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死而復生
大胸女問:「公子是有證據還是推測的?」
左少陽道:「當然有證據。我已經仔細檢驗過少婦死亡現場,發現少婦是被人拉上房梁類死的,而不是自己上吊而死。因為套住脖頸拉人上吊而死,人體的重量會讓繩索或者在房樑上產生很明顯的摩擦痕跡。而自己上吊的話,房樑上不會有這種痕跡。我檢查了房梁,找到了清洗的新鮮摩擦痕。說明她是被人拉上去吊死的,而不是自己套好繩索上吊的!」
大胸女臉色蒼白了,不僅僅是因為腿傷:「就算是吧,也不能說是我把她拉上去吊死的啊,我一個人能把她拉上去吊死嗎?」
「是不能,所以你找了逃兵做幫手。」
「你不是說逃兵膽子很小嗎?他怎麼敢幫我殺人?」
「我又不在場,我怎麼可能知道這麼詳細?不過我相信你有辦法,比如威脅他。」
「威脅?我一個女人怎麼威脅他?」
「把柄啊。」左少陽道,「所有的人對了禪大師的財物都有興趣,包括他的五眼六通佛珠。你或許唆使他潛入了禪大師屋裡盜竊,然後故意吵醒大師,逃兵慌亂之下,用香爐砸死了他,你就用這威脅他讓他幫你殺死少婦。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實情可能不是這樣的,到底是怎麼讓他幫了你,我不清楚。需要你來告訴我。」
「你這一切都只是推測,你說我殺人,有真憑實據嗎?」
「證明你直接殺死少婦的證據,說實話沒有。但是,我有你殺死逃兵的直接證據!」
大胸女嬌軀一顫,勉強笑道:「公子認為,那逃兵也是我殺的?」
「沒錯!你夥同逃兵在少婦住的禪房裡吊死少婦之後,趁逃兵不備之機,就像你殺死少婦的丈夫一樣,從後面用箭突然***他的後腦,戳死了他。——這箭叫做白羽穿甲箭,可以射穿鎧甲,非常鋒利,以你的力量已經足夠戳死他了。然後你將屍體拖到了院子裡。」
「你有能證明我殺了那逃兵的證據嗎?」
「當然有!」左少陽道,「我在檢查逃兵撲到在院子裡的屍體的時候,抬起屍體上半身,在他的身下,發現了你殺人的鐵證!」
大胸女咬咬牙:「什麼鐵證?」
「一雙腳印!」
「腳印?」
「沒錯,留在雪地上的腳印!院子裡的積雪了禪大師掃過,落下來的雪鋪得不太厚,所以留下來的積雪足夠讓人留下清晰的鞋印。——你當時拉著屍體的雙肩,倒退著將屍體拉出房門,一直拉到院子裡。你看見了屍體將你留下的腳印都抹平了,你以為等一會你走開之後,天上飄落的大雪,很快會掩蓋掉你留在院子裡的其他鞋印,沒人知道你來過這裡。所以你安心地回房睡。可是你忘了,你是抬著屍體雙肩拖出來的,放下時,屍體肩膀位置處你留下的鞋印,卻沒有被屍體抹掉,讓我辨認出這是一雙嬌小的女人腳印!不可能是我們幾個大男人的大腳丫留下的。」
左少陽上前兩步,瞧了瞧大胸女的一雙小腳:「當時活著的女人,就你跟舍妹,舍妹一直在我身邊,所以只有你!——屍體沒有挪動過,這雙鞋印現在肯定還在,要不要用你的鞋子比比?」
「那少婦的鞋子跟我差不多大,為什麼不能是那少婦?」
「當然不是,就按你偽造的現場來說,少婦在屋裡射死了院子裡的逃兵,但是,少婦如何在逃兵身下留下一雙鞋印?她射死了逃兵,然後出門抬起屍體,在他肩膀下踩出兩個鞋印來?」
「她可以先走到院子裡跟逃兵說話,然後回來,拿弓箭射死逃兵,逃兵撲到,不就正好蓋住了那鞋印了嗎?」
左少陽笑了:「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好,我告訴你,我已經很仔細地觀察了,屍體肩膀下面的那雙鞋印裡面很乾淨,表面很光滑,連一朵雪花都沒有,如果像你所說,她先出去跟逃兵說話,再進屋拿弓箭射死逃兵,昨夜一直在飄雪,屍體都覆蓋了雪花,鞋印裡怎麼會沒有一朵雪花呢?」
「這個……」
「還有,如果逃兵是站著被少婦從後面一箭射死,以他的重量,撲到在雪地裡,下面的鞋印絕對會被震動得很凌亂,而不像現在那樣完整,這只有輕輕放下才會如此。由此可以推斷,逃兵是被人殺死之後,拖動屍體到院子裡來的。——勘驗現場的時候,我發現少婦屋門方向到屍體之間,落雪比其他地方淺,這是因為屍體拖動帶走了部分積雪,形成了一個凹槽,你當時沒有注意這一點。以為飄落的雪花會幫你掩飾拖痕,但沒想到積雪厚度不一樣,讓我發現了屍體是被拖出來的!」
大胸女苦笑:「公子觀察得好仔細。還有一點,除了我,那個塌鼻子女人偷了我的東西跑了,為什麼不能是她?」
「不可能是她!」
「為什麼?」
「因為她早就被你殺死了。」
大胸女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公子又是推測?」
「不是。」
「那公子是有證據了?」
「是的。」
「什麼證據?」
「我找到了塌鼻女的屍體,」左少陽拄著枴杖走到那塊覆蓋著佛祖塑像的那塊巨大的黑綢布的左邊,「你把屍體藏在了這裡!」抓住黑綢往上一撩,下面赫然一具女屍,眼睛瞪得溜圓,脖頸上死死纏繞著一根白綾。正是失蹤的塌鼻女!
左少陽冷笑道:「剛才你在跟禪房掏空老者的身體的時候,我並沒有閒著,我把整個大殿裡外都搜索了一遍,因為我知道,你要殺塌鼻女,最好的地方就是大殿裡,最好的時機就是我和小妹離開的時候,而以你的力量,你不可能把屍體扔得很遠,也沒有這個時間,只可能藏在近處,我沒有費很多時間,便在這下面找到了她的屍體。另外,我還在她手心裡找到了一件東西,證明了兇手就是你!」
「什麼東西?」大胸女身子開始發軟。
左少陽從塌鼻女緊攥著的手裡輕輕抽出了一根頭髮,一根很長的頭髮,走過來,亮給大胸女瞧:「這根頭髮很長,山上其他女人的頭髮都沒有這麼長的,唯獨你。如果你認為不是你的頭髮,可以扯一根下來比比,再把其他人的頭髮扯下來比比,就知道了。——幸虧大殿裡光線昏暗,你才沒有發現她被你勒死之前扯下的這根長髮。」
大胸女身子一軟,差點癱在地上,她強撐著扶住供桌,望著左少陽苦笑:「是,是我殺了他們四個,但是,了禪大師不是我殺的,也不是我指使逃兵啥的。我承認我也有心殺他,但是沒等我動手,他就已經被人砸死了。」
左少陽冷笑:「行了,做了就做了,承認了四個,為什麼不承認這一個?」
「因為真的不是我殺的。」
「那你是如何讓逃兵幫你殺死少婦的?」
「我說了,你是不是可以饒我性命?」
「我剛才也說了,只要是你幫做一件事,做得好,我可以不殺人。」
「好!你答應了的,不准賴皮!」
「我說話自然算話!」左少陽嘴角有一抹不易察覺的譏笑。
大胸女沒有看見,理了理長長的披散在腦後的秀髮,說道:「我先挑逗他,讓他慾火中燒,這時候的男人,你讓他幹什麼都可以,更何況我譏諷他沒吃到羊肉惹了一身騷,他就說想去把那少婦奸了,我就說可以,這時候去用強,那少婦會破罐破摔順從的。我就假裝過去道歉,騙開了房門,然後逃兵就進來了,先是賠罪,那少婦只是低聲哭泣,然後逃兵就動手動腳,少婦便讓他滾。」
左少陽歎道:「這女子雖然最初為了一口饃饃,忍受了這逃兵的猥褻,但是到了動真格的時候,還是很貞烈的。」
「是啊,」大胸女道:「我示意逃兵用強,逃兵就抱住她,她拚命掙扎,但是沒有喊,我故意碰倒了桌上的燈,屋裡很黑,我就乘亂用事先準備好揣在懷裡的白綾掛在房樑上,一頭套在她脖頸上,使勁往上拉,屋裡黑逃兵不知道,還以為是她要爬起來,就緊緊抱著她的兩手,我就這樣把少婦半吊著勒死了。逃兵不知道少婦已經死了,還以為她順從了,就開始脫她的衣裙,我進來的時候帶了一支箭,趁那逃兵向少婦賠罪的時候,瞧瞧藏在屋裡的,取出來扎死了這逃兵,後面說的跟你說的一樣,我把少婦拉到橫樑上假裝上吊,又把逃兵的屍體拉到院子裡,然後關上門回房睡覺了。事情就是這樣。」
「那了禪大師是誰殺的?」
「不可能是逃兵,因為他出來之後就跟我進我房間了。可能是那老者吧。他也垂涎大師的佛珠、糧食和寶貝。或許是乘亂想偷大師的佛珠,結果被大師發現,就殺死了他。」
「嗯……,應該是這樣了。兇手已經伏法,也算是因果報應吧。」
大胸女哀求道:「公子,你答應了我說了實情之後,你就不殺我的,這就放了我吧?」
「你還沒幫我做事呢。」
「做什麼事?」
「我要你幫我做的事情,其實就是你殺這些人的原因。——了禪大師寶藏!」
大胸女強忍劇痛,嫣然一笑:「我明白了,原來公子才是真正的高手,你也垂涎大師的佛珠、糧食還有那一箱寶貝,你早已經洞察我做的一切,卻不動聲色裝傻,讓我替你殺人,而且,你還把自己的妹子都殺了,真是夠狠。」
「這叫無毒不丈夫。行了,咱們別廢話了,起來做事吧。」
「要我幫你做什麼?」
「進地窖啊!」左少陽掏出一串鑰匙,「這是從了禪大師身上找到的地下室的鑰匙,我得打開地下室,才能取到糧食和其他寶貝,但是,了禪說了,這地下室是他一位擅長機關的師兄修建的,裡面布有機關,當初是用來防範強盜的,雖然先前大師說過,裡面的機關已經關閉了,可是我這人生性多疑,不敢亂相信人,所以,讓你進去探探路。」
大胸女臉色煞白:「公子,求你了,我不想死,你說過的,我說了實情,你就饒過我的!」
「說了,我也說了你幫我做了這件事之後啊。」
「可是你說了不殺我的,而我進那地窖,肯定會死的!」
左少陽笑了:「沒錯,我是說了不殺你,——是我不親『自殺』你,要是機關殺死了你,我就沒辦法了。那是你命不好,不過,你一口氣殺了四個人,也算夠本了。如果地窖要了你們命,那是你命該如此。如果地窖真的被了禪大師關閉了機關,你僥倖沒有死,那是你命大。」
大胸女想了想,道:「要是我進了地窖沒有死,你是不是就不殺我了。」
「是的,不過為了安全,我會把你趕出寺廟,讓你在山頂自生自滅。」
「那不是跟殺了我一樣!」
「你沒得選。除非你寧願讓我一刀刀活剮了你。我連我妹子都能殺,千萬別懷疑我的這句話。」
大胸女慘然一笑:「我信,你夠狠!你做得出來。好,我認命,反正跟你說的一樣,我殺了四個了,也夠本了。再說,老天爺也未必會收我!走!」接過左少陽手裡的鑰匙,又道:「我一條腿傷了,怎麼走?」
左少陽走到供桌旁,一刀劈斷了供桌的一條腿扔給大胸女,然後把手裡的繩索扔過去:「套在脖子上勒緊!」
大胸女照做了,撿起那供桌腿撐著,拖著那根繩索,一瘸一拐走進了禪的禪房。左少陽握住繩索另一頭,跟在後面。
禪房裡,了禪的屍體依舊躺在床上,腦袋扁扁的,血痕已經成了暗紅色。
大胸女用鑰匙打開了禪房門,一手靠著牆壁,一手用枴杖在地上和牆壁四周戳著,包括頂部,戳完之後,這才往前跨一步,然後再戳。
就這樣一步一探,花了一頓飯工夫,這才走過了這短短的通道,進到了地下室裡。
左少陽拿了根凳子坐在地下室入口外,攥著那繩子瞧著。見她平安地走進了地下室,也舒了口氣,叫道:「把箱子打開。鑰匙應該在那一串裡面。」
大胸女一把把試,終於吧嗒一聲,把箱子上掛著的銅鎖打開了,小心地取下來,然後慢慢揭開那箱子的蓋子,往裡觀瞧。
這一瞧之下,大胸女愣了,隨即仰天大笑,笑得甚至連眼淚都出來了。
「你笑什麼?」左少陽奇道。
大胸女回頭瞧著他:「想知道,怎麼不自己進來瞧?我都已經探查過沒有機關了,你這麼怕死啊?」
說著,大胸女又走到那一堆糧食麵前,扯開了一袋糧食,便聽見嘩啦啦的聲音響,大胸女又是發出一陣大笑,甚至笑得都彎下了腰。
地下室裡沒有燈光,而通道又比較窄,所以裡面很昏暗,左少陽除了能看見大胸女身影外,看不清地下室的情況,不知道她到底在笑什麼。便叫道:「行了,你把箱子拖出來!」
「拖不動!咯咯咯」
「那就把箱子裡的東西拿出來!」
「想看?好,我拿給你看!」大胸女依舊笑著,彎腰從打開的箱子裡抱起一包東西,便在這時,就聽嗖嗖幾聲,大胸女一聲短促的慘叫,便栽倒在地,扭了兩下,便一動不動了。
一灘鮮血,慢慢地從她身體下流淌了出來。
左少陽大聲叫了幾聲,還是沒反應,便收緊手上的繩索,將大胸女拉出了地窖,翻身過來一瞧,大胸女頭面部,胸腹部,插著幾枚鋼鏢!已經氣絕而亡。手裡還緊緊抓著的東西,卻是幾件舊衣服。
左少陽拿起那幾件衣服,滿是疑惑,扔掉衣服,取下繩子,點亮了禪房裡的一盞燈籠提著,拿著繩子一瘸一拐走了進去,小心翼翼來到箱子旁邊,將繩索套在上面,然後退出地窖,將那口箱子拉了出來。
原以為會很重,拉的時候才發現其實並不重,沒費多大勁就將箱子拉出來了。
左少陽探頭看了看,裡面只是一堆衣服還有一些雜物,用枴杖將衣服都挑了出來,卻什麼金銀財寶都沒有,連一枚銅錢都沒有。
左少陽大失所望,罵道:「他奶奶的,這老和尚騙了我們,什麼一箱寶貝,連個銅子都沒有!靠!我去看看糧食,別他娘的也是假的。」
他提著燈籠和單刀慢慢走進地窖,先看了一眼剛才大胸女解開的米袋口子,頓時大吃了一驚,只見從米袋流出來的,哪裡是什麼大米白面,只是一堆泥沙!
左少陽刷刷連續揮舞手裡單刀,挨著個將所有的米袋全都砍開,漏出來的東西,全都是泥沙,連一粒米都沒有!
他又衝到兩口大缸前,伸手撈了撈,兩口缸裡只有表面一層是米面,下面也全都是泥沙!
左少陽破口大罵:「他奶奶的,這個死禿驢,原來是騙我們的,害老子們自相殘殺,害得老子連自己的女人都勒死了,真他娘的!」
說著話,左少陽一瘸一拐出了地窖,狠狠朝禪房的床上了禪的屍首啐了一口,滅了燈籠,提著單刀慢慢往大殿走,邊走邊自言自語道:「現在完了,糧食是假的,財寶是假的,吊橋也斷了,女人也沒了,老子一個人在絕頂上怎麼……」
剛說到這裡,他猛地站住了。因為在大殿面前,站著一位乾瘦的老者,卻正是已經被人砸扁了腦袋的了禪大師!
只是,了禪大師腦袋上完好無損,別說癟了,連半點血痕都沒有!
左少陽驚恐地一轉身,瞧向禪房的床上,那具屍體赫然躺在床上,依舊腦袋扁扁的。他又猛轉身過來,瞧著供桌前的那個了禪大師。
了禪笑了,笑聲很得意:「哈哈哈,我最喜歡看的,就是這種驚愕的表情,看見我死而復生,很驚悚吧?哈哈哈。」
「大師?你……,你沒死?」
「沒死。」
「那床上的那個……?」
「那是一具身材跟我差不多的人的屍體,穿上了我的僧袍而已。腦袋又被砸扁了,你自然認不出來。」
「原來如此。」左少陽又驚又喜,「那大師為什麼要詐死啊?」
「為了搞清楚你們幾個當中,誰最惡毒最凶殘。呵呵,現在搞清楚了,你是最惡毒最凶殘的一個!嘿嘿嘿」
左少陽臉色一變:「大師什麼意思?」
「你沉著冷靜,心思縝密,而且冷酷無情,明明知道那大胸脯的女人在殺人,卻不制止,借刀殺人,聽任她將一個個同伴殺死,最後為了奪取老衲的寶藏,不僅勒死了那小夥計,還活活勒死了你自己的乾妹子。這等凶殘冷酷,連老衲都有些佩服了。」
左少陽更是臉色大變,強笑道:「原來大師一直在暗中偷窺,早已經洞察了這一切?」一邊說著,一邊提著單刀慢慢往大殿門口移。
了禪大笑:「是的,我把你們引上山來,讓你們知道我這裡存有大量的糧食,還有價值千金的佛珠,另有一箱寶貝,引發你們的貪念,便是讓你們自相殘殺,最後確定到底誰是最兇惡最狠毒也是最貪婪的一個。實話跟你說了吧,用這個辦法,我已經不知道引得多少人自相殘殺了。」
左少陽已經慢慢移動到了門邊。
了禪冷笑道:「行了,別做夢逃走了。別說是你一條腿已經受傷,就算完好無損,也不可能從這鬼谷峰上逃下山去的!剛才你們三個不是試過了嗎?想架橋過懸崖,結果如何?哈哈哈」
左少陽慢慢轉身過來,盯著了禪道:「大師要殺我?」
「嗯。」
「為什麼?」
「哦,呵呵,以你這麼聰明的人,也猜不出來原因?」
「我真的猜不出來,或許是大師誤會了,能說說?就算我死了,也做個明白鬼。」
「你放心,我會告訴你的……」
了禪剛說到這裡,左少陽猛地拉開門,一瘸一拐往外走,走的急了,枴杖拌在門檻上,光當一跤摔出門外。
了禪哈哈大笑:「我都說了你逃不了……」
嗖!
一支白羽穿甲箭從了禪身後三四步之外的佛像側邊帳幔後飛射出來,電閃而至,直奔了禪後心!
了禪聽到弓弦響便知不好,可是相距太近,他只來得及一側身,撲的一聲,那一箭貼著心臟透胸而過,從前胸冒出一截陰森森的血淋淋的箭頭!
了禪悶哼一聲,騰空後躍,空中轉身一掌擊出,一個嬌小的身影被打得倒飛出去,空中鮮血狂噴,灑向空中,猩猩點點。
「蘭兒!」左少陽狂著爬起身,瘸著腿踉蹌走了兩步,手中單刀指向了禪,「住手!有本事衝我來!別為難一個女人!」
了禪站在佛像基座上,一手捂著胸口,看了一眼地上不停嘔血的苗佩蘭,有些驚詫:「中了我這一記大力金剛掌,竟然沒當場死掉,小姑娘有點本事。」轉頭過來,又瞧著左少陽:「好小子,原來你們也會玩假死這一套,嘿嘿,我居然被你們兩個小娃娃給騙過了。當真是一輩子打鷹,反倒被鷹抓瞎了眼。嘿嘿——看樣子,你們已經知道我的計劃了,我倒很有興趣你們是如何知道的?」
左少陽沒理他,彷彿他不存在一般,拿起枴杖踉蹌著跑到基座後面,將單刀放下,將苗佩蘭攙扶了起來,急聲道:「蘭兒,你怎麼樣?」
「我……,我沒事,咳咳……,」說到這,苗佩蘭不停咳著,隨即哇的一聲又吐出一口鮮血。
左少陽急忙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枚藥丸,送到她嘴邊:「快!吞下去!」這是左少陽用數百年老山參按照現代經典傷藥配方七厘散配置的跌打損傷專用特效療傷藥,摟著她讓她靠著自己,把藥丸餵進她的嘴裡。苗佩蘭艱難地把藥丸吞下。
左少陽心疼地捧著她的臉:「我不是讓你離遠一點放箭嗎,你幹嘛要這麼近?」
了禪在基座上笑了:「這小姑娘很聰明,她知道她箭術不行,遠了放箭,生怕射不準,這反倒幫了你們,其實,就算神射手,離我十步開外放箭,即使背對著,我也能輕易躲開。這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不顧性命靠近了才放箭。真是歪打正著,是我大意了,我已經聽見了後面有動靜,但是外面風太大,我親眼看見你勒死了她,不相信這山頂上還有別的活著的人,這才讓她靠得這麼近沒有警覺。能傷到我算你們的造化,嘿嘿。可惜,沒射中我的心臟,我死不了。」
說到這,了禪伸手抓住箭輕輕一折,箭頭折斷,回手抓住後背的箭桿,慢慢拔了出來,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從懷裡也取了一個瓷瓶,到了一粒藥丸,放在嘴裡吃了,傷口也不包紮,只是用手捂著,輕輕地咳嗽了兩聲。
左少陽小心檢查了一下苗佩蘭,發現她胸部骨折,觀察了一下她吐出的血跡,有少許泡沫,應該傷到肺部了,不禁一陣心驚。忙將單刀放在地上,解開她的外衫,取下她貼身穿著的輕便鎧甲,——這是頭一晚在被子裡左少陽讓她貼身穿著的,這鎧甲胸前的鋼的護心鏡已經被打凹。幸虧有這一面精鋼作的護心鏡擋住大半掌力,加之苗佩蘭本來身體就很結實,要不然,苗佩蘭已經橫屍當場了。
了禪一見便笑了:「我還當這小姑娘武功高強,受了我一掌居然不死,卻原來裡面穿了護心鏡鎧甲,算你命大,不過,估計也活不了多久了,因為你們兩有一個必須死。小姑娘雖然力氣挺大,但受此重傷,肯定不是左公子的對手。呵呵」
左少陽充耳未聞,自顧自己忙碌著。他跑進了禪的禪房,拿來一根木椅,攙扶苗佩蘭起來,倒騎在木椅上,準備給她骨折復位。
了禪站在佛像基座上,瞧著左少陽忙碌,道:「別著急,你有的是時間救她,我不會親手殺你們的,我會等你把她治好,然後再給你們一個公平決鬥的機會,看看誰有幸活到最後。」
左少陽沒有理他,將苗佩蘭兩臂外展,自己站在她身後,一隻腳踩在木椅上,用膝蓋頂住她的後背,兩手繞過她腋下勾住她雙肩,向上抬並向後扳拉,將重疊的骨折拉開,然後用拇指將突出骨折遠端用力向下向後按下,便將她骨折的胸骨復位了。
左少陽提起單刀,抓住佛像旁邊的帳幔,割了一道口子,然後哧喇幾下,撕下一條長長的布帶,給苗佩蘭進行「8」字纏繞固定。
然後,他跑到大殿門口,用單刀砍斷一扇門的樞紐,將門板取下來拖了回來,攙扶苗佩蘭在門板上仰面躺下,讓她昂首挺胸,然後拿了繃帶將她固定在門板上,輕輕捋了捋她的秀髮,道:「沒事了,蘭兒,我在你身邊呢。」
苗佩蘭勉力一笑,點點頭,不停輕輕咳著,皺著眉努力想忍住,卻忍不住。
左少陽這才回過身,瞧著了禪:「你剛才說什麼?」
了禪道:「既然你們暗中偷襲我,而且用裝死來騙過我,說明你們已經很肯定地知道我在暗處做的事情。我很好奇,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左少陽道:「你露出的馬腳太多了,瞎子都能看出來!」
「是嗎?請指教。」
「老和尚救濟災民我相信,可是,老和尚從這麼高的山峰頂上下來,把饑民領到這千丈高的絕頂小寺廟裡救濟,這方式太也令人費解,為什麼不把糧食拿到山下去救濟?」
「有點道理。」了禪捋著鬍鬚道,「還有嗎?」
「你把我們領上山,獻寶似的把我們領到地窖裡,展示你的堆成小山的糧食,偏偏又不讓大家吃飽,每頓一個饃,美其名曰為後面的人考慮,但真正的目的讓人一想便知。你還特別說明你有一箱子數十年化緣所得的錢財,又特別強調你脖頸上的那串奇怪的項鏈是來自西域的無價之寶,很容易讓人覺得你是在故意勾引起別人貪念,挑逗大家內鬥。」
了禪又點了點頭:「這個的確有點明顯了,以前沒人告訴我,現在老衲知道了,下回做得更隱蔽一些才行。你接著說,我還露出了什麼馬腳?」
「那些糧食!」
「糧食怎麼了?」
左少陽道:「其實,進地窖看你獻寶的時候,我就知道那整整齊齊碼著堆成小山似的米袋,裡面根本不是米!」
「哦?你是如何知道的?」
「很簡單,糧食存放跟藥材一樣,講究通風乾燥防潮。那地下室只有進口沒有對流的出氣口,行不成通風,糧食是直接堆放在地上的,達不到防潮的要求,最主要的,我只聞到了泥土的霉味,而沒有聞到米面的香味。小山似的糧食堆,又是在地窖裡,怎麼會聞不到米面香味?只能說明一點,那就是裡面壓根就沒有什麼糧食!」
「呵呵,看來這個漏洞還真不小,下回我還真的去找一些糧食來才能糊弄你這麼精明的人了。——還有破綻嗎?」
「還有你的死!」
「我的死怎麼了?」
左少陽道:「你找到了一具跟你身材差不多的屍體,應該是你前面殺死的人的屍體,而且從出血情況來看,也是生前被人真的用香爐砸死了。然後穿上你的僧袍移屍床上冒充你,讓我們相信你被人殺了。但是,你選擇假死的地方不對,選在了我們隔壁。而且用香爐砸碎了腦袋,這是不可能一點聲音都沒有的,我們卻一點聲音都沒聽到,很讓人生疑。」
「說得有理。還有嗎?」
「還有最後一個,也是你最大的一個破綻。」
「什麼?」
「屍體!」
「屍體怎麼了?」了禪愕然道,「我選的屍體不像我嗎?」
「很像,但是,你選錯了,出現了致命的無法解釋的問題,讓我立即知道是你在搞鬼!」
「哦,有那麼神奇嗎?」
「是,」左少陽冷冷一笑:「你不知道,人的死亡時間不同,屍體會出現不同的症狀,在屍僵和屍斑的出現時間以及緩解時間上是有明顯區別。我檢查你放在床上那具屍體時,發現屍體的屍僵已經開始緩解,屍斑指壓也不褪色了。說明這具屍體至少已經死了三天以上!所以根本不可能是頭天晚上死的,所以我斷定,這個腦袋被砸扁的男人,絕對不可能是你。」
了禪愣了,隨即捋著鬍鬚笑了起來:「我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想不到露出了這麼多馬腳。我得承認,你比我相信的還要難對付。居然能憑屍體出現的反應就能推出不是我。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知道這些東西的?」
「別忘了,我是個郎中,郎中能給活人看病,也能看出死人是怎麼死的,以及死了多長時間了。」左少陽讀醫科大學的時候,學校開有法醫學選修課,他選了,而且也用心學了,所以這些一般的法醫知識還是知道的。
了禪道:「我還有一個疑問,我明明親眼看見你將你小妹吊死在樹上,她是怎麼活過來的?」
「很簡單,昨天晚上我們在被子裡,我把你的搞鬼的事情告訴了她,要她配合我裝死,我讓她穿上了這護心輕便鎧甲,然後在腰上捆了一根腰帶,把腰帶打了個活結,穿過***,一直延伸到後衣領處。我套她脖頸的時候,把吊她的腰帶穿過活結拉死,這樣,我將她拉起來吊在空中的時候,重量全在她腰間了,脖頸活套並沒有勒緊,所以她不會有事。你離得遠,這個細節是看不清的。而且,你不可能想到我會知道你在背後搞鬼,所以不會想到我也會搞鬼,自然不會上前仔細查看。」
「那個小夥計呢?他也是裝死?」
「不是,」左少陽歎了口氣,「沒辦法,我必須勒死他,如果兩個人都裝死,我擔心你會察覺。」
「嗯,膽大心細,拿得起放得下,夠狠。佩服。」
「沒辦法,因為你的武功太高,我們妹子力氣大,但實際上沒有學過武功,明著來我們肯定不是你的對手。」
「你又如何知道我的武功高?」
「很簡單,我們一起過吊橋的時候,你上吊橋,那吊橋都沒有晃動,而我們上去,晃得都快被嚇死了。足以說明一切。」
「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這個的確不太好裝。我已經盡力掩飾了,你還是發現了,足以說明你觀察很仔細。」
「其實不需要仔細觀察也能知道,因為你露出的馬腳實在太多了。」左少陽冷笑道。
「哦?我還露出什麼馬腳了?」
「帶他們上山!」
「什麼意思?」
「這些人都是你帶上山的?」
「沒錯,這算什麼露馬腳?」
「我問了丁小三,問你是如何帶他們上山的,是否遇到敵軍,他說沒有,說你知道敵軍崗哨之間的間隙,穿過間隙上山的。我很懷疑這一點,因為我們上山的時候知道,敵軍崗哨不是一個,而是一隊,而且是交錯移動的,並不是固定地點,這樣很難找到敵軍的縫隙,我們都是通過暴露行蹤,然後用速度衝擊才上來的,你一個人穿過縫隙還好說,帶著男女老幼一起,很難想像能通過。所以我就知道你在說謊了。其實,以你過吊橋的身手,要想制服崗哨,然後帶他們上山,實在是太容易了。根本不需要去費時間尋找什麼縫隙。」
「嘿嘿,果然是個不大不小的馬腳。細細琢磨的確有點難以解釋得通。」
「我問丁小三這件事的時候,是發現你被人用香爐砸死的之後。」左少陽不緊不慢說道,「以你的武功身手,如何能讓人潛入禪房而不知,又如何能讓人舉著那麼沉重的香爐砸你的腦袋你把砸扁呢?所以,進一步證明你是找了個屍體來假死的。」
「哈哈哈,」了禪笑了,笑得很有些自嘲的意思,「聽你這麼一分析,我還真是漏洞百出呀。你觀察得很仔細,也抓到了我說話的漏洞。不過,你雖然知道我在搞鬼,但是你卻不知道我為什麼搞鬼,對吧?」
「沒錯,對此我百思不得其解。」左少陽歎了口氣,憂傷地看了一眼苗佩蘭,「大師,既然我們倆必須死,能不能在臨死之前讓我也滿足一下好奇心?」
「可以,不過還沒到最後時刻,這個秘密只能告訴最後一個活著的人。你們兩誰活到最後,不問我也會告訴他的,讓他死個明白。行了,老衲的好奇心也滿足了,該你們倆決定了,我不會騙人,你們兩都得死,只是誰先死誰後死的問題。你們自己決定吧。」
左少陽轉頭輕輕撫摸了一下苗佩蘭的秀髮,柔柔地凝視著她。苗佩蘭衝她淒然一笑:「哥,咳咳……,就讓我先走一步吧。咳咳……」
看來,苗佩蘭中的這一掌著實不輕,她一直在不停輕咳。左少陽心中疼惜,摟著她道:「大師的武功如此之高,我們反抗也沒用,只能認命了。反正只是遲早的事情,你在前面等我,我很快就會來陪你的。」說罷,附身下去,吻住了她的紅唇。
苗佩蘭仰著頭回吻著,兩人渾然忘了世間的一切。良久,才慢慢分開。
了禪皺了皺眉,身子晃了晃,嘟噥道:「行了,纏綿得差不多了吧?該決定誰先死了,說實話我也累了,早點完事早點休息。他奶奶的,這一箭我以為問題不大,看樣子還是有點厲害,腦袋有點昏,還是早點打發你們上路,我好療傷。」
左少陽悲聲道:「大師,能不能再給我們兩一頓飯的工夫,求你了,我和她已有婚約,既然要死了,能不能讓我們圓了房,了卻人生一件憾事,我們做鬼也會感激你的。」
了禪捋著鬍鬚點點頭:「行啊,那就再給你們一頓飯工夫。我也順便去療傷,等我再進來,那時候得告訴我你們的選擇,如果還沒有選擇,只能由我來幫你們選了。我不會親手殺死你們,因為那違反我的原則,不過,不殺你們不等於不折磨你們,逼你們作出選擇,你們一定要相信,那會非常的痛苦,我其實很不希望這樣。還不如你們自己選擇,會死得很體面很尊嚴,最後一個死去的人也會死得很有意義。相信我!」
說罷,了禪輕飄飄跳下佛像基座,一手捂著胸前傷口,慢慢往大殿外走去,腳下步履似乎有些不穩。
了禪慢慢地一步步走下台階,來到院子裡,他感到腳下發軟,全身無力,抬頭看了看天,開始飄落雪花了。
他走過院子,一直來到掛著「鬼谷寺」的匾額的籬笆門前,選了一塊平整的地方,在積雪上盤膝坐下。脫掉僧袍,露出瘦骨嶙峋的身體。雪花落在他肩膀上,嗤的一聲便融化了。
了禪感到越來越頭昏,眼睛也發花了,他皺了皺眉,撕下一條衣襟,掏出一個小瓷瓶,費力地拔掉瓶塞,將藥粉倒在傷口上,然後用布條包裹好,穿上僧袍,盤膝調息打坐。
過了片刻,他突然隱隱聽到有什麼聲音不對勁,轟隆隆的,那聲音很熟,他猛地睜開眼,叫一聲「不好」!旋身想騰空而起,只跳得一小半,便跌落在積雪裡。
他心頭一凜,咬牙道:「好小子,敢陰我?在箭上塗了毒藥!」
跪爬起來,步伐踉蹌地衝過院子,上了台階,一腳踢開殿門,衝入禪房,便看見地下室的裡面的千斤鐵閘門轟然落地,將地下室封閉了。
這鐵閘門當年是為了應付流寇山賊、亂兵和猛獸的,所有只要從裡面關上,外面是沒辦法打開的。
這狡猾的小子,竟然騙自己什麼要洞房,卻是躲進了地下室。了禪發現被騙之後,怒氣勃發,一聲厲嘯,衝上去,雙掌如雨點般拍在那鐵閘門上。
噹噹噹……!
厚重的鐵閘門竟然被他連續不斷的掌力打得變了形!
了禪狂吼道:「你們兩聽著,鐵閘門已經被我打壞了,再也打不開了,裡面四壁都是青石板,糧食都是泥沙,你們再也別想出來,就等著活活餓死在裡面吧!」
了禪狂叫了一通,他以為自己用盡全力擊打鐵閘門,應該頭腦會清醒一些,可是,那種頭昏眼花全身無力卻越來越強烈,他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上。
他感到沉沉的睡意一浪接著一浪沖上頭頂,眼皮比千斤還重,用手撐著地,連滾帶爬來到大殿外,滾下台階,掙扎著站起來,踉踉蹌蹌衝進了廚房,將腦袋一頭扎進水缸裡,晃動了好幾下,才嘩啦一聲拔出腦袋。
他以為涼水澆頭能清醒,可是,半點用處都沒有,依舊是兩眼發黑,全身發軟,越來越厲害,一急之下,費力地爬進了水缸,整個身子都泡在水缸裡,腦袋也沉進水下,片刻,才冒出頭來。
可是,還是一絲作用都沒有!
他全身軟軟地爬在水缸邊,努力地抬起眼皮,看了看門外飄飄落落的雪花,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黑暗,腦袋終於無力地垂了下來,身子失去重心往前一撲,嘩啦一聲,連人帶缸翻到在地,就此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