下混,那時候,咱們找他碴,想怎麼踩他就怎麼踩,那還不是任由咱們說了算?嘿嘿,放心吧,以後有他哭的時候!」
於大夫大喜:「此計大妙!咱們終於可以出一口惡氣了!」
於老太醫也是滿臉堆笑,對郝海拱手道:「多謝郝兄,這姓左的欺人太甚,這次郝兄務必要替小弟再出一口惡氣,把他好好整治一番!」
「行啊!」郝海樂呵呵道,「咱們兩誰跟誰啊,都是皇上身邊做事的,不都是一家人嘛。皇上身邊的人怕過誰?更何況,咱們後面還有你姐夫刑部尚書劉大人撐著呢,怕他作甚?放心,這事交給我了!」
「多謝!郝兄辛苦,小弟前些日子見到一個新來的官姬,才貌雙絕,買了回來,只是小弟年邁,犬子整日忙著醫館的事,讓她閒在一邊,正好郝兄來了,就送給郝兄,回去好生調教一番,解解悶挺好的。」說罷朝兒子於大夫揮了揮手,於大夫點點頭,急忙跑進後堂去了。
郝海大喜,眼睛都亮了,情不自禁一個勁搓手:「這個,於兄厚賜,小弟不勝感激啊。」
「咱們兄弟,還說這些就見外了。」
兩人相視哈哈大笑。
片刻,那於大夫帶了一個二八妙齡少女進了,果然是嬌滴滴十分妖艷,跟扭股糖一般黏在了郝海身上。樂得郝海合不攏嘴,一雙滿是老人斑的手在這女子凸凹有致的身上不停忙碌。
於老太醫輕咳了兩聲,郝海這才住手,也不臉紅,摟著那妖艷小女子,拱手謝過,告辭走了。
送走郝海,於大夫還在樂不可支,對於老太醫道:「父親,得讓瀚海把這左少陽往死裡整!他不死,難出咱們胸中這口惡氣!」
於老太醫冷冷瞧了兒子一眼:「你想整死他?當心別讓他整死你!」
於大夫愣了:「父親的意思是……?」
「這小郎中切莫小看了,他背後可站蹲著三隻吃人的老虎!」
「三隻?」
「嗯!第一隻便是那趙王爺李元景!小郎中是他親自冊封的什麼『擁軍楷模』,趙王爺也是個護短的主,他知道你整死他,會給你什麼顏色看?第二隻老虎,就是那御史大夫檢校吏部尚書杜淹!這老傢伙更是心狠手辣之輩,你姑父不願插手這件事,就是不願意得罪趙王爺和杜淹!第三隻老虎可是個母老虎,從某個角度來說,這母老虎可比那兩隻老虎厲害得多!」
「父親說的是永嘉長公主?」
「自然是她!」於老太醫捻著鬍鬚道,「永嘉長公主看上的人,從來沒有逃得掉她的手心的!多少反抗不順的,不是離奇失蹤,就是莫名發瘋。她仗著高祖皇上的寵愛,私養粉首,招花引蝶,他丈夫雖是竇皇后堂兄竇軌的兒子,堂堂左衛將軍、秦州都督,也拿她沒半點辦法,只能睜一眼閉一眼當烏龜。聽說,她前些日子又看上她親侄女的丈夫楊豫之!她還是這楊豫之的親姨媽呢,嘿嘿,就這樣,她還是不擇手段把這姓楊的弄到手了?楊家的人誰敢說個不字?這次她看上了左少陽這小郎中,不准咱們嫁女,留信示警,那紙條就放在為父睡覺的枕頭邊!她的人要取為父性命,那不是易如反掌嘛!她真要為這事殺了我們全家,還不是跟踩死一窩螞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