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鹿死誰手(四十六)
虎捷軍營已經戒備森嚴,眾將領齊聚主帥趙匡胤的帥帳。
趙匡胤已經從最初的震驚中平靜了下來,他來來回回地看著手下的將領們,緩緩地道:「宰相范質府弟在子時被不明身份的禁軍攻破,極有可能遭遇不測,大梁城眾已亂,今晚各營要嚴加防備。」
左廂軍都指揮使白霜文,相貌極為英俊,他年齡並不大,在禁軍中資歷頗深,深受柴榮喜受,他是極為穩重之人,聽到了這個消息,兩條濃眉向上翹了翹,隨即恢復了正常的表情。
右廂軍都指揮使孫延進,曾經做過王彥超的副手,以副節度使的身份調至禁軍,一躍而成為禁軍十二將,他對於今日事早有預感,挺了挺胸,臉上還是露出些驚疑。
這兩人均不是趙匡胤的嫡系,關鍵時候是否可靠,成為趙匡胤心中濃重的陰影。
趙匡胤眼光微閃,道:「現在情況不明,各部可派出小股人馬外出偵察,大部隊一律就地防守。」
右廂軍副都指揮使是新近調來的羅慶環,他是殿前司將領,高聲道:「汴河水師在金水河上佈防,他們想幹什麼?我們是否派些人馬過去。」虎捷軍人馬距離皇宮極近,向來是用來護衛皇宮的,故而羅慶環有此說。
趙匡胤心中明白,能調動龍威軍、鐵騎軍和汴河水師的,除了侯大勇別無他人,他腦海中迅速閃現出范質和侯大勇的身影,心中微歎:在這個世界,還是武力最終能解決問題,侯大勇也真是了得,不過區區數年的時間。就由不明一文的北地流民一躍而成為左右大周朝的人物。
如今范質已死,以虎捷軍和侯大勇相抗,會有什麼結果?若投靠了侯大勇,又有什麼結果?
一名傳令兵快步進了大帳,稟報道:「軍營外有人求見,自稱是侯大勇的參軍。」
趙匡胤暗道:「來得好快。」嘴裡道:「請他進來。」
來者正是侯大勇的親信封沙,他一身儒服在一片鎧甲中格外醒目。
看罷侯大勇地來信,趙匡胤平靜地道:「范相可是首席輔政大臣。怎麼說殺就殺了?侯相此舉有些草率吧。」
封沙鎮定自若,不卑不亢地道:「范質謀逆,十宗罪證據確鑿,侯相以雷霆之兵一舉除賊,正是為了大周社稷,侯相對在下說道,趙樞密是國之棟樑,一定會鼎力相助。」
趙匡胤「哼、哼」笑了兩聲。並不回話,他站起身,站到掛在一旁的大梁地圖之上,細細地看起來,似乎忘記了封沙的存在。
封沙靜靜地站著。也不著急。
「宮中有人在軍營外求見,說是要宣旨。」又一名傳令兵急急地稟報道。
趙匡胤轉過身來,道:「接旨。」
聖旨是貨真價實的聖旨。
聖旨宣佈了范質的十宗罪,就如侯大勇信件的翻版。趙匡胤早已知道了這個結果:汴河水師正在金水河上列陣,能從宮中出來之人,只能帶出符合侯大勇要求的聖旨。
趙匡胤接過聖旨,罵道:「沒有想到范質如此人面獸心,我以前真是看錯了他。」
封沙面帶著微笑,靜靜地站著,等到傳旨太監走後,他恭敬地道:「趙樞密使是真英雄也。」
趙匡胤臉上的笑容卻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歷聲道:「侯相既然相信在下和范相沒有牽連,為何虎捷軍營外有數支人馬虎視眈眈,黑雕軍縱然歷害,虎捷軍卻也不弱,侯相難道沒有聽說過困獸猶斗嗎。」
封沙仍然面帶微笑,道:「虎捷軍不過兩萬人,侯相手中至少有五萬之眾,困獸猶鬥。最終困獸難逃一死。」
趙匡胤冷笑兩聲。道:「好一張利嘴,看你膽大如牛。我也不為難你,你回去告訴侯相,虎捷軍不會與侯相為敵,但是,我要等到汴河水師出城、龍威軍回到營地以後,才能出營上朝,否則,我就在軍營中等候聖旨。」
封沙似乎早已料到趙匡胤會這樣說,態度變得恭敬一些,他拱手道:「在下人微言輕,許多話不方便說,虎捷左廂軍營與金水河相鄰,趙樞密可到軍營岸邊,侯相坐船在河中,你們兩位大人直接面談。」封沙又遞過來一封信,正是侯大勇地邀請信。
趙匡胤是一員優秀的將領,他和侯大勇一樣,每到一地必然要掌握地形,他閉著眼睛也能知道虎捷軍軍營四周的地形,道:「好吧,等到辰時,我和侯相就在金水河岸邊相見。」
辰時,天色已亮,金水河邊涼風習習,短短地睡了幾個時辰,趙匡胤已是精神抖擻,他帶著十多名親衛在身邊,這些親衛都是跟隨著他南征北戰的忠誠之士,個個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兵,不論是箭術還是武藝,都是軍中上上之選,在自己的軍營裡,有這些士兵相隨,就算是亂軍叢中,也可闖上一闖。
等到趙匡胤在左廂軍營地看到金水河之時,侯大勇穿著青色長衫,雙手空空地立在船頭,船上除了船夫以外,並無一名軍士。
趙匡胤所在的河岸比河水高出許多,河岸邊豎著些斜斜的木樁,用來阻止船隻靠岸,一個百人小隊邁著懶洋洋地步子,在岸邊巡視著。
侯大勇在船頭上拱了拱手,道:「趙樞密,我這船靠不了岸,你身邊的親衛就不必跟得如此緊吧,有些話可不能當著他們說。」
趙匡胤也暗道自己過於小心了,對親衛道:「你們退後吧。」
等到親衛們退後,侯大勇「哈、哈」笑道:「范質竊居相位多年,這一次,他的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首惡伏誅,真是大快人心。」趙匡胤臉色陰睛不定。不鹹不淡地道:「成者為王敗者為寇,自古以來就是如此。」
河風吹來,侯大勇的衣襟輕輕地隨風而動,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鄭重地道:「大周朝這幾年東征西討,屢屢獲勝,看起來強盛無比,其實你我明白。大周朝強敵環伺,稍有不趁就會陷入四面楚歌之境,而陛下年幼,需要如你、我這樣地忠心之輩輔佐,此次剷除范質,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從今以後,在朝堂之上你我精誠合作。保我大周百年昌盛。」
趙匡胤微微搖頭,道:「多謝侯相美意,我是一名將軍,朝堂之事不適合我,我願意在侯相麾下當一名小兵。為侯相衝鋒陷陣。」
侯大勇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道:「趙樞密執掌天下兵馬,身繫大周安危,我們是兄弟。都是陛下的犬馬,趙郎剛才所言錯矣。」頓了頓,又道:「今日我們一同上朝,范質一事,須陛下明斷。」
趙匡胤根本不願意離開軍營,拱手道:「我到虎捷軍時日不長,軍中尚有許多問題,今日我就不上朝了。」
侯大勇點點頭。道:「這樣也好,等到大梁城風平浪靜了,趙樞密自然會有決斷,這是我從范質府上搜出來通敵的信物,不知你是否看過。」
趙匡胤看到侯大勇從懷中取出一個黑黢黢地東西,他從來沒有看到過如此模樣地事物,便問道:「這是何物。」
侯大勇慢慢地將手平舉,輕聲道:「這是09式軍用手槍。」
話聲未落。一聲輕脆的響聲迴盪在金水河上。趙匡胤額頭已經中彈,他滿臉驚奇地張著嘴。仰面倒地,一縷鮮血順著臉面漸漸地滲到地面。
等到趙匡胤的親衛發現事情不對,撲到岸邊之時,趙匡胤已經魂歸天國,而侯大勇站在船頭順流而下,離開了金水河岸邊。
侯大勇站在船邊,接連二歎:
「沒有想到隔了這麼多年,我的槍法還是如此了得。」
「沒有想到英雄一世的宋太祖趙匡胤,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喪生在我的槍下。」
沒有費太大的代價,也沒有造成動盪,就消滅了昝居潤、范質和趙匡胤,權力之門向侯大勇轟然打開了,可是,順風順水坐在玄蛟船上,侯大勇卻突然間有些興味索然,他手提著09式手槍,坐在船頭,心中是百般滋味,理也理不清楚。
玄蛟船行在水面,並沒有因為侯大勇地索然就變慢,轉眼是就到了皇宮之外。
汴河水師都指揮使時英在岸邊恭迎多時,他和郭炯年齡相仿,只有二十八、九歲,此時他們都已經成為了威震一方地大帥,時英顧盼之間,頗有些雄姿英發。侯大勇跳下船頭,他立刻迎了上去,披風被河風吹得「溯、溯」直響。「侯相,趙樞密是什麼態度,水師和鐵騎軍都已經準備好了,只要你一聲令下,立刻就可以撲向虎捷軍。」
侯大勇臉色平和,道:「虎捷軍實力雄厚,還是用和平手段解決為好,虎捷左廂統領白霜文、右廂統領孫延進都不是外人,我的人已和他們多次接觸,如今趙匡胤已死,他們兩人肯定會歸降於我。」
時英猛然間聽說侯大勇已死,臉上露出震驚之色,道:「趙匡胤死了,誰殺了他?」
侯大勇向皇宮走去,淡淡地道:「這是天機,天機不可洩漏。」
時英緊跟著侯大勇,心中長舒一口氣,道:「趙匡胤死了,真是太好了,大梁城的兵災可免。」
金水河本是皇宮的護衛河,如今汴河水師雄集在金水河上,皇宮便成為一座孤島,此時皇宮宮門大開,皇宮禁軍統領崔正帶著一群青州禁軍,在宮門外迎候著侯大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