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超級重劑
左少陽介紹了這孩子的病情,然後說道:「兩位醫官大人,你們是行家裡手,如果是你們,給這孩子治病,最大敢用多少附片?」
湯博士和安醫官都分別上前診查,完了之後,湯博士道:「孩子這病,若是本官下方,最多用一兩附片。」安醫官嘿嘿道:「卑職膽小,最多只敢用五六錢而已。」
一兩就是五十克。一枚附子一般有十五克,湯博士用五十克,也就是三枚左右,算是偏大的劑量了。
錢縣令捻著山羊鬍問左少陽:「小郎中,你呢?」
左少陽微微一笑:「孩子的病是少陰證下利虛脫,陰氣瀰漫,又被其父錯用苦寒退熱藥,雪上加霜,以至週身氣血趨於凝聚。必須使用大劑量的附片,回陽返本,峻逐陰寒,所以,我第一劑藥用了二兩四錢附片!」
湯博士冷笑:「你撒謊也得有個譜吧,二兩四錢,那可是八枚附子的劑量!已經超過醫書最高劑量三枚。試問醫史上有誰用過如此高的劑量?」
左少陽也不搭話,邁步進了廚房,片刻,取了一個煎藥的砂罐出來,走到湯博士面前,把砂罐往他面前地上一放:「大老爺,這是我先前給這孩子煎藥剩下的藥渣,還沒倒掉的,你自己個查查吧。」
湯博士瞅了他一眼,蹲下身,先看了看,然後伸手進去翻弄,將附片一塊塊都撿了出來,果然一小堆,足有二兩多。
安醫官在一旁冷笑道:「莫不是想著我們要來查看,事先把附片放入藥渣中,哄騙我們吧?」
左少陽也是冷冷一笑:「我早猜到你會這麼懷疑,沒關係,反正現在需要給孩子吃藥了,我也要換新藥調整用方。你們看著我揀藥煎熬,給孩子服下,便知是不是我哄騙的了。」
湯博士等人臉上頗有驚異之色,湯博士沉聲道:「這一次還是用二兩四錢?」
「不,用一斤!」
「你說什麼?」錢縣令不懂醫倒不覺得如何,湯博士和安醫官二人卻眼珠子瞪得溜圓,就差沒從眼眶裡掉下來了。
安醫官厲聲道:「一斤附片?開什麼玩笑!那可是三十三枚附子!超出醫書最高劑量六倍多。你想謀殺啊?」
左少陽淡淡一笑:「是謀殺還是治病,等一會你們就知道了。」轉身走到藥櫃前,拉開藥抽,也不揀藥,直接將那一抽藥端過來,放在錢縣令、湯博士和安醫官面前:「藥抽裡左邊一格就是我貴芝堂新法炮製的附片。請查驗是否是附片。」
湯博士和安醫官蹲下身,細細翻看了一遍,還拿到嘴邊咬了一口嘗嘗味道,互視一眼,緩緩點頭。湯博士道:「沒錯,是附片。」
「如果我用這麼多附片配藥,給這孩子吃了,孩子沒中毒,而病情卻進一步好轉,是否能證明使用我貴芝堂新法炮製的烏頭或者附子,即使超量到八枚,也不會中毒?」
湯博士冷聲道:「那是自然,烏頭與附子同根而生,一株二藥,烏頭雖然比附子毒性略大,但是你用量達到三十三枚,如此重劑,二者的些許差異早已不算什麼。若是如此,完全能夠說明拿貴堂新法炮製的烏頭八枚入藥,不會致使病患中毒。不過,如此重劑附片治病,肯定會死人的!人命關天,不可兒戲!」
「湯博士,我先前就給這孩子用了二兩四錢的附片入藥,這劑量也是遠遠超過醫書規定的劑量,孩子要死早死了。現在你們看,這孩子不還活得好好的嗎?」
湯博士瞧了那孩子一眼,捋著白鬍鬚轉頭望向錢縣令:「大人以為如何?」
錢縣令微笑道:「湯大人,本官到覺得小郎中沒說謊,試問,他有什麼必要說謊呢?這案子於他沒有任何關係,如果用一斤附片會危及孩子生命,他為何要冒險?現在他敢於這麼做,就說明他是胸有成竹的。倒可以相信。」
安醫官插話道:「大人,這小郎中之所以甘冒奇險,倒也不是全無目的,他設這圈套把縣令大人招來他貴芝堂,目的顯而易見,不過是想借大人的官威聲望,來增長他貴芝堂的名氣罷了!」
左少陽肚子裡暗自讚歎,這安醫官倒也不是傻子。自己之所以如此大費周折,當然並不全都是為了幫倪二作證,順帶的主要的目的,是借這個機會提高貴芝堂的知名度。不過這種事當然不能承認,當下淡淡道:「我這樣只是為了能幫助縣令大老爺查清案情,如果三位大老爺覺得我別有用心,那這件事就此作罷好了。反正我的作證已經完了,該說的已經說了,是否採信,由大人自行決定。」
左少陽這一招以退為進很是管用,錢縣令果然狠狠瞪了安醫官一眼,對左少陽微笑道:「小郎中多心了,本官知道你是為了幫本官查清案情,別無他意。好了,小郎中,你儘管按照你的想法行事就是。」
左少陽笑了:「好。我現在開始煎藥了,為了防止有人說我作弊,我就在這大堂裡煎藥,這火盆中還有一些微火,是倪大夫他們昨夜送孩子過來讓我們醫治,因為宵禁走不了,便留守在這裡,一夜烤火留下的。現在正好用來煎藥。不過,這附片必須先煎差不多一個時辰,而且不用水煎,改用雞湯煎熬。我這還有昨夜從前面飯館買來的大半盆雞湯。可以用來熬藥。」
左少陽從廚房把雞湯端了出來,又拿來一個臉盆大小的大砂鍋給兩人檢驗過之後,把雞湯全部倒入砂鍋。然後從櫃檯上拿了一桿稱藥的戥子,蹲在地上,開始稱量附片。
左貴一直默不作聲在旁邊看著,他倒不擔心兒子用這麼重的劑量的附子,事到如今,擔心已經沒用了,先前兒子用那二兩四錢附片煎藥給病兒服用,他當時就在場,但並不知情,現在知道了,暗自有些後怕,不過,病兒服藥之後不僅沒有中毒,反而甦醒過來,還能說話認人,這使他堅信兒子這方劑應該是有效的,雖然現在用到了一斤的超級重劑,但他還是充滿了信心,因為二兩四錢跟一斤,都已經遠遠超過正常用量,只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眼看兒子蹲在那稱藥,左貴忙拿椅子凳子過來給縣太爺和醫博士三人坐。
家裡只有兩把椅子,左貴看病坐的那把還行,另一把已經鬆了,坐上去嘎吱嘎吱響,彷彿隨時要散架一般,所以把自己的那把交椅端過來給縣令大人坐,把那把嘎吱響的交椅給湯博士坐。又拿了根圓凳給安醫官,從廚房拿了兩根矮板凳,一根給了左少陽,一根放在牆角,自己撩衣袍遠遠坐著瞧。
錢縣令、湯博士和安醫官在旁邊觀瞧,見左少陽不停地稱了倒,又接著稱,台上藥箕裡的附片開始堆成小山似的。足足稱了整整一斤,然後將那些附片小心地倒入雞湯砂鍋裡。
接著,左少陽拿來一些乾柴加到大堂那火盆裡,很快火焰便起來了。又拿來一個專門燒水煮飯的鐵撐架放在火盆上,把大砂鍋放在上面。開始煎藥。
這藥要先煎差不多一個時辰,這時間還是有些漫長的,而錢縣令等人又不好走開,生怕藥被掉包了。只能在這裡等待。好在這錢縣令十分健談,難得有這一刻的空閒,便把左貴叫過來拉家常,問他家世。
左貴隱有幾分得意地說了自己祖父曾經是八品官,又說了從醫的經歷。錢縣令聽得饒有趣味,不停問這問那,還問左少陽是否成親,是否托媒等等。湯博士和安醫官開始默不作聲,聽縣令興趣盎然,便也湊趣問些問題,說些自己行醫的事,幾個人聊得挺有勁,倒也不嫌時間慢。
門裡的人閒聊,門外的人不知情,卻是等得十分焦急了,特別是倪大夫,有心上前偷窺,可幾個捕快已經站在門口把門,誰也不許靠近,近不了也就看不了,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團團轉。
轎子裡的倪母等人也是心急如焚,不時偷偷撩起轎簾一個小角,偷眼往貴芝堂緊閉的大門觀瞧,卻看不出什麼名堂來。隋家的一眾人也很是焦急,不時低聲議論,卻沒什麼別的主意。
圍觀的人等了好半天,也沒見縣太爺他他們出來,一些人覺得沒趣,便走了,但大多數人還是想看個究竟的,在貴芝堂那街兩邊層層圍住,踮著腳,仰著腦袋往裡看。城裡其他人得了消息,好奇的也都來瞧熱鬧,所以這人反倒比先前更多了。
好不容易過了半個時辰了,左少陽起身到藥櫃處開始整理藥材。湯博士他們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也沒怎麼注意,繼續跟左貴聊著。
左少陽背著身不停取藥放藥過程中,把方劑需要的藥已經暗自取了放在一邊。
整理了一頓飯工夫,看看時間已經到了,這才把那包藥拿了過來,正要往藥罐裡放,湯博士道:「小郎中,你放的什麼藥,能看看嗎?」
左少陽搖頭道:「抱歉,這是鄙堂的秘密,不能外傳。」
「那我怎麼知道你放的這藥有沒有問題呢?」
「你們現在要查看的,不是我這方劑本身是否有問題,而是方劑中的附子是否會讓人中毒。至於我加什麼藥沒什麼關係,因為不管我加了什麼藥,都不可能把一斤的附子整得沒毒的,對吧?」
湯博士緩緩點頭:「這話倒也對,世間只怕還沒有什麼藥能和解一斤附子的毒。你加吧。」
左少陽把藥倒入藥罐,接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