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出爾反爾
左少陽微笑道:「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到了秋後,看看地裡的收成,不就知道了嗎?」
旁邊桑小妹微笑插話道:「就是,聽說左公子犁地只用一頭牛,還用一種彎彎的犁,樣子怪怪的,好多人不相信都去看了,聽說,還真能把地犁開,而且很深哩!」
黃芹咯咯笑道:「我可聽說的不是這樣,人家說,左公子趕著一頭牛,也不知道拖的是個什麼東西,在水田里亂走,地是翻過來了,卻有拿了個梳子一樣的東西,仍舊用牛拉著,把犁好的地嘩啦個稀爛。也不知道是搞的什麼名堂。」
左少陽道:「那叫耖地,先把地犁好,然後用耖進行粉碎,再插秧,這樣莊稼才能長的好。」
「我可沒見過這樣種地的。」黃芹笑得更歡了,「不過,你總是能使一些讓人莫名其妙的新鮮事。全城的郎中都說李大娘的中風治不好了,你卻愣給治好了,一般郎中只敢用一兩枚烏頭治病,醫書上最多也只說能用到五枚,你卻用八枚,而且還把病給治好了。還有,你出城救傷員,腿上被砍了一刀,流了那麼多血,整個人成了血人,都說你肯定死定了,沒想到你卻活了下來,還當了楷模。所以,你這次這種地,誰又敢說你不會再作出一個讓人瞠目結舌的事情來呢?說不定秋後你地裡的收成,比人家多上一兩倍,只怕更要成大奇聞了!咯咯咯」
左少陽聽不出她的笑聲到底是誇讚,還是譏笑,又或者兼而有之,這芹嫂子的腦袋到底想什麼,有時候真難琢磨的。
桑母在桑小妹和黃芹攙扶下,慢慢回到了茶肆。
一進門,桑母就直奔臥室,打開大立櫃,找她存錢存首飾的鐵匣子。鐵匣子還好端端擺在那裡,只是蓋子開著,裡面卻空無一物。
「我的錢呢!」桑母這一嗓子差點撕破了喉嚨,一個虎跳,轉過身來,惡狠狠盯著桑老爹,「錢!我的錢!還有我的首飾!拿來!快拿來!」
一家人的耳膜都被震得嗡嗡響。
桑老爹陪著笑:「孩他娘,這個不行,你發了毒誓的……」
「狗屁毒誓!快點給我,否則老娘撕了你!」
桑小妹急聲道:「娘,左公子說了,你不能再想錢的事,要不然你的命……」
「滾!」桑母罵道,「滾一邊去!你這個賠錢貨!我還沒死就哭喪,我要真死了,就是你給哭死的!滾!」
桑小妹眼圈都紅了,捂著嘴退了開去,卻不敢哭。
黃芹陪笑道:「婆婆,這都是為了你好……」
「好個屁!你要真是為了我好,趕緊的立馬給我生個孫兒出來呀?養只母雞還能下蛋,養你這麼個***,能做啥?除了吃飯拉屎,你還能幹啥?趕明兒老娘就讓我兒休了你這喪門星!」
「我……!」黃芹氣得臉都白了,盯著桑娃子瞧,桑娃子卻跟見了貓的老鼠死的躲在外面大堂裡,低著頭瞅地上,好像地上有什麼稀罕物似的。
桑母一步步跟大象似的逼了過來,粗大的鼻孔拉風箱一般呼呲呼呲噴著粗重的鼻息,咬牙切齒衝著桑老爹吼道:「你個老東西,趕緊把錢和首飾還給我!」
桑老爹道:「孩他娘,不是我不給你,左公子說了……」
「少給我提那臭小子!老娘知道他是唬我的,哼!他想用這個辦法,讓我不跟他們家要聘禮,我呸!做夢!等我病徹底好了,小妹的聘禮七十貫一文不能少,他不給就甭想把小妹娶過門!」
「娘!」桑小妹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你怎麼能出爾反爾呢?」
「閉嘴!你個賠錢貨,你想讓那小郎中聽見了,用不給我治病來威脅我?我可告訴你,你是從老娘腸子裡爬出來的貨,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拿你換點彩禮怎麼了?有什麼過意不去的了?左家又不是拿不出來,他們已經買下兩間商舖,還有我們家茶肆,還有一百多畝田地,七十貫能拿不出來?賣掉田,再把茶肆還給我,不就夠了嗎?我可說明了,田我可不要,我要錢,響噹噹的現錢!而且,茶肆只能折抵二十貫,不,不,茶肆都舊了,最多十五貫,啊不,十三貫!最多折抵十三貫,他還得給我五十七貫!就可以接你過門了……!」
「娘!」桑小妹嘶啞的聲音道,「這鬧饑荒的兩個月,咱們一家人可是靠人家的糧食活過來的!」
「屁!那是我賣茶肆給他換來的!」
「茶肆只抵了四十貫,我們還欠人家三十貫,而且後來人家給我們吃的,一文錢都沒收!」
「那是他賣高價!五斗米!以前才賣不到兩貫錢,他就拿來換了我的茶肆?我那茶肆可是花了三十五貫錢買的!他才花了兩貫!還要我寫三十貫的欠條!我呸!貪財吸血不得好死的東西,他以為我會感激他?他這個吸人血的臭蟲!我心裡有桿秤!當時不說別以為我忘了,哼哼,老娘我記在心裡的哩!哼!這筆帳咱們慢慢算!反正小妹扣在手裡,老娘讓他扁他就圓不起來!」
黃芹嘟噥道:「再怎麼算,人家都救過咱們一家的命!」
「救命怎麼了?救命就能不講道理?救命就能納妾不給錢?救命就能吸血能要高價能把你婆婆一輩子的血汗都搾乾?我呸!——來來!我們來算清楚了,他開始給了五斗米,後來兩個月,每天八個饃饃,折算一斤二兩……」
「每個饃一個二兩重,應該是一斤六兩!」黃芹嘟噥道,「又惦記著佔人便宜!」
桑母惡狠狠揚起手一巴掌扇了過去,黃芹急忙躲開,這一巴掌打空了,桑母舉著手追著要打,可是她大病初癒,只追出兩步就氣喘吁吁走不動了,指著黃芹道:「你這掃帚星,你等著,老娘病好了,剝你的皮!」
桑老爹陪笑道:「孩她娘,你還是歇歇吧,左公子都說了,你要臥床休息……」
「不許給我提他!我這跟他算賬呢!哼!——他那饃沒一個二兩,一個最多一兩五,算下來,我們吃了兩個月,也就六斗米不得了了,加起來總共十一鬥。一斗米按三百六十文算,也就四貫錢不到!我大方點,給他四貫錢,這總成了吧?再不行,我買十一斗米賠他!當然不是現在,等秋後糧價下來了,反正賠他米唄!然後他得把茶肆還給我,要娶小妹行了,再給七十貫,人就是他的,要不然,免談!」
桑小妹蒼白著臉聽著,她知道,如此一來,左家絕對會非常討厭自己一家人,那自己想嫁給左少陽,只能是夢一場了。顫抖著聲音道:「娘,你要把女兒往死裡逼,你就等著收屍好了!」說罷,捂著臉衝上了樓。
「你聽聽,」桑母指著桑老爹吼道,「你聽聽啊,你這死閨女說的什麼?用死來逼我?嘿,我才不怕的!你有本事就去死,就算死了,我也不能便宜了小郎中一家!」
桑老爹低聲道:「小妹她娘,你先消消氣,說到底,人家也是幫了我們的……」
「你說什麼?他們幾個氣我,你也來氣我?——錢呢?首飾呢?馬上還我!快點,別讓老娘翻臉!」
桑老爹長歎一聲,搖了搖頭,走進屋裡,片刻,取了一個小匣子遞給桑母:「喏,都在裡面呢。」說罷,無力地坐在椅子上,想了想,又道:「這茶肆已經抵給人家了,小妹的聘禮也簽字畫押說了不要了,你現在又要反悔,人家能幹嗎?」
桑母檢查了箱子,果然錢和首飾都在,頓時眉開眼笑:「他會幹的,我知道,文契在他們手裡,我的病也還沒好完,所以我自然不會跟他硬頂,我會跟他好好說的。只要小妹在我們手裡,這行了,小郎中是個情種,一定捨不得小妹,他會按照我的要求,把茶肆還給我,欠他的錢一筆勾銷,而且還巴巴的送上七十貫錢。等著瞧吧!」
三天後下午酉時處(五點正)。
瞿家老宅大堂上,擺著四桌酒席,坐滿了前來慶賀的親朋好友。主要是姐夫侯普一家、瞿老太爺一家、苗母一家、倪大夫一家、桑小妹一家、余掌櫃一家,另外,還有薛郎中等醫者同仁。
現在城裡饑荒剛結束,糧價還是比較貴的,肉的價錢更貴,好在左家有大將軍贈送的雞鴨魚,又有上次藏在地窖裡的白菜、鴨蛋等,還有一位心靈手巧的廚藝高手白芷寒親自掌廚,做了四桌精緻的酒宴。
來的賓客多少都帶了禮,但看門的當真是人進禮不進,說明了只是圖個熱鬧,現在大家都很拮据,相對而言左家條件比較好。所以一份禮都沒有收。這些人見左家真的說到做到,也就沒堅持。
酒宴上,眾人輪番給壽星左貴老爹敬酒,左貴老爹本來酒量還是不錯的,但也架不住這麼折騰,天還沒黑,便醉倒了,草兒和梁氏把他攙扶回房休息。
老壽星醉倒走了,眾人卻還沒喝盡心,便讓左少陽代喝,特別是黃芹,勸得非常起勁。左少陽又是個豪爽人,喝酒都不用勸的,沒多久,也喝得昏頭轉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