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o章放河燈去（上）
一覺轉醒，小蠻伸了伸胳膊，覺得身上蓋了什麼，睜眼一看，一席涼被，知道是凝露見自己睡了，體貼地怕自己著了涼。
起身轉眼一掃，孫先生已不在。這時凝露也從軟榻上起了身，才轉醒的嗓音有些低啞：「蠻兒睡好了？也正是快晚飯的時辰了，時間掌控得不錯呀。」
小蠻身子往裡縮了縮，讓凝露坐下，隨即他就自發地為小蠻按摩起來。
舒服地輕哼出聲，讓凝露一笑，道：「蠻兒這是在誘惑為夫，嗯？那為夫可要謹遵妻命了。」
輕笑著抓回凝露漸往下走的手，小蠻翻身起來，小貓兒似地拱進他的懷，軟聲道：「不是說要陪我晚上出去的嗎？別又藉機把我扣留在床上，我可不依。你沒睡多會兒吧，要看那麼厚的賬簿，都是我不好，說睡就睡過去了。辛苦你了，露。」
「說這麼見外的話？能為蠻兒分憂解勞，是為夫份內之事。」凝露撫著她的背，輕吻下她的頭頂，「他們幾個都捨不得蠻兒費心受累的，難道我就捨得？來，我們先去吃晚飯然後再出去玩。阿祥都把燈給你備好了，就等你往水裡丟了。」
兩人牽著手來到飯廳，見菜正好已上完。暗六聽到腳步聲，回頭一見，忙說：「爺，夫人，屬下正想著去請你們呢，可巧你們就來了。」
小蠻一掃菜式，「哇，趕了幾天路，嘴裡都淡出味兒來了，看著什麼都香。六哥，你去請大傢伙兒都來，這麼多菜，就我們倆兒也吃不下，咱們一起吃個熱鬧的。」
暗六心裡一暖，眼帶笑意地看向凝露，等他的示下。
凝露也是跟兄弟們滾打拚殺中奠定的根基，倒沒那麼多尊卑之分，再說，這麼多年，也知道小蠻的隨和性子，一笑，揮，讓兄弟們都來。一路上也沒吃好睡好的，吃過飯，愛熱鬧的，出去玩玩，喜靜的，就老實兒地睡個好覺吧。」
「哎，好勒∼，屬下這就去。」暗六說罷，竟帶了些急切，快步出了廳門。
小蠻沖一邊看得一臉感動的小二說：「小二哥兒∼，給上點兒好酒唄？」
一句話讓那長得還算白淨的小夥計的臉，騰地一下紅彤一片，忙嗑巴地回道：「大、大大、大小姐，折、折殺小、小人了，這、這就去∼」轉身有些搖晃地奔了出去。
小蠻哈哈笑了出來，腰一軟，坐了下來，拍著桌子笑出些淚花道：「露相公，我有那麼嚇人嗎？」
「什麼鹿相公，還虎相公呢？」凝露玩笑地敲了敲她的頭殼，「你呀，明知剛才的言行已經讓那孩子驚奇了，還這樣嚇他？你呀，你呀，哪裡有當家人的樣子？」
小蠻也不生氣，撥掉他的手，拽他坐下，「那可怎麼辦？我在自家人面前就是不想端那個架子嘛。說來也怪，我見那孩子逗趣的表情，就忍不住想逗逗他，真好玩兒，……呵呵，瞧他那臉兒，跟變魔術似的，紅得喲∼」
凝露沒轍地搖頭笑了笑，這時，暗六帶著大傢伙兒也進了來，手隨意地擺了擺：「都坐下吃吧，酒一會兒就送來，別拘束，關上門，大家都是親兄弟。哪盤菜味道好，不夠吃，就讓他們再上，吃好為止。」
這次臨時調來的，有幾位平時都在外圍，對小蠻來廉江是不常見的生面孔，一開始有些放不開，聽凝露這麼一說，再見幾位經常跟著爺的哥哥們的打樣兒，不一會兒，也就都隨了過來。等酒一上桌，幾杯下了肚，氣氛也就熱鬧了起來。
吃好喝好後，凝露只帶了暗六，陪著小蠻提著燈往人頭傳動之處行去。其他人，自由活動了。
一路溜躂著來到河邊，找了塊相對來說不算太擠的岸邊，小蠻指著河裡已經佈滿各色各式變化多端的河燈，有些急切地問：「咱們是不是來晚了？你看，河裡都跟銀河似的了。啊，真是壯觀呀∼」
「不晚，不晚，你沒見咱們之後還有不少人往這兒趕呢嗎？」凝露接過暗六手裡的燈，吹著火折子，點燃燈裡的蠟燭後，遞給小蠻：「給，我的好夫人，快許個願。」
小蠻雙手合什，默默地嘟囔幾句才睜開眼，笑著接過那燈，看了看水的流向，突地指著遠處近河心的水面，不斷有被一個旋轉的水渦打翻捲倒河燈之處叫道：「怪不得這兒的人少呢，原來如此。」
凝露在她指的時候就見到反映了過來，「可不是，要不，咱們再往下走走吧。」
小蠻側臉向下遊人群之處看了看，搖頭說：「算了吧，你看那人堆的，就別湊那個熱鬧了，再擠掉水裡了去。雖然我會游泳，但可不想出這個洋相。人家是放河燈，我倒好嘛，改放人燈了。」低頭看了看手裡的河燈，想了想，「有了，六哥，麻煩你給我折些小指般粗細的樹枝來，我有用處。」
暗六疑惑地眨了下眼，立即點頭，飛向十丈外的一棵樹。
凝露聽聞小蠻的話，低頭皺眉想了想，猛地抬頭笑看向小蠻：「我知道了，蠻兒真是聰明，為夫不得不佩服。」
「哦∼？小露兒知道我想怎麼做了？」小蠻一臉佩服道：「我才要誇你聰明呢，一下子就明白了。那，你來做吧，看看是不是真的管用，我就別丟這個丑了，萬一不成呢，好不好？」
凝露含笑包容地點著頭，這時，暗六手裡抓了一把的嫩枝條掠了回來。此時，已有不少人關注的目光注視著小蠻三人。
凝露不經意地掃了一圈暗處的視線後，從暗六手裡抽出一枝來，低頭藉著天上的月光和水裡河燈的昏暗燭光，將枝條別在了河燈底座上的桔梗上後，又抽出一枝別在旁邊，依次的，將暗六手裡的枝條都分佈好。
弄好了，抬眼看向小蠻問：「蠻兒，為夫可是按你的意思弄的？還成不？」
「成，怎麼不成？我家相公這般的聰明。」小蠻心急地接過燈彎腰放進水裡，手在燈後的水裡輕輕劃了幾下，見那燈緩緩地離開岸邊，順水而下才站起身來。凝露掏出帕子拉起小蠻的手，將水珠細心地抹去。
小蠻雙眼緊盯著那燈晃晃悠悠地向那漩渦漂去，手，緊張地攥著凝露的手不語。
凝露輕笑，另一隻手攬在她腰間低聲在她耳邊說：「放心吧，不會沉下去的，不然，賠你兩盞燈好了。」
那燈，隨著水流漸漂進漩渦的中心打著旋，越轉越快，雖說有些不穩，但由於底座的樹枝加大了受力面，在轉了數圈後竟緩緩離開那中心被水流帶向下流。
小蠻這時才長出一口氣，興奮地叫了出來：「吔∼！相公，咱們成功了吔∼！」竟在凝露懷裡跳了起來，回首衝他臉上「啵」了一口。
凝露呵呵輕笑，低聲道：「蠻兒的獎勵還真是特別，不過，誠意不足，不如，我們回房後繼續？」
小蠻嬌羞地捶了他一下，悄悄向他身後瞄去，卻見暗六不知什麼時候已站得很遠了，似乎沒聽到剛才凝露的話，還是望著那越漂越遠的河燈微笑。
在月光下，小蠻雙目閃動著柔情似水的波瀾凝望著被昏暗的燭光映得如霓虹般的閃爍的藍眸，這一刻，幸福的包圍讓不遠處人群裡關注他們的人都覺得甜蜜極了。
又在水邊站了一會兒，晚風吹來了幾絲涼意，讓穿著蠶絲繡裙的小蠻瑟縮了一下。凝露見河邊的人也離去了不少，詢問小蠻：「起風了，我們回吧，明兒還有熱鬧可瞧呢。」
「嗯，走吧。」小蠻從他身前掙出來，拉著他的手，漫步往回溜躂著。
凝露邊走邊沖暗六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暗六明瞭地點了點頭，正好他們走到了林邊，暗六身形一閃，沒了蹤影。
小蠻無所覺地扭頭沖凝露說：「水邊就是涼爽啊，看，才離開沒多遠，這熱氣就上來了。回去要再泡個花瓣澡才行，不然，怕是我再難睡得著了。」
「都是我，若下午早些叫醒你，不讓你睡那麼久就好了。」凝露抽出玉扇為小蠻降著溫，又說：「明天你可老實地呆在我身邊，不許亂跑，知道不？看來，這位杜大小姐的人氣還挺高的呢，來了不少才俊人物。若是蠻兒萬一有相中的，豈不把為夫傷心死？」
「咦∼，前幾天還大方得讓我刮目相看呢，怎麼如今有了機會，反倒酸了起來？還好那日我沒當真，原是試探我來著？呵呵∼」
「是呀，是呀，你才反應過來呀？」凝露笑得眼都瞇成一條縫，得意地點著頭：「以為夫的人品相貌能及得上我的，少之又少，我倒是不擔心蠻兒移情別戀不再愛我。只是，現在咱家還不急著添人進口的。」
「拜託，添人進口不是這麼用的，好不？咯咯∼」小蠻清脆地笑聲讓離他們不遠處也往回趕的人們回過頭來，不少的姑娘看清了凝露的長相後，都亂了步伐，三三兩兩地低聲詢問著友人，這俊美異常的男人從哪裡來的？怎麼從沒見過？
小蠻佔有性地挎起他的胳膊，臉上自豪得很，嘴裡卻小聲道：「妖孽呀，妖孽，早知道就不帶你來了。」
凝露一臉委屈地逗弄她：「娘子好沒道理，明明是你的笑聲把她們的目光吸引過來的，關為夫何事？難道為夫以後都要帶著面紗出門不成？」
小蠻恍悟地睜圓了眼，連連點頭：「好主意，好主意，既然相公自己想到了如此完美的主意，那就這麼辦吧。」
凝露收了扇子敲了她一下，無奈地說：「是呀，是呀，是我自作聰明，明兒就捂上臉，管它是不是捂出痱子呢。」
「那就戴紗帽也成啊，」小蠻繼續逗著他，笑意盈盈地瞅著他裝出來的無奈。「萬一明日，人家小姐在那邊拋繡球，你在這邊被數不清的姑娘媳婦兒的圍個水洩不通，攪了人家局子，豈不壞了人家的大好姻緣？再是萬一，小姐相中了你，把那繡球拋給了你，你再做了上門女婿，我也是損失慘重呀，相公∼？」
凝露無語地看了她半天，才搖頭歎息道：「這年頭，做個好相公，咋就那麼難呢？蒼天呀，大地呀，……」
小蠻笑著捂上了他的嘴：「別，別，一會兒嫦娥姐姐都看不下去眼兒，從月宮裡飛下來拯救你可怎麼辦？難道我要跟無花說，對不起了，閨女，你娘我爭不過仙女姐姐呀，把你爹地給送了出去？哈哈∼，相公別這麼哀怨，呵呵∼，好玩∼……放心吧，我可捨不得呢。」
兩人打著渾，一路說說笑笑地倒也沒覺得遠，眼見著龍門客棧的大紅燈籠挑在大門外隨風輕搖了。
小蠻忽地停了下來，有些莫名地問凝露：「你發現沒？怎麼這條街上就只咱倆兒了？好奇怪哦∼」
凝露安然一笑，心裡倒是佩服小蠻的心細，嘴上說：「有什麼奇怪的？熱鬧看完了，都回家了唄∼。再說，這條街本就是生意街，用你的話來說，就是商業街嘛，除了咱家客棧還有營生，別家的，都關柵門休息了。」
「哦∼，……我還以為會有突發事件呢，害我白高興了一把。」小蠻嘟囔著，一步步走進客棧的大門。
凝露讓她先進了門，隨後像隨意般向身後幾處視線的發源地掃了一眼，似笑非笑地跟著進了去。
龍祥早等得有些心急了，但臉上卻一點兒沒顯示出來，淡笑著迎了上來：「大小姐，您玩得還好嗎？」
「還好，還好，不錯，不錯∼」小蠻隨意地拍了拍他的肩頭，不懷好意地問：「你怎麼沒去呀？那兒美人如雲的，錯過了太可惜了，嗯？」
龍祥一窘，汕汕一笑：「阿祥還小，還不急。大小姐累了吧，我已經讓人燒好了水，這就送來。」說罷，沖凝露作了下揖，急走出了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