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孤枕難眠
左少陽正好藉機脫身,跟著趙三娘出了大堂。
這時,天已經差不多黑了。初夏的夜,星光燦爛。
趙三娘一直把左少陽拉到了一團樹蔭下,這才站住了,也不撒手,瞧著他道:「大郎,我幫你解圍了,你該怎麼謝我?」
「呵呵,是該謝謝你,」左少陽輕輕岔開話題,「你不是在跟桑娃子喝酒嗎?怎麼……」
「別提那噁心的男人了,就跟蒼蠅似的,老盯著我胸脯瞧,還藉著喝醉了往我身上蹭,噁心死了,我也裝著酒醉,倒了他一臉的酒,然後跑掉了。」
「哈,拿酒不當酒,以前我可是想喝酒都沒酒喝了,饞得不行了,正好有病患治病要用酒,剩了小半壺,夜裡偷偷喝了祛寒,想想真可憐的。」
「嘻嘻,你還有這麼狼狽的時候啊?」趙三娘笑得花枝亂顫,「早知道,我就把你拉家去吃酒去了!」說到這,趙三娘變戲法似的左手一亮,顯出一個酒盅:「喏!我拿了一壺過來,特意跟你吃的!」
趙三娘給左少陽和自己斟滿了一杯,醉眼如花,一隻手攬著左少陽的胳膊:「大郎,今兒個我要好好跟你吃一盅!」
「三嬸,別喝這麼多,回去還要照顧孩子。」
「別叫我三嬸,我都說了的,叫我三姐!」趙三娘扭著水蛇一般的腰肢道,「大郎,我說了我喜歡你,——你別誤會,這次我可不是圖你什麼,只是把心裡話告訴你!上次在我家,我說喜歡你,那時候的確是有目的的,可是,卻也是心裡話……」
「三嬸……」
「三姐!」趙三娘摟著他胳膊跺腳道。
「好吧,三姐,咱們還是出去到大堂說話吧,這樣被人看見,多不好的。」
「你怕什麼?你個大老爺們,我一個小寡婦都不怕,」趙三娘端著酒杯嗔道,隨即,目光已黯然,「大郎,要不是你救命,只怕這會子……,三姐我……,已經跟我苦命的兩個孩子……埋在地底下了……!」
話語哽咽,趙三娘旋即眨掉眼中淚花,舉起酒杯:「三姐我是死過的人,怕什麼,以後我什麼都不怕了!我喜歡你就是喜歡你,就要跟你吃酒!他們愛嚼舌根就讓他們嚼去!哼!看能不能把我吃掉!來!咱們兩吃一杯!」
沒等左少陽回答,趙三娘已經咕咚一聲喝乾了杯中酒。
左少陽苦笑,心想你不怕我還怕呢,跟著喝乾了這杯酒:「三姐,我內急,想去……」
「著什麼急!喏!這黑咕隆咚的,就在這方便好了!」
「啊?這個……」
趙三娘吃吃笑著:「怎麼?還怕羞啊?得,我轉過身去,這總成了吧?」說著背轉身,但拉著他的手卻沒有放。
左少陽無奈:「我……,我想更衣呀。」
更衣一般指大解。趙三娘打了他一粉拳:「不成!咱兩得吃完這一盅才放你走!」
左少陽的確不敢跟趙三娘這麼粘粘糊糊的,免生事端,道:「那行啊,別用酒杯喝了,咱們直接用酒盅喝得了,你先喝,喝剩的我喝……!」
他也是喝暈了,說完這話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待要改口,趙三娘已經激動地將酒盅湊到紅唇邊,一仰脖,喝了一大口。喝得急了,嗆得彎著腰直咳嗽,手裡握著那酒盅遞過去:「喏,剩下的歸你!」
左少陽沒法子,自己說的話總不能不算數,只好接過來,仰脖子往嘴裡灌,這一盅酒趙三娘只喝了一小半,但自己先前都誇口說剩下的自己都喝,也不好再讓人家喝了,只能硬著頭皮咕咚咚灌了下去。
酒盞口上有一股濃香,也不知道是酒香還是趙三娘的紅唇胭脂香。
這酒甚烈,大半盅灌下去,左少陽感到胃裡一陣翻騰,捂著嘴乾嘔兩聲,道:「不行了,我真要上茅房……」
「我陪你!」說著,趙三娘不由分說摟著左少陽的胳膊就往茅廁方向走去。
桑娃子本來纏著趙三娘喝酒,被趙三娘淋了一腦袋酒之後,灰溜溜的望著趙三娘走了,端著酒杯四處看,一眼看見自己媳婦黃芹正跟白芷寒喝酒,便端著酒杯過去:「媳婦兒,光你們兩喝有啥意思,咱們三人一起喝唄!」
黃芹白了他一眼:「你湊什麼熱鬧?去給左公子敬酒去!」
「娘在跟左公子倒苦水呢,又不吃酒,怪沒勁的,我看白大哥吃酒挺爽快,我敬白大哥幾杯!」
黃芹一聽高興了,來了個幫手幫忙灌酒,現在白芷寒太冷靜,得把他灌醉了才好說貼心話,便換了個笑臉:「對對對,來,你敬白大哥幾杯酒。」
桑娃子道:「白大哥是英雄人物,如何喝這女人喝的小酒杯,來,換大碗!」
他拿過兩個大瓷碗,滿滿斟了兩杯:「白大哥,多謝你這兩個多月的關照,你每天給我們小妹和我娘子送吃的,自己餓得直打晃,可眼看著饃饃卻不曾偷吃一口,真是讓人敬佩!說實話,我們一家人的性命,就是靠這每天八個饃饃活下來的。也就是從你的手裡活過來的,我們都感激你,一輩子感激!」
一番話說得白芷寒想起這兩個月的苦楚,想起左少陽回來不分青紅皂白的質問,本已經有了幾分醉意,心中更是著實感到委屈難過,端起那一大杯酒,一飲而盡。
「好!」桑娃子和黃芹兩人都齊聲叫好。桑娃子打了個酒嗝,看著那杯酒,著實有些心虛,他本來酒量不大,本來想表露豪氣,給白芷寒拿碗敬酒,估計白芷寒不會喝的,自己正好借坡下驢,沒想到人家二話不說,一口飲乾,這下子成了作繭自縛了。可人家都喝乾了,自己不喝可過不去,一口一口硬往下灌,好不容易將滿滿一碗酒喝乾了,胃裡一陣翻騰,捂著嘴往茅廁跑去。
他剛到茅廁門口,便看見趙三娘站在一棵樹下,似乎在等人,趕緊拚死命把肚子裡湧上來的翻江倒海壓了下去,這才搖搖晃晃走過去,打了個酒嗝,大著舌頭道:「三娘,你在這,做,做什麼啊?」
趙三娘瞅了他一眼,皺了皺眉,隨即換了個笑臉:「喲,是娃子啊,剛才不好意思,淋了你一身酒,怎麼,要方便嗎?去吧去吧!」
「不不,我,我見你在這裡,特意,特意過來跟你說話的。嘿嘿,三娘,咱們,咱們回去,接著喝,怎麼樣?」
趙三娘眼珠一轉,嘻嘻笑道:「行啊,你去拿酒來。」
「真的,你,你可別騙我?」
「誰騙你了?不樂意算了!」
「樂意!一百個一千個,樂意!我,我這就去拿!你等著啊!」桑娃子搖搖晃晃回去找酒。
這時,左少陽出來了,趙三娘急忙一把拉著他就跑,左少陽已經有些昏了,趙三娘也好不到哪裡去,兩人跑到樹叢裡,腳一軟,咕咚一聲都摔在了草地上。
左少陽仰面朝天,望著樹梢裡透進來的星光,長長舒了口氣:「哎呀好舒服!要是日子就是這樣無憂無慮的,該多好啊!」
不遠處便是大堂,裡面吆五喝六的猜拳聲,嘻嘻哈哈的說笑聲,這些人都喝高興了,死裡逃生的一起過來,總有說不完的話。
趙三娘翻身趴著爬到他身邊,說話噴著酒氣,大著舌頭道:「哎!我問你,你,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怎麼還,還不成親?」
「我也想啊,可是跟誰呢?」
「你,你別裝傻!我聽說,白,白姑娘和喬老爺家的喬,喬巧兒都說給你,你好像,都看不上,是不是?」
「我不想說這件事。」左少陽道。
「嘻嘻,其實我也不想提,只是見你老單身一個,替你著急,沒女人的被窩不暖,孤枕難眠的嘛……」
左少陽歪頭瞧著她:「你還說我,你不是嗎?上回你說了,你守寡好累好辛苦,為啥不找一個?」
「唉!」趙三娘幽幽歎了口氣,依舊大著舌頭道,「心,心裡想的跟真正做的,可不是一回事,想著輕鬆,真,真要做,舌根底下壓死人!所以,也就動動心思罷了,再,再說了,也找不到合適的不是。」
「要是遇到合適的呢?你改嫁不?」
「當然!」趙三娘把滿是酒氣的臉蛋湊過來,差不多要貼在左少陽的面前了,酒勁上來,說話也大舌頭了,「當然嫁,——只要是一個,跟,跟大郎你一樣好的男人,我,我把臉踩在鞋底,也要跟他,跟他私奔!」
「幹嘛要私奔?」
「你是不知道,唾沫星能淹死,淹死人的!躲得遠遠的,圖個清靜!」
趙三娘望著左少陽清秀的面頰,心中好像有只小老鼠在跑,伸手過去要摸他的臉。
左少陽急忙一骨碌爬起來,他不敢再跟趙三娘這樣在暗處呆著,這等春閨怨婦,又喝醉了,聽說喝醉了酒的女人很可怕的,一個把持不住可就麻煩了,眼珠一轉,道:「要不,我去拿酒來,咱們再喝?」
「行啊!」趙三娘喜道,「一起去!」伸手又要去拉左少陽的手,左少陽急忙躲開:「三姐別這樣,人家看見會說你的,我不能害你。」
「喲,還懂得心疼三姐了?嘻嘻,那好,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