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別多,就在姚慶豐沾沾自喜,以為西施要削掉荀楓腦袋之際,那名刺客卻根本沒有改變方向,直直地刺向了雲禮!
而原本按照雲禮的武功,足夠應付一名殺手的行刺,但不知為何,雲禮剛一運功便感覺渾身無力!
姚慶豐一直盯著雲禮,自然也注意到了這邊的異狀,他嚇得勃然變色,抬掌便要朝刺客襲擊,但他也和雲禮一樣,渾身無力了……
電光石火間,他想到了問題的關鍵!
如果該餵給荀楓的藥……餵入了他們自己肚腹,只能說明有人對酒動了手腳!
鄧公公!
但他沒機會盤問鄧公公了,因為他發現了更可怕的事,可怕到他連「護駕」這兩個字都梗在了喉頭。
他藉著稀薄的月光朝混亂的席位掃了一眼,這才發現倒在地上的全都是他們的人!
天啦!怎麼會這樣?
另一邊,水玲瓏牽著郭焱的手,仔細地注意著大廳的情況,儘管混亂,但以她的目力能夠看得清清楚楚,曾經她吩咐郭焱暗中保護的官員而今一個個喪命在了刺客的劍下,姚慶豐的眼底浮現起極強的詫異……
水玲瓏瞇了瞇眼,大致明白了雙方的計策。雲禮和姚慶豐先是對荀楓下藥,毒藥不大可能,畢竟這是阿訣的府邸,真要是飲食出了問題阿訣很難摘乾淨,應該是軟骨散一類限制人行動的藥物,同時,他們還買通了殺手刺殺荀楓和那些效忠荀楓的臣子,但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荀楓將計就計,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愣是殺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陷害是柄雙刃劍,威力越大,所遭的反噬就越大,如果他們不曾試圖殺掉那些爪牙,荀楓也沒機會幹掉他們的臂膀,等於,他們召集群臣於此,簡直是給荀楓做了嫁衣!
姚慶豐和雲禮的計策是好的,可惜,荀楓技高一籌罷了。
水玲瓏看向陰冷笑個不停的鄧公公,搖了搖頭,若是沒有足夠強大的內應,李妃如何能夠得逞?雲禮縱然勵精圖治、德厚流光,在識人方面終究遜了太多。如果太平盛世,雲禮毫無疑問會成為一屆勤政愛民、受百姓敬仰的好皇帝,可關鍵是,中途殺出個狡猾如狐、殘酷如虎的荀楓,雲禮的滿腔熱血、滿腹經綸便毫無用武之地了。
一念至此,水玲瓏反而覺得荀楓更似雲家人,更像女帝桑玥和曦王慕容拓的後代,也更有與太上皇一較高下的能耐。可惜了,南越的慕容皇室沒有這號人,不然的話,荀楓轉頭去南越爭皇位豈不更名正言順?
水玲瓏鬆開郭焱的手,示意郭焱去救那些官員:「不用管我,荀楓不可能殺我的。」
郭焱不放心,水玲瓏再三堅持,郭焱只得叮囑了幾句,便衝進了混亂的場面。
郭焱剛走,一道暗影悄然靠近水玲瓏,一把掐住了她的手腕……
廂房內,姚欣困乏,躺在床上便不大想說話。
董佳琳遞了一塊紅豆酥給她,並柔和地說道:「姐姐,你晚上沒吃多少,用些點心吧。」
在姚府時,董佳琳叫姚欣姐姐,現在,董佳琳還是叫姚欣姐姐,稱謂沒變,意義卻截然不同了。
姚欣厭惡地撇過臉,發自內心瞧不起這種背叛丈夫,構陷無辜,道德淪喪到了一定程度的女人。
馮晏穎則是略顯尷尬,表弟和表妹家道中落,走投無路來投靠她,是姚家收留了他們兄妹,現在表妹非但不知恩圖報,還與姑爺勾搭上了!說好聽點兒,這叫情難自控;說難聽點兒,這叫養不熟的白眼狼啊……姚大夫人為此沒少罵她,若非看在智哥兒和佟哥兒的份上,姚大夫人估計會將她掃地出門!
這個表妹,當初她那麼嚴厲地警告過她,她卻仍執迷不悔,真是……氣死她了!
董佳琳沒管表姐想什麼,她既然選了這條路,就再也沒有退路。她放下手裡的糕點,笑容不變:「是不是糕點不合姐姐胃口?姐姐想吃什麼,儘管告訴我,我叫丫鬟去膳房領。」
姚欣懶得聽她聒噪,緩緩地躺下後,說道:「我困了。」
董佳琳碰了個軟釘子,眉梢微微一挑,溫聲道:「既如此,姐姐好生歇息,我和表姐在偏房,有需要的話喚我們一聲。」
姚欣閉上眼,不答話。
馮晏穎尷尬得無地自容,一邊是小姑子,一邊是表妹,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很難做人啊。
二人去了紗櫥後的小隔間,姚欣緩緩睜眼,吩咐金桔道:「你去薈賓閣看看,怎麼還沒結束?如果離結束的時辰尚早,我們便先行回府。」
「是。」金桔走出了房間。
姚欣再次闔上眸子,不多時,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董佳琳自門縫裡打量著姚欣,發現她睡著了才輕輕關上房門,似乎有話對馮晏穎說,馮晏穎卻早她一步,握住她的手臂,蹙眉道:「剛剛人多,我一直沒機會找你問個明白,你和我說說,你與荀世子到底怎麼搞的?我不是提醒你不要和穆華……好了,現在穆華是荀世子,可荀世子比穆華更不能招惹,他是姚家的姑爺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董佳琳的瞳仁動了動,面無表情道:「已經這樣了,表姐你再氣我也不能把孩子打掉又回郡王身邊。」
馮晏穎被頂了一句,眉頭皺得更深:「你……你現在翅膀硬了,耳根子也跟著硬了,是不是?」
董佳琳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馮晏穎適才意識到剛剛激動過度,音量略有些高,她吞了吞口水,小聲道:「我婆婆倒也罷了,整天叫得最厲害,但真要她幹點兒啥壞事兒,她沒那膽子,可我公公……他表面仁慈溫和,真要發起狠來是很可怕的,他最疼的就是姚欣,比疼姚成還多!你這回呀……真真兒是踢到板子了!」
「我不是沒被浸豬籠嗎?」董佳琳弱弱地反問了一句。
馮晏穎一愣,她突然轉彎轉這麼快自己竟一時沒反應過來。
董佳琳凝了凝眸子,篤定地道:「表姐你曾說如果我背叛了郡王就會被浸豬籠,哥哥的仕途會受到影響,但你看,我從郡王姨娘變成世子側妃,哥哥的仕途一如往常,而且我向你保證,在不久的將來,我和哥哥都會有更好的發展。」
更好的發展?馮晏穎不明所以:「什麼意思?」
董佳琳頓了頓,眼神微閃道:「荀家經濟早年被諸葛家打擊得太厲害,有些地方周轉不過來。姚家的產業都是交給表姐夫打理的,如果表姐夫願意出面分擔一些軍費開支……」頓了頓,她神色一肅,「表姐,不僅我和哥哥,就連表姐夫也前途無量啊!」
馮晏穎聞言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以一種難言置信的眼神瞪著自己的表妹:「軍費?你們好端端的要軍費做什麼?難不成你們要養私家軍?」
董佳琳不語,馮晏穎只是隨便猜猜的,眼下瞧表沒的神色分明是自己猜對了呀!馮晏穎臉上的血色霎那間褪去:「你……你們……難道……荀世子他……想謀朝篡位?」
匡啷!
重物倒地的聲音!
董佳琳和馮晏穎俱是一驚,面面相覷後董佳琳的眸色一厲,一把推開房門,就聽見珠簾響動,她繞過紗櫥望向大床,哪裡還有姚欣的影子?
馮晏穎瞠目結舌:「好……好像是姑奶奶……」
什麼好像?根本就是!
董佳琳的眼神一閃,正色道:「快點抓住她!不能讓她跑回去向姚老太爺和老太君告密,他們二老一定會打死表姐夫的!」
不,是他們一定會奪了姚慶霖掌管姚家經濟的大權!她本來就後台不夠,若再失去姚慶霖這塊好牌,她在荀楓的眼底就真沒什麼價值可言了!她卑微了那麼多年,難道要她的孩子也因為身份低人一等而卑微地活著嗎?絕不可以!
姚欣是絕對不會為了荀楓而去求姚家背叛皇上和太后的,而如果這時她挺身而出,替荀楓爭取到姚家的經濟大權,她就比姚欣的功勞大多了!
其實,荀楓需要這筆錢財不?非也,荀楓最擅長商道,他賺的錢比國庫的銀子還多,又怎麼會貪戀姚家的橫財。她真正想讓荀楓看到的是她無與倫比、永不背叛的決心!
馮晏穎支支吾吾道:「不是,我……我都還沒和你表姐夫說呢,老太君和老太爺怎麼會打死他?」
董佳琳的臉色一沉:「表姐!你和我是什麼關係,當初我又是怎麼進入姚家的,這些你都忘了嗎?這話我既然開了口,你以為你能摘得乾淨?現在已經不是你和表姐夫做不做的問題,而是姚家信不信的問題!你不要懷疑老太爺對女帝桑玥的忠誠?為了她,為了她的後代,老太爺一定會大義滅親的!」
想起丈夫提起的陳年舊事,馮晏穎頓時覺得董佳琳的提醒不無道理,她咬了咬牙,提起裙裾便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董佳琳捂著肚子緊隨其後,按月齡算,她比姚欣早孕一月,不出意外,她將誕下荀楓的長子或長女,除開嫡子,便以長子為尊……
不知想到了什麼,董佳琳的瞳仁一縮,加大了步子,卻因太急切的緣故腳一崴,整個人撞到了硬邦邦的八仙桌。
「啊——」肚子一陣絞痛,她緩緩、緩緩地倒在了地上,「救命……救命……」
咚咚咚!
誰敲響了房門。
「我疼死了,快請太醫!嗚嗚……」
「太醫啊,今天來參加宴會的沒有太醫。」
「大夫!那就去請大夫!」
青銅撇了撇嘴,公主殿下,您想請的不是大夫,是駙馬吧?大夫早看過了,您的傷勢沒有大礙,撓破了點兒皮又摔腫了屁股而已。
三公主趴在床頭,俊俏的小臉皺成一團,死郭焱臭郭焱,居然撇下她獨自去吃酒!他不知道她很疼嗎?他都不能陪陪她嗎?她又不是故意假懷孕的!她……她想做母親,想自己騙自己一下都不行啊?
想著,眼底落下淚來。
青銅瞧自己公主相思病又犯了,微微一歎,說道:「行,奴婢去請駙馬,奴婢會對駙馬說,您傷口紅腫,渾身抽筋兒,喘不過氣來!」
三公主哼了哼!
青銅走後不久,屋外傳來那陣敲門聲。
三公主眼睛一亮,郭焱果然是關心她的,嘿嘿,來得這麼快!
三公主一把掀開被子,什麼屁股疼、腰背疼、手腕疼,統統都拋諸腦後了,她心裡滿滿的全是喜悅,她胡亂穿了鞋子便行至門口開了門。
咦?
沒人?
她跨出門檻,往右邊望了望,沒看見郭焱又往左邊望,可她尚未轉過臉便覺著後頸一痛,爾後失去知覺倒在了地上!
水玲溪丟掉手裡的木棍,蹲下探了探她鼻息,發現沒死才長長地鬆了口氣,她招呼身邊的兩名孔武有力的媽媽道:「快把箱子抬來!」
兩名媽媽依言從隔壁房間搬來一個暗紅色的大木箱。
「把她弄進去!」水玲溪拍了拍手,冷聲吩咐。
媽媽們不動聲色地將暈厥的三公主抬入箱子裡,並闔上箱子門上了鎖,繼續等待水玲溪的命令。
水玲溪用帕子擦了額角的汗,唇角泛起一抹冷笑,真以為她吃飽了沒事兒干和郭蓉打架嗎?要不是為了弄傷三公主,讓三公主沒辦法吃酒席,她會願意像個潑婦似的與人幹架?原本呢她想了無數複雜的法子,卻沒想到郭蓉那個蠢貨竟然主動挑釁她!這麼完美的時機她若不抓住,肯定會遭天譴!
摸了摸光滑的箱子,她神秘一笑,道:「走側門!」
兩名媽媽用繩子捆了箱子,再用扁擔挑在肩頭,追隨水玲溪往側門而去。
待到她們消失在夜幕中,司喜適才鬆開摀住嘴巴的手,拔腿奔向薈賓閣!
可沒走上兩步,某間廂房傳來一聲巨響,像是誰踢倒了凳子,或掀翻了桌子!
司喜剛偷聽了水玲溪的牆角,心虛得不行,這會子哪怕蚊子嗡一下她都得嚇跳!是以,她幾乎是本能地踅步而回,進入三公主的房間並輕輕合上了房門。
司喜靜靜聆聽著外邊兒的動靜,細細碎碎的腳步聲和大口大口的喘息聲自門口經過,她揪住衣襟,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直到那些聲音漸漸遠離,司喜才小心翼翼地開了條門縫兒,瞄了瞄,無異常,再開大點兒,把腦袋探出去瞄了瞄,仍無異常,司喜直起身子,跨出了門檻。一縷微風拂面,吹動一線白光,她定睛一看,卻是一方女子絲帕。那絲帕的顏色高貴到令她一眼相中,她四下看了看,躬身將絲帕拾在了手裡。忽然,她聽到了似遠還近、似有還無的女子嗚咽。()
「救命……救命……」
像女鬼似的,陰森森,令人毛骨悚然!
司喜打了個哆嗦,沒管這種求救,因為誰的命都不及三公主的重要!
她馬不停蹄地奔向了薈賓閣,薈賓閣暗沉如墨,只剩刀光劍影,晃得觸目驚心!她嚇得差點兒掉頭跑掉!但一想到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在水玲月手中,她又壯著膽子、舉著盤子,遮住臉,自以為看不見刺客,刺客便也看不見她地朝水玲月靠近。
其實,刺客根本懶得鳥她!
好容易靠近了水玲月,她整個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她簡單稟報了水玲溪打暈三公主並將之擄走的過程,沒提其它的異狀。
水玲月點頭,極其小心地挪動步子,時不時推開倒在她身上的屍體,走向了水玲瓏。
「不用管我,荀楓不可能殺我的。」
「不行,萬一誤傷了呢?」
「不會,荀楓肯定吩咐過刺客,不能殺的絕對不能動!你快去吧!」
郭焱一走,水玲月便抓住了水玲瓏的手腕,水玲瓏一驚,看也沒看便要出拳,水玲月忙道:「大姐!是我!」
水玲瓏的手僵在半空,狐疑地看著她:「怎麼了?現在這麼危險,你亂竄不怕被剁成肉醬?」
「你跟我來,有急事!」水玲月拉著水玲瓏溜出了混亂的大廳,一名刺客眼尖兒地察覺到了她們的動靜,不能離開,這是保命的基本條件,刺客掂了掂手裡的劍,運足內力就要射向她們二人,卻突然身子一僵,口吐鮮血倒了下去。
荀楓神色淡淡地收回手,繼續與被挾持的雲禮談條件:「……我剛說了那麼多,你考慮得如何?是看著我把滿朝文武一個一個殺乾淨,還是你主動禪位於我……」
水玲瓏隱約感覺到了什麼,回過頭看了一眼,水玲月卻扯著她迅速離開了原地,一邊走,水玲月一邊擔憂地道:「三公主被水玲溪打暈裝進箱子裡了,看方向是去往側門,我們趕緊在她們離府之前救下三公主!」
走得略快,水玲瓏胃部不適,停住腳步猛一陣狂吐,吐完,以帕子擦了嘴,喘著氣問道:「我憑什麼相信你?指不定你和水玲溪合夥設了一個局,等著我往裡跳呢!你我之間,不共戴天的破事兒少嗎?」
水玲月拍了拍腦門兒,歎道:「好吧,你非逼著我說,我說就是了,實不相瞞,宮裡太寂寞太清冷了,從前有十二王爺在,日子還好打發,自從太上皇將十二王爺抱去太后的寢宮,我每天都度日如年!旁人都罵水玲溪如何如何不知廉恥,我卻很羨慕她!起碼她有自由!這回五妹和侍郎婚禮,我向皇上求了恩典,說想來探望你,皇上准了。我知道皇上很在意你,你若替我開口,皇上一定會放我出宮的!」
哪怕像水沉香那樣被逐出皇城她也在所不惜!
水玲瓏一瞬不瞬地盯著她,須臾,問道:「你剛說她們往哪個門去了?」
「側門,咯,到了!」抬箱子的媽媽們停住腳步,其中一名出聲道,「二小姐,側門到了,側門也是要拿對牌的,沒有對牌的話不好帶東西出去。」
對牌她當然弄到手了,水玲清那個糊塗蛋最容易忽悠了。水玲溪從荷包裡摸出對牌,走上前,欲遞給門房,這時,姚欣神色匆匆地自身後而來。
「水小姐!」姚欣忍住無盡的惶恐,笑意如常地叫住了她。
水玲溪的手一抖,對牌差點兒掉在了地上!她徐徐轉身,強迫自己露出和煦的笑容:「哦,是荀夫人啊,你不去參加筵席,跑來這裡做什麼?」
幾乎是從牙縫兒裡擠出來的聲音!
怎麼會是她?姚欣和水玲瓏那個賤蹄子一樣,生來就是克她的吧?這麼關鍵的時候,萬一被揭穿,她可吃不了兜著走了!
其實,姚欣哪裡有功夫揭穿水玲溪呢?她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是碰巧與水玲溪遇上才裝作很淡定地打了聲招呼。
姚欣笑了笑,道:「哦,我有些不舒服,就和父親說了先回府,前門太遠,我走不了那麼多路便讓金桔把馬車停在側門了。」
說著,摸了摸肚子,告訴水玲溪自己是孕婦。爾後,腦海裡暮然閃過異樣思緒,水玲溪又是緣何來到側門了?且看水玲溪與僕婦的樣子,似乎在搬什麼東西出府!
這麼想著,姚欣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色。
水玲溪絕美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極強的慌亂,卻以姚欣的話圓了自己的場子:「哦,我上次與五妹說起江南綢緞比京城的好,五妹夫是江南人士,府裡備了不少江南綢緞,五妹送了我一些,前門的確太遠了,我這不和你想到一塊兒麼?就走側門了。」
揚了揚手裡的對牌,示意自己是得到主母允許的。
本來側門離廂房比較近,這是實話,可兩個都撒了謊的人再細細一品味對方的話,便像照鏡子似的覺得對方也在撒謊。
二人不由地同時朝對方看去,又不由地同時收回了視線。
姚欣訕笑道:「既然這樣,那咱們就都走吧!」
不管水玲溪要從侍郎府搬運什麼東西,哪怕是金銀珠寶也和她沒有任何關係,不是嗎?
而在水玲溪看來,甭論姚欣做了什麼惡事,即便殺了人放了火,她水玲溪也沒道理過問,侍郎府的破事兒,她看都懶得看兩眼!
二人就這麼一前一後,各懷心思卻又故作鎮定地走出了側門。
「你確定是側門?」水玲瓏狐疑地問。
水玲月點頭:「確定!去往側面只有一條路,司喜說她們就是往那兒去的。」
水玲瓏反而鬆了口氣:「側門我安排了人,水玲溪提前離府的話會有人跟上,三公主不可能出事,你放心吧。」
水玲溪劫持三公主必是得了荀楓的授意,這女人雖恨荀楓入骨,卻更懼荀楓入髓,荀楓逼她辦事,她焉有不應的道理?荀楓抓三公主,除了脅迫太后和郭家沒別的,所以,水玲溪除了下點兒**藥,不敢對三公主做過於危險的舉動。而一旦水玲溪上了馬車,就會立刻被岑兒控制。
現在,她更擔心薈賓閣的戰況,姚俊傑讓她看到的景象大概真的要一一上演了,這天下遲早易主,今晚或許就要劇變。如果她實在阻止不了荀楓稱帝的腳步,便只能帶著親人離開,她是漠北皇室遺孤,體內流著董氏血脈,大周容不下她,她就和諸葛鈺、郭焱一起打下漠北的天下!有了漠北與喀什慶的掣肘,荀楓想再納她為妃至少得努力好多年,而在那之前,她或許能找出改變今生命運,並破解輪迴的法子。
水玲瓏拉著水玲月快步走向了薈賓閣,馮晏穎躲在假山後,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
幸好她跑得快,提前躲進了假山洞,要是被水玲瓏逼問,她真擔心自己一不留神露出馬腳。
眼下一耽擱,姚欣怕是已經走遠。
馮晏穎想了想,快步奔回了廂房。
一進入廂房,她便聞到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兒,緊接著,她便瞧見董佳琳躺在地上,氣息奄奄。
她一個箭步邁至董佳琳身旁,將她抱入自己懷中,顫聲道:「琳兒你怎麼了?你怎麼流了……流了好多血?我……我去叫大夫!你撐住啊,一定要撐住!」
說著,就要放平董佳琳去請大夫,孕婦出了問題不能隨意挪動,這點常識她還是有的。誰料,她剛站起身,董佳琳就抓住了她的裙裾:「表……姐……」
馮晏穎的眼淚都快出來了:「你別說話,你挺著啊,我這去叫人!」
「不……等等!」董佳琳彷彿用盡了全力,說道,「姚欣怎麼樣了?她怎麼說?」
馮晏穎急死了,這個節骨眼兒上你怎麼還有心情管姚欣?「我沒追到她,半路碰到世子妃與太嬪娘娘,我……我有些心虛就躲著了,一躲……耽擱了不少時間……」
董佳琳恨鐵不成鋼地蹙了蹙眉,痛得接連倒抽涼氣:「表姐,你先別請大夫,你……你找人……阻止姚欣……回府……」
「我怎麼阻止啊?姚府是她家,她想回自然回了!」馮晏穎隱約猜到了什麼,卻不敢往下猜。
董佳琳死死扣住馮晏穎的裙裾,幾乎要捏出幾個洞來,而她的眼神,也是從未有過的冰冷的犀利:「表姐你明白……我的意思,她只要走漏風聲……表姐夫就活不了,在她和表姐夫之間……你自己選擇一個吧!」
馮晏穎驚訝得摀住了嘴:「不……不會的……相公什麼都沒做,老太爺不會殺掉相公的……」
董佳琳冷笑:「不殺?就算不殺……可為了防止你們拿姚家的錢幫荀楓,老太爺也一定會奪了表姐夫的經濟大權……說不定……還會把你們……趕出京城……以防止你們……與我密謀……」
馮晏穎的眼底出現了一瞬的渾濁,似是被蠱惑了一般,但很快又再次恢復清明,她扯出自己的裙裾,後退一步,像看著一名陌生人似的看著董佳琳:「你變了!你真的變了!你的溫柔、你的良知、你的道德都去哪兒了?我不能這麼做!哪怕我喝西北風也不能陷害自己的小姑子!今天的話我權當沒聽見,姚欣那邊我盡量說服她別把你供出來,但是從今往後,我……我再沒你這種親戚!」
言罷,抹了淚轉身。
卻忽然,一名侍從敲響了房門:「董佳側妃,世子那邊忙得差不多了,著我來接你。」
馮晏穎下意識地朝董佳琳靠了靠。
董佳琳眼神一閃,一把抓住她滿是薄汗的手,一字一頓道:「要麼照我說的做,要麼我告訴荀楓,我好意勸降你,你卻故意害我的胎!世子最恨別人傷害他的骨肉,這胎保住保不住,你,都逃不掉了……」
水玲瓏忍住通身疲倦趕到薈賓閣時,戰況已經結束了,荀楓負手站在圓台上,長身玉立、風華絕代,於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一種神魔俱怕的龍威,他明明穿著銀白錦服,水玲瓏卻彷彿看到了他明黃色龍袍加身,霸氣恢弘,捭闔縱橫的模樣。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簽了字的,帶家屬離開;不簽字的,殺無赦!」
殺無赦~
殺無赦~
殺無赦~
水玲瓏的耳畔不斷飄蕩起這三個字的回音,整個人如臨幻境,輕飄飄的,像踩在了棉花上。
雲禮如何,姚慶豐如何,水航歌又如何,她統統看不見了,這樣的荀楓強行佔據了她所有視線,連一塊牆壁的邊角都擠不進來!
荀楓似笑非笑地看向她,並朝她伸出了右手:「玲瓏,到朕身邊來。」
水玲瓏霍然驚醒,像在水底憋到了極限才突然衝出水面獲得呼吸一般,她猛得吸了口涼氣,她再定睛望向荀楓,發現荀楓正在與鄧公公交涉什麼,根本沒注意到她。
她居然出現幻覺了……
定了定神,水玲瓏迅速在人群中搜索郭焱的身影,發現郭焱就在她前方三米處,她大踏步行至郭焱旁側,握住了郭焱的手。
郭焱的臉色非常蒼白,剛剛在拚殺的途中又暈倒了一次,好在刺客沒對他下殺手,或許荀楓是投鼠忌器,知道玲瓏在意他。
荀楓還是注意到水玲瓏了,在水玲瓏與郭焱親密接觸的那一刻,他眸子一緊,迸發出了兩道犀利的寒芒:「怎麼?世子妃是在勸郭將軍投誠呢,還是拚死頑抗呢?亦或是……在等諸葛鈺從喀什慶趕回來救你們?但我想,他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啊。」
說著話時,他在笑,帶著一種乖張的自信和妖邪,嘲笑所有負隅頑抗卻只能徒勞的人。
水玲瓏的眸子微瞇了一下:「喀什慶的聖火是你動的手腳?」
荀楓似是而非地一笑,目光自殿內的景物一一逡巡而過:「謝謝你這麼看得起我,但實事求是,我武功不如諸葛鈺,禁地那種地方,我潛不進去。只不過……」
「只不過你知道聖火會滅!所以才選了諸葛鈺不在京城的時機故意高調地現世,以激起皇上和姚大夫人對你動殺心。然後,你再將計就計,把京城……一鍋端了。」水玲瓏不疾不徐地分析著,看來,聖火是人為造成的熄滅!
荀楓並不否認,他的確是算準了時機的,也不能說算準,他從幾年前就知道聖火將會於去年冬季或者今年春季熄滅。聖火對喀什慶意味著什麼,他非常清楚,那是相當於傳國玉璽一般神聖的存在,聖火沒了,呵呵,喀什慶就等著一起灰飛煙滅吧!
喀什慶的事,水玲瓏鞭長莫及,她只想解決當前的難題。
荀楓大概不知道三公主沒有被水玲溪帶走的事,只要控制了三公主,便相當於控制了郭家,難怪荀楓這麼有恃無恐了。那麼,自己是否可以利用這點兒空子溜之大吉呢?
眼珠子動了動,水玲瓏正色道:「我想走,世子你放不放人呢?」
荀楓淡淡地笑了:「不放的話怎樣?」
水玲瓏雙目如炬道:「寧死不屈!」
荀楓的眉心一跳,愣了一順,繼而仰天長笑,過後,他含笑的目光鎖定水玲瓏清秀美麗的容顏,並勾起嫣紅的唇角,說道:「好一個『寧死不屈』!論心機論手段,你不遜於我,我能走到今天,不過是因為沒你那麼多顧慮罷了。現在,我就和你來一場不比實力,只拼運氣的較量!」
水玲瓏狐疑地挑了挑眉!
荀楓又道:「我知道你心裡打著什麼樣的主意,這樣,我把大周的國門為你敞開,王府的人和郭焱也能隨你離開,我以性命起誓,絕不為難你們其中任何一個!也絕不拿南水西掉的工程威脅喀什慶!但水玲瓏,如果你有求於我,記住了,拿你自己來換!」
水玲瓏的神色變了變,腦海裡隱約閃過什麼,但太快沒及時抓住,只眉梢一挑,凝眸道:「多謝了!希望你一言九鼎,不要出爾反爾!」
荀楓的手心滲出了粘膩的薄汗,這一次,他的的確確在與水玲瓏賭博,他只有一半的把握水玲瓏會來求他,但萬一老天爺買了水玲瓏的賬,他便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他是天龍之命,水玲瓏是封邑之貴,若無水玲瓏,他的運勢無人能及,但水玲瓏深深地影響了他今生鴻運,所以,此時此刻,他的心裡當真沒底,不確定老天爺會站在誰這邊。
看著水玲瓏與郭焱越走越遠的背影,他的呼吸漸漸染了一絲莫名的沉重,似乎許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自從被那個女人傷透心後,他就發誓再也不為誰心動了。可瞧啊,他竟有些難受!
「水玲瓏!」
水玲瓏聽到荀楓喚她,以為荀楓要反悔,而恰恰此時,水玲溪身邊的一名媽媽來了,她連滾帶爬地折騰到荀楓腳邊,哭著講了幾句,荀楓眼底殺機一現,水玲瓏的汗毛豎了起來!若她猜的沒錯,那僕婦是在狀告三公主被不明人士救走一事,現在,荀楓失去了能夠挾制郭府以及太后的棋子,還能……心甘情願地與她賭博?
水玲瓏徐徐轉身,將驚悚塞進心底,神色一片平淡,眸光靜若冰湖:「世子爺莫非是反悔了?」
荀楓握了握拳頭,額角的青筋一根根抖動,像要隨時爆裂開來:「沒有,我只是最後提醒你一句,如果你求我,就用你自己來換!」
水玲瓏不假思索地冷聲道:「世子放心!我水玲瓏一不要榮華富貴,二不貪權勢地位,我不會求你的!」
荀楓一拳砸碎了旁邊的柱子!
水航歌卻是看著為水玲瓏幾乎喪失理智的荀楓,眼底閃動起了意味難辨的波光。
出了大門,王府的馬車停在路邊,水玲瓏和郭焱上了馬車,柳綠和枝繁正在用帕子清洗三公主的臉,水玲溪被綁了手腳坐在軟榻上,岑兒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郭焱先是一驚,隨即坐在了三公主旁邊,急切地道:「她怎麼樣了?」
岑兒道:「被人敲了一下,不礙事。」
郭焱神色稍霽,不用誰解釋他也明白肇事者是誰了,他二話不說便踹了水玲溪一腳!他不打女人的,但這種前世構陷他們母子三個,今生又害他妻子的畜生,他著實沒必要把她當人看!
水玲溪當場噴出了一口鮮血,要不是被岑兒點了啞穴,她只怕要發出殺豬般淒厲的哀嚎了。
水玲瓏冷冷地掃了她一眼:「怎麼揍都成,留她一條命即可。」
水玲溪無比惶恐地看著水玲瓏,想哭想叫,奈何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水玲瓏無視她的楚楚可憐,不作死就不會死,她放過水玲溪很多回了,但水玲溪都不珍惜,這便怪不得她了。水玲瓏覺著她噁心,拿過綢布套在了她頭上,爾後對郭焱吩咐道:「你回去收拾好東西,明天我們出發,先去喀什慶與諸葛鈺會和,再商量後續的計劃。」
郭焱點頭,忽然,頭腦一陣眩暈,他又險些昏倒!
水玲瓏摸著他汗漬斑斑的臉頰,心疼地道:「你究竟是怎麼了?把脈說毫無異常,可你分明越來越虛弱。」
郭焱的眼神閃了閃,抱住她,將頭埋在她頸窩,若無其事地道:「我累,最近起早貪黑的,我累得不行。」
「真的……是這樣嗎?」水玲瓏的心口隱隱作痛,莫名其妙地痛。
郭焱就抱著她笑:「當然是真的了!你好好養胎,什麼都別想,明天我來接你們。」
水玲瓏深吸一口氣,緩緩地道:「嗯,好,我們遠走高飛,再也不回來了。」
什麼輪迴,什麼命運,統統見鬼去吧!
她不信她人都不在大周了,那勞什子輪迴還有本事再把他們幾個輪一遍!
馬車抵達王府,郭焱目送水玲瓏下車,望著她逐漸消失在暗夜裡的身影,眸子裡迅速竄起一層水霧,他按住胸口,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他又伸出手,彷彿是一瞬的恍惚,只能看見森森白骨。
垂袖,摸上水玲瓏為他縫製的衣衫,淌下一滴淚:「玲瓏,我還能為你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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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假一周,碼字大結局。
原先打算一萬一萬地寫,自然結局,現在改變主意了,一次性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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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的不勉強。
惜緣,好聚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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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少的彪悍寵妻》八戒拋繡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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