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回鶻商隊(二)
送走阿期漢,侯大勇不禁感慨造化弄人,昔日大唐皇族,在中原已經凋零,不復存在了。在這個悍勇的白皮膚草原民族中,大唐皇族女性的直系後代卻仍在執掌政權,從基因的觀點來看,也可以說是大唐皇族在西域延續,只不過,父系社會沒有這個觀念。
侯大勇把回鶻可汗的信件反覆看了幾遍,可汗的意思阿斯漢表達得非常清楚了,一個意思,回鶻可汗被葛薩軍和黨項人逼得日子很難過了,想請侯大勇出兵,從背後夾擊葛薩。
侯大勇取過蠟燭,點燃了回鶻可汗的信件。燒燬信件後,侯大勇慢慢在屋裡踱著步,思忖著對策。
侯大勇來到這個世界之初,完全按照在另一個世界的歷史書來推測大方向的發展,可歷史因為自己的到來,已經出現了小小的變異,歷史還會按照原來的方向發展嗎?
「即不能綁在可汗仁裕的戰車上,也不能全力支持葛薩,坐山觀虎鬥,才能左右逢源,掌握對付回鶻人的主動權。況且,柴榮正集中力量,進行南征之戰,在西部大打出手也不符合柴榮的總體戰略。」
想到南征之戰,侯大勇就會想到不斷崛起的趙匡胤:「我來到這個世界後,歷史其實已經走上了另一條道路。柴榮身體結實,生龍活虎地指揮南征之戰,現在沒有一點要早死的跡象,若柴榮到時不死,我在西部有謀劃又將如何收場,如果現在走得太遠,只怕最後要受到柴榮的猜豈。可是,現在距離趙匡胤黃袍加身只有三年多時間,若不早作籌劃。到時可就措手不及了,宗林是陛下的義子,我是宗林的親爹,趙匡胤能放過我嗎?」
「不管形勢如何變化,還是那句老話,槍桿子裡面出政權,實力強大了,主動權就掌握在自已手裡。「
如何對付趙匡胤。成為侯大勇每天都要思考的問題。侯大勇在鳳州所有佈局,很大程度上針對趙匡胤而來。但是,他所有的心思,都不能向他地妻子、朋友們傾訴,只有深深地埋在內心,在這個世界,因為他的與眾不同,他注定會成為一個孤獨者。
秋菊心細。在侯大勇接見重要客人的小廳裡安了地龍,外面寒風凜冽,屋內卻溫暖如春。他信步走出小廳,侯府的新管家秦家河走到身邊,輕聲道:「那個粟特商人還在門口等候。」
侯大勇知道是羅靈。道:「帶他進來吧。」
進來的果然是羅靈,他對著侯大勇作了一個揖,道:「在下想和節度使談談生意上的事,節度使不見怪吧。」
「和我談生意。什麼意思。」
羅靈兩隻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笑道:「節度使與眾不同,對待我們這些商人的態度和大周朝其它節度使完全不一樣,我可以這樣說,不出數年,鳳州將會富得流油。在下不才,也算走遍了東西南北,想和富家商舖聯手。往西的大食、黑汗、薩曼等國,對中原地瓷器、絹、茶等物品極有興趣。」
西邊諸國對侯大勇仍是一團謎,錢向南的軍情營活動範圍還很小,遠沒有深入到中亞一帶,侯大勇正想多瞭解中亞的情況,於是,道:「請羅郎到小廳細談。」
「甘州回鶻西面是西州回鶻,向西越過了恆邏斯。就是薩曼國。再向西,就是黑汗國」
「唐軍就在恆邏斯敗給大食?薩曼王朝。在鹹海邊上嗎,就是所謂獅子之國嗎?」
「薩曼王朝是阿姆河邊的美麗國度,東方和西方的商人都要從薩曼經過。到了黑汗國,黑汗國和薩曼國長年征戰,所以,黑汗國的使者很少到達中原。」
羅靈走東闖西,見多識廣,口才又很好,特別是對西域的情況知之甚,侯大勇在現代社會,為了搞好多**演,除了研究高精度的地圖,還親自到中亞各國察看過地形,對中亞地形極為瞭解,只是不知中亞一帶現在到底分佈著什麼王國。自從大唐恆邏斯敗給阿拉伯人之後,加上安史之亂,中原地勢力就退出了中亞,數十年過去,中原內戰不斷,對於中亞的風雲變化更沒有精力去關注了,所以,中原對於西域之地已經很陌生了,雖經錢向南多方收集情報,侯大勇還是兩眼一抹黑。
羅靈卻是越來越驚訝,眼前這位節度使顯然沒有到過西域,對各國情況並不熟悉,但是,他對西域地形卻瞭如指掌,甚至比自己還要熟悉。羅靈知道侯大勇率軍在渭水岸邊打敗了蘭州別將吐少度的部隊,原以為侯大勇只是一員勇將,交談之下,才開始真正對侯大勇亂目相看。
「節度使到過西域嗎?為何對西域地形如此熟悉。」
侯大勇笑而不答。
羅靈又道:「這次見到節度使,真是三生有幸,我就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富家商舖可真是大手筆,我想和富家商舖聯起手來作生意,富家商舖能否每月給我定量的絹、絲和瓷器,有多少我收多少。」
侯大勇道:「大周馬少,就用絹絲換馬匹,有多少馬我都要。」
羅靈站了起來,道:「一言為定。」
侯大勇對戰馬的渴望從來沒有止境,也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兩人頗對脾氣,相視大笑。
羅靈要告辭之前,突然說道:「我是粟特人,按照粟特人地規距,第一次和朋友見面,是要送禮物的,我備了一份薄禮,請節度使賞臉,不要推辭。」
侯大勇本以為是寶石、寶刀等等東西,就滿口答應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也備了一份薄禮給你。」
羅靈臨出門時,神秘地對侯大勇笑了笑,道:「在下的禮物隨後就到。」羅靈上馬車之前,秦家河提著一個木盒子,匆匆過來。道:「這是節度使的禮物。」
盒子裡裝著兩根白頭山老參,羅靈是識貨之人,見其狀,知老參至少有三四百年,連連讚道:「好參,真是好參。」
羅靈地禮物遲遲未到,第二天一早,羅靈卻派人送來了請柬。請侯大勇參加晚宴。
羅靈到了鳳州以後,他的一舉一動根本沒有逃過侯大勇的監視,不過,羅靈做事倒是磊落,他的所有活動,沒有任何掩飾,都是公開進行,包括不斷宴請蜀商。以及請蜀商們欣賞艷舞。
接到請柬,侯大勇不禁微微一笑,「羅靈要對我使美人計了。」
第二天晚飯時間,鳳州城內炊煙冉冉升起,又隨風四處飄散。
侯大勇帶著錢向南。如約來到了羅靈所住地小院。對於錢向南常和胡商混在一起,錢向南很不以為然,「節度使畢竟是一方諸侯,和這些商人在一起喝酒玩樂。真是有些掉價。」這些話,錢向南幾次都想說出來,但是話到嘴邊,又被他生生嚥了回去。
侯大勇和錢向南兩人騎著馬,帶著十個親衛,不慌不忙地朝羅靈的院子走去,沿途有不少百姓認出了侯大勇,不斷有儒生鄭重地作著長揖。一些正做著夢的少女站在門口偷看傳說中的英雄,侯大勇面帶笑容,不停地向百姓們揮手致意,很有些現代娛樂明星地感覺。
羅靈、趙傑等鳳州城內的大商人站成一排,在小院門口迎候著侯大勇。整個晚宴,羅靈充分顯示了縱橫家的手段,不知不覺中,侯大勇、錢向南和羅靈、趙傑等人已經談笑風聲了。
晚宴結束後。聲名大振的艷舞表演在眾人心照不宣地盼望中開始了。
侯大勇對艷舞並不陌生。在二十一世紀,艷舞甚至裸舞早已通過無孔不入的傳媒。把每一個男子都啟蒙了一遍,羅靈精心編排的艷舞,不過是比同時代女子露得稍多一點,四個舞女穿著布塊而非僅僅只有一指寬的布條,和以後地鋼管舞等相比,實在有些不如,
錢向南地視覺、聽覺可沒有受過艷舞的鍛煉,自從離開鄭州以後,他就沒有碰過女人,身體處於資源閒置狀態,如此活色聲香地表演,讓錢向南鼻血差一點噴湧而出,說不清道不明地渴望在身體裡流動。這種表演和錢向南所受的「溫、良、恭、儉、讓」教育差異太大,他幾次想拂袖而去,可眼睛總捨不得離開那幾個美女,錢向南看到侯大勇神色如常,大大方方看美女,大感佩服,才覺得自己定力實在不夠。
四女表演結束之後,侯大勇馬上收回了目光,正常地喝酒、吃肉。蜀商趙傑張著嘴,久久沒有合上。
羅靈看四人表演太多了,早已沒有感覺,他假意欣賞,實在悄悄觀察眾人,眾人都表現出了一個男人的正常反應,唯獨侯大勇的表現讓他很有些吃驚,又有些吃不準,侯大勇看艷舞表演,即沒有表現出厭惡之色,也沒有盯著舞女不放,其神情,就似看一場極為普通的表演,羅靈心中暗自吃驚,這艷舞表演,雖說簡單,卻傳自西方更遠地國度,經過精心編演,香艷無比,用來察看一個男人的心性最是真實不過,侯大勇這份淡定,顯得如此深不可測。
隨後,一個蒙著面紗的女人,抱著一把胡琴,坐在胡椅上,將琴底的十字支架置於腳上,琴體直立著。
侯大勇不認識此種樂器,羅靈很是善解人意,不等候大勇相問起,主動介紹道:「這琴和中原地琴不一樣,名叫胡西它爾,西州回鶻人最是喜愛。」
女子左手持琴頸在指板上按弦取音,右手持琴弓在弦外拉動,和提琴倒有幾分相似,即悠揚柔美,又淳厚剛健。和著琴聲,女子用回鶻語唱著略帶憂傷的歌謠,極具異域豐情。
侯大勇到古代後,聽過漢家女子演奏的曲子,漢家曲子過於追求所謂的深幽意境,反而不如胡曲來得自然灑脫,聽著聽著,音樂竟如一股清水,流進了侯大勇藏得緊緊的內心。
一曲奏罷。侯大勇大叫一聲好,引得眾人側目,那女子聽到這一聲叫好,也把目光轉向了侯大勇。
女子下去後,羅靈向眾人介紹道:「這是我的義女,名叫骨力羅雁。」說完很有深意地看了侯大勇一眼,對著侯大勇道:「節度使送的白頭山老參,在西域汗國很少見。實是無價之寶,粟特人最講信用,我的禮物明天一定送到府上。」說完,停頓一下,又道:「中原有句話,叫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請節度使不要嫌棄羅靈禮物地微薄。」
侯大勇知羅靈送的禮物絕對不會是差勁。聽他說得奇怪,雖有些好奇,卻也沒有多問。
第二天一大早,侯大勇正在院子裡進行例行晨練,秦家河匆匆地走到侯大勇身邊。道:「羅靈的禮物送來了。」
侯大勇看了他一眼,道:「來了就收起來吧,這些事就不要來問我了。」又有些好奇心,道:「是什麼禮物。」
秦家河是個三十多歲的斯文漢子。他臉上帶著為難的表情,道:「羅靈送來的是一個女子,一個回鶻女子,正在大廳裡坐著。」
「什麼,送了一個女子?羅靈派來的人在那裡?」
「已經走了。」
侯大勇本來想說把人送回去,可轉念一想,不知粟特人的習慣如何,羅靈倒是可以好好利用地一個商人。若把禮物送回,是否有違粟特人地習俗。昨天聽了回鶻女子的演唱,對蒙著面紗地回鶻女子很有些好感,他回想起羅靈怪怪的表情,心念一動,道:「走,去看看這名回鶻女子。」
侯大勇看到這名回鶻女子,眼光一時沒有收回來。
這名回鶻女子靠窗站著。並沒有蒙面。身材高挑,白膚紅唇。頭梳高髻,上穿桔黃色低圓領長袖襦,披一件不知什麼毛皮的坎肩,下穿藍、棕色相間的豎條紋寬鬆式褲,穿著很有現代時尚女子的味道,身旁是一張胡琴和兩個不大不小地布包袱,估計裡面裝是衣服之類,這名回鶻女子見有人進來,只是冷冷地掃了來人一眼,就回頭望著窗外。
秦家河看這女子很有些傲慢,衝著這女子道:「這是節度使,還不快快行禮。」
回鶻女子並沒有大驚失色,聽聞此言後,慢慢過來,走到侯大勇身邊,將兩手合攏放胸前,微微低頭、屈膝,行了一個不太標準唐禮。
侯大勇見女子舉止高雅,問道:「你聽得懂中原話?」
女子沒有回答,只是點點頭。
語言的流傳實際和國力成正比,一個國家或一人民族越強大,他的語言就會成為強勢語言,大唐雖然滅亡了,但其影響極其深遠,回鶻人均以習唐語為榮,唐的都城在長安,長安也就是現在的京兆府,兼之回鶻與唐朝皇族累代通婚,所以,回鶻貴族中盛行說唐語,且以京兆府語音最為高貴。
「你叫什麼名字?是那一族地人?」
「奴家叫骨力羅雁,是西州回鶻人。」
「你是昨晚談琴的那人,羅靈的義女?」
「以前是,但現在奴家是節度使的女人。」
侯大勇摸著下巴,心道:「真是天上掉下個林妹妹。」
骨力羅雁勇敢地面對著侯大勇地審視,蔚藍色的眼珠就如一片大海。
侯大勇來到古代之後,接觸的都是溫婉美女,骨力羅雁身上有另一種美,有一些張狂、有一些美艷,還有一些說不出的落莫,讓他很有些砰然心動。
侯大勇對秦家河道:「把她留下吧。」
骨力羅雁再次將兩手合攏放在胸前,優雅地行禮,深深地看了侯大通一眼,跟著秦家河進了裡屋。
骨力羅雁走後,侯大勇在大廳呆了一會,「怎麼自已如此好色,見到美女,竟然毫不猶豫就收到家中,看來,古人說的沒錯,男人的本性中,都有一顆好色的心,只要有合適的溫度、土壤和陽光,他就會破殼而出。」
在現代社會,一夫一妻制是由法律所規定,多聚老婆要觸范法律地,包二奶、三奶雖是事實存在,但是要受到社會道德的譴責,而現在,《大周刑統》規定的是一妻多媵制,並不禁止多找幾個老婆,在實際社會中,一妻多媵極為普遍,沒有媵、妾反而是另類。侯大勇來到古代以後,按照現代人的一夫一妻制的觀點來看,可謂艷福不淺,可按照當時貴族的標準來看,侯大勇不過是一個正常之極的男人而已,而且侯大勇雖然有一妻二媵,但是,他從不到勾欄之地,品行也算極好了。
想到遠在大梁的符英,侯大勇暗叫慚愧,「難道,我真是那麼好色!以前怎麼沒有發現?現在位高權重,沒有人敢於拂逆自己,在某種程度上失去了約束,或許,人心本惡,失去了監督,人地本性就容易暴露。」
鳳州雖然窮,可原來蜀國鳳州節度使王汾卻把自己地府第造得極為闊氣,進了大門後,有不少獨立的小院子,主院留給了符英,秋菊、春蘭佔了一個院子,秦家河等人也佔了幾個院子,還有四五個別院空著。秦家河新當上管家後,極為認真,逐一把院子修整出來。
按照侯大勇地安排,骨力羅雁也搬進了一個獨立的小院。
秦家河對骨力羅雁道:「你就住在這了,等會有兩個使女會來照顧你,需要什麼儘管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