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羅士森青少年時期,是在上海度過的。
他在北京住了幾天,在韓母的陪伴下,流連了故宮、頤和園等名勝古跡,爬過長城。然後就啟程趕往上海。
從前熟悉的弄堂和家園,幾十年後,早已改了舊顏。但,他在國外,追思家園舊貌,夢裡閃過千百回的,仍然是上海。
大山在上海擁有五處花園洋房,買到手後,請人修葺一新。用的材料,都挑過去那種磚瓦,講究到連樓梯和鋪地的木板,用的都是老木料——這是董潔的主意。負責裝修的工人曾經對此連連搖頭:怎麼竟有人不用新的好木料,寧可花大價錢,用老的木料和舊的磚瓦來裝修?想不明白,最後只歸結為有錢人的怪僻。
兄妹倆自己賺錢,置產和裝修也自己說了算,大山在細節上任由董潔做主,她盡可以由著自己的打算做事,當然,最終結果也沒有讓大山失望就是。
所有的房產,包括公司的法人代表,都落在大山名下。
買房的時候,他有提過,所有的房產,所有人都只寫董潔的名字。
但,「人家都說:親兄妹,也得明算帳。牽涉到錢財的事,最好一開始就分清楚,能共有的一定要把名字寫上去。錢財身外物,這話易說難做。」
董潔撇撇嘴,很有些不以為然,「我要那麼多錢做什麼用?我連命都是哥哥你給的,還需要這種世俗的認定和保障?你主外,我主內,我們分工明確,那些亂七八糟的瑣事我才不耐煩理,統統都由你去操心好了。再說,」
她眼珠轉了轉,玩笑道:「假若有一天,哥哥喜歡上了別人。要把我掃地出門,難道真的會讓我身無分文不成?你是那種人嗎?」
「你說,我是哪種人?」
大山皺眉,忍不住敲敲她的額頭,「這種事也能拿來開玩笑?」
「因為對你有信心才說的,」董潔笑嘻嘻的抱住他的腰。仰頭道:「我對你地信心比真金還足。哎,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竟然會這麼早,對你有這麼大的信心——」
她話裡的歎息之意,大山自是聽不出來。這份感歎,只有她自己明白。
生活在感情速食快餐化的信息時代,見多了各種各樣的離離合合,她正因為對感情、對男人沒有信心,才遲遲沒有談感情。連自身都不能保證,會對一個男人百分之百投入。又怎麼能相信對方可以做到?
生命是一場單程旅途,有機會從頭再來,實在是一種天大的幸運,然而她最大地幸運,不是有機會圓夢,成為國際知名設計師,卻是收穫了一份真情。如果這份感情最終不盡如人意。她寧可什麼都不要,遠遠走開,不帶走一丁點過往的留念。
大山自己也不覺得有必要斤斤計較於把財產落在誰的名下,他們倆個難道還要分你呀我的?
外婆他們要去上海,大山一方面要忙著補課,一方面公司的事千頭萬緒脫不開身,只提供了房子的鑰匙。
「我和小潔一直計劃,說每年去上海住些日子,可到底也沒抽出時間來。房子都請人整理好了,新買的被褥。都收在臥室的櫃子裡。外婆,你和外公只住過一棟,這次和舅爺爺去上海,覺得哪一棟最接近您小時候住的老房子,就挑哪一棟住……」
羅士森聽妹妹說了別後幾十年的經歷,受過苦挨過批,擔過驚流過淚,最後他們終於走過風雨,迎來了今天地好日子。而最讓長輩們引以為自豪的,就是這一對能幹的兄妹。韓父韓母和唐老爺子的老朋友,就沒人不知道他們的,相對於為晚輩操心上火的昔日的老朋友們,他們為長輩大大長了臉。
羅士森暗自做了決定,以後一定要讓晚輩們多些往來。羅蘭和羅偉去北京大學參觀。那濃郁地東方皇家園林式校園風格。讓兩人十分喜歡。
羅蘭當即表示:「大哥在荷蘭讀的大學,小強哥哥在加拿大留學。再過幾年,我也該上大學了,到時候,我就到北京大學來讀書!」
羅士森十分支持,「好,咱們蘭蘭以後就當大山的學妹,爺爺給你當陪讀!」
五月中下旬,氣溫日漸升高,夏裝開始醞釀上市。
真絲服裝透氣、涼爽、柔軟、典雅,是夏季服裝的最佳選擇,也是東方元素集團,今年夏天推向歐美市場的拳頭產品。
銷售公司前期的品牌宣傳推廣工作、配套的銷售策略和相關人員已經各就各位。
國產絲綢終端產品之所以長期以來無法在國際市場上昂起頭來,除了絲綢印染後整理水平確實與國際先進水平有差距外,在產品是否符合國際潮流的時尚節拍方面,也比較欠缺。
美國《時代週刊》就曾經善意地提醒過:「中國絲綢品感覺更像是一座紀念堂,裡面儘是對宋紗明緞充滿懷念之情的歌頌。」
董潔對真絲市場其中的弊端和不足之處,有足夠清醒地瞭解和認識。
她除了參考記憶裡,真絲服裝做的比較高端的如華倫天奴、嬌嬌等品牌的真絲襯衫系列,自己親自設計了數種款式。在巴黎和紐約的工作室,更召集了旗下的設計師,請他們針對歐美市場的時尚流行,設計了多款產品。大山拿到設計圖,第一時間傳回國內,由張牧和他領導的設計團隊,打款制樣,進入流水線生產作業。
「絲綢是中國紡織歷史的驕傲,是我國服裝歷史上的一顆耀眼地明珠,中國絲綢曾經擁有世界上最發達的生產力,無論在絲、面料、染整、圖案、刺繡等方面都是最先進的,但現在最好的絲綢是意大利生產的,最好地絲綢品牌也在意大利。所以我國至今只是一個世界絲綢生產大國,而不是絲綢強國。」
董潔實在想歎氣。河西走廊,絲綢之路,來自東方文明古國地絲織品,曾經讓世界為之瘋狂,成為各國皇室和貴族爭先搶購的對象,成為高貴地代名詞。歷史發展到了今天,後人一手葬送了先人的輝煌成就,淪為只靠加工賺取微利,拱手把大把利潤送與外人,不能不說是一種墮落和悲哀。
身為一個設計師,想要讓自己的作品被世界接受,終於成功了,然而所需要的面料卻要依賴進口,因為國內的原材料達不到要求。
先進技術和設備的引進和改造,不是一時一日之功,這點董潔可以理解,但,目前絲綢業的狀況,她無論如何不能接受。
中國生絲和坯綢的產量和貿易量均居世界第一位。繭絲年出口量占世界繭絲貿易總額的百分之八十以上,就連產量居世界第二位的印度也要購進部分中國生絲。
「表面上看,中國幾乎主導了全世界絲綢產業鏈的前端,但由於我國絲綢服裝行業缺乏國際知名品牌,我國企業大多只是賺取加工費、原料費,把高附加值的末端讓給了單純依靠絲綢深加工再出口的法國、意大利等國。」
董潔試著把一些理念比較清晰的講述給大山聽,「哥,咱們做服裝,品牌的附加值才是最大的利潤。你比方說,一件能賣到三百元以上的皮爾.卡丹襯衣,一旦剪掉了它的商標,同樣還是那件襯衣,或許只能賣到二十塊而已。可人們為什麼心甘情願掏三百多元去買呢?這就是品牌附加值的作用了。我們的djno.1,已經在國外有了一定的口碑和市場,這次真絲襯衫,是我們的一次機會。國外的人,仍然認可中國出產的絲綢產品最正宗,如果我們能夠把握機會,成功的把正宗的產地和品牌的高附加值融合到一起,這其中的利潤……」
大山連連點頭。
許多知識,都是課堂和書本上學不到的。
經營服裝公司,品牌經營和品牌文化很重要,非常重要。這一點,他也是近年來,隨著董潔的提點,和眼界的開闊,逐漸有了愈加清醒的認知。
「重加工,輕品牌」,在傳統的絲綢行業是一種非常普遍的現象,這也是一種不得已而為之的選擇。一方面,定牌生產出口風險小,只要手中有訂單,收款有保證,質量有控制,就不會有大的經營風險。而自己做品牌雖然從長久看是方向,但在生產鏈的每一個環節都需要投入,還要承擔著設計、銷售等方面的風險。
「這批服裝的定價很高,明天正式發貨,不知道市場反應如何……」
董潔不擔心這批真絲襯衫在國外的銷量,正相反,她擔心國內到時候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