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恍如半世的一年
豫州曹江平原上青草的芳香不可嗅聞,一陣微風吹拂,氣味惡臭之極,令人直欲嘔吐。
面畫更加的淒慘,除了陷入泥土中的邱峰,其餘人的軀幹與頭顱都已分居。隨著時間的飛逝,鮮血侵入到土壤裡,青草好像被滋潤過一般,綠意盎然的。
此時的天,就如邱峰的心情,黯淡了下去,愈來愈暗。幾乎是轉瞬之間,天際的烏雲無窮無盡地洶湧起來,一陣風仿若狂龍虐過,青草彎腰,頭顱滾動。大風呼嘯後,起雨了。
雨絲很細,很綿,像飄浮的柳絮,非常輕柔。可是雨水鋪天蓋地地扑打在邱峰的殘軀上,卻又生生作疼,好比是利劍劃過。
邱峰艱難地呼吸起混雜著細雨的泥土氣味,心情沉重,那是一種靈魂上才能施加的壓力。
邱峰的思緒在變成廢人的那一刻,便開始紛亂不寧了,到了現在,他已經麻痺,嘴角上掛著一抹淡淡癡癡的笑,好似自嘲,又好像不甘。他不願意死,還想撐住一口氣,去見見父親、大伯、嬸嬸他們。可是大平原上,荒無人煙,過了許久都沒一個人影,只有細雨與青草陪伴著他。
漸漸地,邱峰困了,倦了,也就睡著了。他做了一個夢,夢境是一個昏昏默默、杳杳冥冥的世界,靈氣十足,不像五印大陸這般稀散,在那裡他成為了強者,但是最終卻被一人擊敗了。那人黑紗遮面,身材高大,然而當他取下面紗時,他的面容竟與牧傅苗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邱峰怒吼,一直嘶聲厲叫,揮拳擊去,可依然敵不過牧傅苗,再然後,他被牧傅苗擊碎了丹田,四肢打斷,關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牢裡,牧傅苗每日折磨他數個小時,就是不讓他死去。他猶如發怒的雄獅一樣吼叫著,後背驚出了一陣冷汗。
邱峰張牙舞爪的,忽然淒厲的鬼嚎,「啊啊啊啊,我要殺了你,牧傅苗!殺死你!」
「峰兒,峰兒醒了,牧傅苗是誰啊?難道是他把你打成這樣的?」邱峰臥室裡,頓然響起了邱書尋憤怒的聲音,他眼神內透露出一抹憂傷,鷹眼內再也沒有了以往的凌厲,整個人看上去,沒有半點習武者的雄風,異常的萎靡。
那日昏迷後,邱峰被詩涵水帶到了邱家,幸好搶救及時,不然他小命早就葬送了,此時是他昏睡的第八天。
邱小楠與秦月在邱峰回到家的那一刻,就哭成了泥人,此刻還是嗚咽著,八日來,二人的眼圈已經腫了幾分,「峰兒……你,嗚嗚嗚……」邱峰變成廢人對子孫不多的邱家來說,直接是最致命的打擊。邱峰廢了,待邱書尋與邱品剛過世後,那麼邱家便會一蹶不振,極有可能在揚州除名。
聞言,一旁的詩涵水大駭,花容瞬間失色,不顧身份的尖叫道,「牧傅苗?居然是他,哈哈哈,居然是他,好你個姜琪,給我使出這麼一招,你好狠!好狠心!」
「你認識?他到底是誰?」邱品剛突然站立起來,急迫的說,聲音卻是顯得格外的低沉、沙啞,一種撕心裂肺的傷痛從其眉宇之間浮現而出。
秦軒光顫抖的右手抓著山羊鬍子,激動的道,「詩侄女你說啊,那人到底是誰?誰敢這般大膽!我們去毀了他全家!」
詩子語瘋瘋癲癲的笑了起來,隨即長歎道,「那是與我有仇怨的遠房親戚的兒子,呵呵呵,好個遠房親戚啊,待我真不薄啊,一聲不吭的帶走我家子語,還打殘峰兒,殺光你們護衛,她怎麼能這般狠心呢?她就是毒婦啊!」
邱品剛眉頭緊皺,眉間擰成個疙瘩,冷冰冰的道,「帶我去她家。」
詩子語心中微喜,不過她知道邱品剛定打不過牧傅苗一家,除非她信以為真的邱峰師父來到。她暴戾的面容收斂,轉而悲憤的道,「你不能去,我那遠房親戚的兒子年僅二十三,武道就達到了後天大圓滿境界,她丈夫更是到了地玄境界,除非峰兒的師父來到。」
邱品剛精神頓時頹然了,失神的坐在長椅上,眼中充盈著迷茫與無奈,更多的則是狂舞的怒火。心想:峰兒的師父?那是峰兒的謊言啊!地玄境界?呵呵呵,竟然是這等高手,如今的邱家怎可敵的過他?除非峰兒娘親回來,否則……唉……她怎麼可能回來呢?天亡我邱家啊!
秦軒光選擇緘默了,地玄強者可不是他們這些人所能抵擋的,地玄強者殺他們,只不過是彈指間的事。
見狀,邱書尋反應過來,立即道,「峰兒師父救了他一命後,就消失了,說實話,連峰兒都不知道他在哪?只能等他找上門了。」
邱峰聽了幾句,才洞察到自己躺在自家的臥室裡,掃了父親邱品剛與大伯邱書尋他們,他雙眼一閉,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剛才詩涵水的話,他也是聽清楚了,地玄境界,他還是前段時間知道的,那是凌駕在先天之上的境界,是強者的代名詞。
聽聞邱書尋的話,詩涵水瞬間無力的坐在了木椅上,此刻她對自己那位遠房親戚的恨意,已痛徹心扉了。秦月與邱小楠還是不斷的嗚咽著,臥室裡,洋溢著濃濃的悲意。
謝峨看了幾眼邱峰,旋即在一旁愣愣發呆,心裡說不上的滋味。紫瞳卻是在邱峰懷中眨巴眨巴著眼皮,眼中精光閃爍,可惜臥室裡幾個人都不曾發覺。
不知過了多久,邱品剛大手一揮,眾人便被趕出了屋子。隨著邱品剛等人及紫瞳出去,霎時整個房間內就寂靜的可怕了,沒有一絲聲響。自知丹田破碎、四肢已斷的邱峰凝固的眼神中,湧動出濃厚的憤怒和悲切之色。
邱峰心中暗道:我該怎麼辦?咬舌自盡?還是苟延殘喘的活下去?深深吸了口氣,卻又引的身子顫抖,劇烈乾咳起來,斷裂的經脈處猶如針扎,疼!
掙扎了會兒,房門忽然打開了,一道白光劃過,紫瞳徑直竄入邱峰懷中,淘氣的蹭了蹭,便一愣愣地盯著邱峰。
邱峰望著紫瞳,口中如嚼黃連,苦不堪言,對視了幾眼,他乾脆落下了眼皮。察覺到紫瞳躍下床鋪,且許久之後沒動靜,他又睜開了眼眸。
費力地挪了挪頭顱,邱峰視線掠向下方,可是沒發現紫瞳小巧的身影,但他卻在青石磚鋪成的地面上瞥到了一行歪歪斜斜的字,青石上寫著,『邱峰你別洩氣,人生不可能是風調雨順的,對於追尋武道的武者來說,更是如此,武道路極其的漫長曲折,很多人走著走著就迷失了方向,幸好這些在你身上,都不存在,早點振奮起來吧,到那日,我會回來的,紫瞳留。』。
這些字體想必是紫瞳利爪劃開的,字醜雖,但是卻蒼勁有力,霸道之極。
邱峰微愣,心中有些錯愕,「紫瞳居然會寫字?還知道我名字?語氣還有點老成……唉,走了也好,留在我身邊也沒什麼意思了,紫瞳,就算你不說,過幾日,我也會趕你走的。」
八日內,嚴萌璐也來過幾趟,不過她沒進房看邱峰,只是與邱小楠交流了會兒。喬釋炅父子及白家父子也來過幾次,幾人想法不一,可從他們哀聲歎息中,不難看出,他們已經放棄與邱家結盟的信念了。果然三日後,喬家來信,說了一大段,最後的意思正是想與邱小楠解除婚姻。邱家還能怎麼辦?只能取消了。
詩家上下及秦家上下,全部啟程回家了,情緒有些低落。
得知喬家解除婚姻的邱小楠陷入了沉默,在自己閨房中是痛哭了許久,嚴萌璐也沒來看她,好似前日離家出門了,具體去了哪,她父親都不知道。整個邱家除了邱品剛和邱書尋,邱小楠、秦月連同下人心情都是處在一種極端萎靡的狀態。哭啼聲,時不時的就從後院裡傳出。
回想了紫瞳的留言,邱峰選擇了苟且活著,至少要在它回來之後再了結自己生命,他還想再見紫瞳一面。有了牽掛,邱峰便整日吃了睡,睡了吃,過著活死人一般的生活。
謝峨在邱峰遭遇這事後,修煉是更加的發狂了,有時候,幾日不睡,瘋狂地修煉。他要讓自己變得強大些,或許將來還能為大哥邱峰報仇。
得知邱峰成為廢人的消息後,整個揚州城,乃至揚州,五州里,都是為之驚歎。當然這些人中,有偷著樂的,有深表同情的,有無所謂的。
揚州城內幾個大家族子弟是大喜過望,現在他們就等著邱品剛過世,然後他們就能取而代之了,一躍成為一城之主。
歲月如梭,轉眼一月就這麼過去了,邱峰成廢人的消息也在五州內淡化了,現在揚州每個家族的子弟都是努力的修煉,爭取在邱家覆滅之際,奪取城主之位。
這一月,對於常年勤於修煉的邱峰來說,極其難以煎熬,每日陪伴他的只有堂姐邱小楠與嬸嬸秦月。每日她們二人都拉著邱峰閒聊,可邱峰哪有心情聊天啊,雙眼一閉,對她們二人不理不睬,二人倒未因為這個而停止,依舊講訴著一些趣事給邱峰聽。
漸漸地,就這樣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很快一年光陰飛逝。這些日子對於邱峰來說,淡平如水,毫無半點樂趣,恍如過了半世。一年下來,邱峰體重竟漲到了五百五十斤,他一直在期盼,期盼著紫瞳回來,因為那一刻,他的生命也將畫上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